雞腳芝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洪波湧起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阻力(上),執劍長安,雞腳芝士,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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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平坐在龍椅上目光炯炯,雖然一宿未睡,但他卻沒有絲毫睏意,此刻,他腦海中一直是昨夜裡與文君臣對話的景象,‘時不我待’‘尹相’幾個詞來回在他腦子裡打轉,以至於大堂下百官已然吵成一團,他都毫無反應。

前幾天英平已經正式放出話去,要大刀闊斧地施行‘新律’,文君臣所著的那本書如今已印成冊子,分發於文武百官。這一來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朝野一片譁然,原來前段時間風傳的訊息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要來真的!

自那之後,各部各地,甚至那些已經遠離朝政多時的國公、皇親國戚都紛紛前來上奏,試圖勸說聖上收回成命。一開始英平的倔脾氣還挺大,不管你是幾等公,也不管你是幾品官,一概拒之殿外統統不見。可漸漸地,這些請奏的聲音莫名地連在一起、擰成一股,到了最後這些王公大臣一起跪在宮門口,以請求聖上再三而思。到這個時候,英平心中就有些犯怵了,他原本以為不過是王家及其黨羽會站出反對,沒想到這成了鋪天蓋地之勢,這些年他暗中也培養了一些年輕的、或是久不得志的官員,原本他是想在王家站出反對時,讓自己的人出來辯駁一番便可,到時候‘君無戲言’,該施行還是能施行,可今日這陣仗,他著實沒有想到。

其實,英平心裡是有些打退堂鼓的,可礙於顏面在這死撐著。昨夜文君臣在與英平談話時看出徒兒心中所慮,是以昨晚與他徹夜長談。長談中,文君臣為英平分析了此事的‘必要性’與‘緊迫性’,其實必要性英平早已心知肚明——他是少年皇帝,常年漂泊在外,在朝野中可謂毫無根基,若是想要將權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那必需要做的則是‘洗牌’!所謂‘不破不立’,若不能將那些舊勢力徹底打破,那他永遠都會受人牽制,到了最後恐與‘傀儡’無異。至於緊迫性,文君臣同樣提到了一個人——

那就是尹敬廷。

尹敬廷乃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望頗高,就連皇太后都敬他三分,而此新律能否施行成功的關鍵便在於尹敬廷的態度。先前英平幾番試探尹敬廷的態度,他也是從一開始地左右為難變成逐漸接受,到了最後則成為默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文君臣才有信心將這部‘新律’正式抬出。可尹敬廷終究是年過花甲的老人,不知他的身子骨還能撐幾年,若是忽然有一天他離朝而去,那到了那時候,再想施行‘新律’就真是寸步難行了!所以若想成事,真可謂‘時不我待’!

經歷了昨日的一番談話,英平算是徹底瞭解了自己的處境——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況且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此時在退縮,那將來若是想再重啟‘此律’,恐怕就真的成了天方夜譚。

四位顧命大臣站在臺階前一言不發,四人皆低著頭、雙手插進袖袍中,任憑身後吵翻天,彷彿這一切他們都聽不見、看不到一般。其他的官員各個面紅耳赤、情緒激動,似乎這裡是金鼎坊而不是朝堂。

英平輕嘆一口氣,他揉了揉太陽穴緩緩睜開眼,面對眼前鬧哄哄的場景他心中亦是一團亂,可他知道這麼下去永遠沒完,自己起的頭終究還是要自己結束,他揮了揮手,示意龍椅邊的陳進爵維持下現場的秩序。

陳進爵心領神會,他走上前去尖聲喊道:“肅靜——肅靜——”

陳公公的聲音依舊尖銳無比,刺透了整個朝堂,大臣們見聖上似乎有話要說,迅速站好身形,恭敬地低著頭,靜靜地等待著龍椅上的男人發話。

方才還像菜市場一般熱鬧的大堂此刻鴉雀無聲,英平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百官,心中忽然感到一陣壓迫,雖然這些人都低著頭,但他卻感到好似有千百雙眼睛正盯著自己。英平吞了口口水,強打起精神說道:“諸位愛卿,關於‘新律’一事,爾等有何看法吶?”

堂下依舊一陣沉默,似乎無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做出頭鳥,方才的千言萬語此刻都嚴嚴實實地藏在肚中。

‘咳——哼——’

一聲極其細微地咳嗽聲從底下傳來,此聲極為細小,咳嗽之人也似乎在極力掩飾,若非此時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恐怕誰都聽見這聲咳嗽。英平尋聲望去不禁皺眉,這咳嗽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站在文官列排首的王延慶。

不知是否是巧合,王延慶的咳嗽之聲剛落,便有一身影從百官中出,高聲說道:“啟奏聖上——微臣有話要說——”

百官轉頭看去,只見連興出列,用著不卑不亢的聲音對著英平說道。

“說吧——”

