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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動山搖之勢漸漸消停,姜長鳴在一棵大樹下停下了腳步。他豎耳細細傾聽,彷彿聽到了那兩位少年的呼喊聲。一時間,姜長鳴陷入了猶豫,此時他可以選擇直接去到陋室完成複試,也可以選擇折返回去尋找那兩位少年,但無論做出哪個選擇,似乎都會留下遺憾。
可正當姜長鳴難以抉擇之際,他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瞳孔劇烈收縮,全身上下汗毛豎起,與此同時他猛然抬頭——只見身旁那棵參天大樹之上,一素衣身影從大樹之頂高高躍起,在空中停留片刻後,便持劍向著地面直挺挺地落下!此人與手中利劍渾然一體,藉著下墜之勢,如同天隕墜石般衝向自己!此人每靠近自己一分,這威勢便暴增數分!
起初微感凜冽,如一根細針,刺破割裂高處空間一般!
而後再感勢勁,如狂風捲殘雲,那身影周圍的樹木劇烈地搖晃,彷彿颶風來臨!
最後,這股劍意距離頭頂不過三丈高時,猶如泰山壓頂,劍意肆虐,所到之處無往不利、勢如破竹!身影旁邊的幾棵稍單薄的樹幹,竟被這道劍意從上至下如砍柴一般被硬生生地劈成兩半!
這道劍意將姜長鳴壓得有些喘不過氣!縱使他是天璣強者,可如此強的劍意他平生第一次見!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這劍意距離姜長鳴不過一丈之距時,他猛地反應過來。在頂住這強大的壓迫感後,姜長鳴向身邊數丈之地猛然一躍。
‘哄——’
就在姜長鳴閃開的那一剎那,那道身影與劍意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在姜長鳴方才所處的位置。霎時間塵土飛揚、落葉四起,猶若巨石入水一般,激起千層浪,此刻,大地彷彿又一次顫動起來,就連那棵參天大樹也隨之晃動不已!
姜長鳴被這股餘波所震,重重地甩在地上。他借力卸力,就勢一滾,最後穩穩地定在地上。此時,他單膝跪地,一手撐著地面,俊秀的臉龐上滿是灰塵,烏黑的頭髮上沾滿了樹葉,不過他也顧不了這些,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塵土漫天的中心——他自打出生以來從未如此狼狽過,他自打修行以來也從未面對過如此浩瀚的劍意,到底是誰!?能有如此強勁的劍法,此刻他只想一睹此人真貌!
空中飄葉慢慢落下,飛揚塵土漸漸散去,周圍一片狼藉。那些小樹已被摧殘得東倒西歪,地面上肉眼可見一個巨大的深坑,旁邊那棵參天大樹的樹根由於此坑的緣故,竟然有些歪斜。
一道青衣身影逐漸清晰。
待一切漸漸平靜後,那人緩緩起身,並用左手將深深插入地面的利劍抽出。青衣身影個頭雖不及姜長鳴高,但他卻有種居高臨下之勢,他頭顱微微昂起,以俯視之態,看著姜長鳴,而後手中之劍緩緩舉起,並再次指向姜長鳴,猶若殺伐無情的上古戰神一般!
姜長鳴同樣起身,他仔細打量這個身影,隨後心裡不禁暗暗一驚——此人青衣黑靴,腰間一塊美玉引人注目,不是昨日那青衣小廝又是何人?只是,昨日那小廝彎腰僂背,彷彿天生不願面見他人,而此刻卻散發出睥睨眾生,一股傲氣藏於劍鋒之中,一股霸氣外露於身軀周圍,氣質與昨日簡直翻天覆地之不同。
“你是何人!”姜長鳴高聲問道,他雙眼死死地盯著青衣小廝。
“我是何人?”那小廝忽然嘴角上揚,露出邪魅一笑。隨後,他用著高亢的語調說道:“我便是你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之人,難道你不知我是誰?”
姜長鳴昨日便覺此人來頭不小,但寒門之地高深莫測,有一兩個不露相的真人也正常不過,便未去深究。而今日感其劍意,心裡也猜出個大概,但忽見小廝如此玩味,心中頓時惱怒,頗有種被羞辱之感。
眼見姜長鳴眉頭緊皺,默不出聲,青衣小廝挑逗道:“你不是一直想上寒門來找我麼?現在我就在你面前了。”
姜長鳴依然不語。
青衣小廝笑容更盛,道:“早聞姜公子驚才豔豔,年紀輕輕便入天璣,今日有幸得見,想請賜教一番。”
姜長鳴雖是沒有應答,但很顯然小廝的話已影響到他的心境。
感受到姜長鳴情緒細微的變化後,青衣小廝不再廢話,直言道:“我自視修為無人能及,舊居山林之間,好不寂寞,今聞姜公子前來複試,故冒昧前來,只求姜公子賜劍!”
面對小廝的挑釁,姜長鳴眉頭緊鎖,但此刻他依然保持著忍耐。
見姜長鳴如此反應,小廝似乎更加來了興致,他一句一句地說道——
“你不是好奇我是誰麼?來,大膽地猜猜我是誰!”
“呵呵,你一定猜出了我是誰,只是不敢說出口罷了……”
“哈哈哈——怎的?堂堂姜家大公子如此扭捏?便是連我的名字都不敢說出口?那我就大聲的告訴你吧——”
青衣小廝一改先前的戲謔,而是用著極為不屑的姿態,傲然道——
“我…….便是你命中的宿敵,寒門三師兄——姬!陽!與!”
……
……
眾人在深不見底的坑洞內滑行,更令他們感到絕望的是,這底下的坑洞如樹根一般盤根錯節,時不時還有分叉的洞口,不一會兒,眾人便四分五散,各奔“東西”,已然不知身在何處。
韓春榮奮力地用手扒住洞內的泥土,他的手指已磨破,鮮血與泥土沾滿整個手掌,可泥土鬆軟,任其如何緊握,都無法阻止自己的下滑。忽然,強烈的光線迎面而來,刺得韓春榮睜不開眼,也正是這一剎那的恍惚,韓春榮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已經停了下來,不再滑行。
驚魂未定的韓春榮胸膛劇烈起伏,他用手臂遮擋住眼睛,而後慢慢地將手臂移開,一點一點地接受這強烈的日光,可還未等他完全睜開眼時,突然,周圍響起陣陣的“哐哐”之聲,聽上去像是觸發了什麼機關。還未等韓春榮反應過來,一個偌大的木籠從天而降,嚇得他再一次用手遮住雙眼。
“哐當——”
一個巨大的木籠不偏不倚落在韓春榮身邊。韓春榮驚恐地睜開雙眼,只看到自己的周圍全是木欄,抬頭一看,原來自己被困於一個形狀非常奇怪的木籠之中。
韓春榮趕忙爬起身,試圖搬開這座木質牢籠,可任憑他如何用力,都無法將其挪動一點。無奈之下,韓春榮將天地之息從體內五臟六腑匯聚至掌心,隨後大吼一聲,一掌打在木欄之上,可這木欄不知是何木材,竟比後韓良鐵還要堅固,這一掌下去韓春榮不但未將木欄震斷,反而自己受了不輕的傷!
“啊——”
韓春榮吃痛大喊一聲,隨後捂住手掌蜷縮在地上。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
忽然,一位讀書人的聲音傳入韓春榮耳中,由遠及近。韓春榮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此人,可這讀書聲卻聲聲入耳,似乎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在哪兒聽過,但韓春榮此時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他慌忙向著木籠外大聲喊叫,企圖引起那人的注意——
“救命!公子救我——!”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那人似乎沒聽到韓春榮的求救聲,依舊在忘我的念著這段《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韓春榮此時欲哭無淚,換做平時,他一定非常理解這位讀書人,因為他自己讀書之時,和此人一模一樣,任外面電閃雷鳴還是天降祥瑞,他一心只讀聖賢書,若非如此,怎能有今日之學識?可眼下他受困於此,他只想儘快逃脫束縛。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
讀書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似乎正朝著韓春榮這邊慢慢走來,這讓原本已絕望的韓春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震喉大叫——
“這邊——!這邊——!”
終於,在韓春榮的不停呼救下,一個男子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從林間小道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這男子樣貌憨厚,打扮十分怪異,一身書生的打扮,腳上卻穿了一雙破舊不堪的草鞋,頭戴一頂高帽,左手捧著一本《孟子》正搖頭晃腦地讀著,右手卻拿著一些木匠工具,肩上披著一條白色毛巾。此刻太陽不過剛剛升起,山林的溫度還未曾升高,可他卻感到十分酷熱難耐一般,時不時地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漬。令韓春榮感到有些憤怒的是,這男子就算聽見了韓春榮的大呼聲,卻依然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而是忘乎一切地繼續讀書,直到將最後一句唸完——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韓春榮終於忍受不住,欲呵斥男子一番,可當他看清此人樣貌後,卻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一切——此時一切美好的、痛苦的、驕傲的、恥辱的回憶瞬間湧現了出來,韓春榮終於明白這讀書聲為何如此耳熟,原來......是他啊!
男子緩緩將手中書卷手好,隨後一臉震驚的韓春榮,笑道——
“韓兄,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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