“新律一事事關重大,我大唐律法已施行數百年未有大動,此正是應驗了‘承天意、順民心’之說。如今聖上要將我大唐律法徹底替換為新律!如此之舉無異於蛻其皮、換其骨!若有不慎激生變故,小則天威受損,大則傷我國本!今日當這聖上與諸位同僚的面,有些話老臣不得不說!若是聖上…若是聖上一意孤行!恐大唐…恐大唐危不遠矣——”

說罷,連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在地上哭嗆起來,彷彿舍了這條命也要將這番話說出口來勸阻英平,讓人看了倒像是一位大公無私的諍臣。

英平看著連興裝模做樣的姿態,心中一陣噁心,但他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現,反而要出言安撫。

正當英平想開口時,忽然又有一人站出,高聲說道:“啟奏聖上——微臣以為連大人所言極是——”

英平抬頭看去,只見一位面板黝黑的官員出列,仔細一瞧這人不是他人,正是當年那位張修節的父親張守光。

“我朝律法施行百年,乃是聖祖所定,並立下萬世之訓,使我大唐永守此法。若今朝便將其徹底推翻,實乃有違祖制!是為大忌!”張守光同樣慷慨激昂。

“張愛卿說得不無道理…”

“啟奏聖上,臣也有話要說——微臣以為新律之中有數條律例實為不妥!新律明言‘除先祖、有功於國,餘者皆不能祀’,可各地百姓或祭祀所信神明、或祭祀於地方有恩之人,如今一棒子全打死,恐百姓不服!”

“新律所言‘禁斷淫祀’!‘淫’者,放縱、失度也!朕這新律並非不讓祭祀,而是某些地方修祠成風,大興祭祀,實在影響惡劣,百姓也因此不堪重負…”

“啟奏聖上!微臣以為,新律所言‘爵位不可世襲’實在有寒國士之心!諸位國公莫不是以身殉國或是為我大唐立下不世之功之人,爵位代代相傳尚不可彰其功,如今卻…”

“可這些人的子孫…”

“聖上,微臣亦有話要講……”

“愛卿此言差矣…”

“聖上——”

……

堂下如炸開鍋一般,百官你一言我一語紛紛上諫,絲毫不給英平解釋的餘地。

英平倍感無力,此刻就像一場拔河,站在對面的人越來越多,而自己這邊卻孤身一人。英平先是有些恐懼,隨後有些絕望,他看著底下情緒激動的大臣們,手心漸漸滲出汗。

而後,嘈雜的聲音逐漸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忽然消失在自己耳邊——英平的神思已然陷入呆滯,他的雙眼已看不見眼前的亂象,他的雙耳已聽不見紛雜的聲音。他從來不曾感到如此孤單過,哪怕當年被其他小孩一起欺負他都無所畏懼,但是此刻,他孤身一人坐在龍椅之上,面對形成一片的反對之聲……

他怕了!

文君臣不過是東閣行走的學士,壓根沒有資格站在朝堂之中;葉長衫雖入宮當了侍衛,但他站在殿外;師祖與唐帝遠在天邊,是更不可能幫助自己的...如今的他,除了自己,還能靠誰?是啊...還能依靠誰呢...誰呢...

儘管大殿內鬨鬧無比,但此刻英平的心卻如死灰一般,看不到任何生機。

可正是如此,反倒讓他冷靜下來,經歷了方才那‘氣勢洶洶’的陣仗之後,英平恐懼的心理稍稍退卻。

他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掃視一遍堂下,忽然,有些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底下熱鬧歸熱鬧...可總覺得好似缺了些什麼...英平揉了揉雙眼,再次掃視群臣,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眼前——

對的,就在眼前!離自己最近的那兩塊地方。

四位顧命大臣一句話都沒說!那現在就是吵得再兇,都是小鬼打架!這事兒還沒定論!

英平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心中不禁一振!他殷切地盯著尹敬廷,尹敬廷似乎也感受到了英平熱切的目光,抬頭與之一對視,而後又雙手一揖底下頭去。

哼——堂下哀嚎哭嗆之人大多為王延慶之走狗,可任憑這些忠犬吠得如何大聲!只要他們的主子還未開口,那這一切都不算事!對了!朕要趕緊將這反對之聲止住!在他們的主子開口終結這一切之前堵住他們的嘴!這樣,朕才能將為自己、為尹相爭取出時間與空間!嗯!朕該說什麼呢?朕該如何辯駁他們呢?

英平目光銳利起來,他腦子迅速地運轉著,看著眼前的這些狂吠不止的走狗,他算是看清了今日的本質——就像面對強大的敵人,正主尚未出聲,但他手中牽著的惡犬卻咆哮不止,但只要敵人手中的犬繩不鬆手,那這些惡犬就沒什麼可怕。至於那個敵人,不過是想透過惡犬的叫聲嚇唬住自己讓自己望而卻步罷了。

想到這一點,英平將龍袍一抖站起身來,他俯視著堂下的諸位大臣,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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