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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時,太學院。

‘太學者,賢士之所關也,教化之本源也’……唐帝興文教,在登基五年的時候他將太學院的規模擴大數倍。原本太學院只收五品以上官銜的文武官員子孫、期親,或是三品及以上官員的曾孫,那次之後凡七品以上官銜的文武官員子孫、期親,或是五品及以上官員的曾孫皆可入院求學,是以太學院這機構是愈發壯大,院內博士人數連年增加,學院弟子數量也與日俱增。

近年北魏雖繁盛,但文教卻始終不如新唐,歷經千年新唐依然是中原文化的標杆,可謂文骨錚錚。加之近年寒門初試被太學院所承辦,是故太學院隱隱成為新唐立於中原的一面旗幟。在新唐鼎盛時期,邦鄰小國的皇室往往以將自己皇親國戚送於新唐求學為榮,而今在面對魏強唐弱的大勢下,依舊更願意將皇子皇孫送於新唐太學院內求學,這點一直也是新唐學士們引以為傲之處。

此時,太學院門口已然人山人海。前來參加寒試的弟子們在太學院門口焦急而又興奮地等待著。有的人雙手環抱於胸前無聊地站著,一言不發地看著太學院的大門;有的人蹲在地上,手中拿著小枝條兒,在地上畫著什麼;有的人索性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只聽見一陣開門的“吱吖”聲,院前弟子投目而望——

太學院的大門終於開啟了!

人群一陣騷動。站著的學子第一時間衝向大門,蹲著的學子如青蛙一般從地上彈起,坐在地上的學子略顯吃虧,趕忙雙手撐地爬了起來,也顧不得去拍屁股與手上的灰,跟隨在其他學子後面,往門口走去。

只見一名博士從院中走出,他淡定地看了看院門口的景象,彷彿對此習以為常。博士捋了捋下巴處一指長短的鬍鬚,而後從背後拿出一本《千字經》,熟練地將其捲成筒狀。緊接著他一揮手,兩名稍微年輕些的博士迅速搬了張臺子過來。這名博士提了提衣袍,在另兩名博士的攙扶下艱難地爬上桌子,清了清嗓子,將那捲好的《千字經》放於口前,深吸一口氣,從丹田處將渾身之力發於喉部,喊道——

“肅靜!肅靜!各位學子肅靜!”

連喊三個“肅靜”之後學子便不再喧譁,並同時告知身邊其他人噤聲。不一會兒,剛剛如同趕集市場一般的太學院門口便鴉雀無聲。

看著這般變化,長鬚博士微微點頭,顯得極為滿意。接著,他又大聲喊道——

“各位學子,承上天之德、感聖上之恩、託先生之福,我大唐太學院有幸承辦這寒試初試!今日為報名日,諸位學子聽老夫安排,我大唐學子皆匯於太學院大門中央處列隊排好!北魏學子皆匯於大門左側石獅處列隊排好!其餘列國學子,皆匯於右側石獅處排好!待會兒太學院博士會在院內喊你們,務必排隊逐一進入,若亂了次序,則亂棍打出!”

眾人聽了博士的話,瞬間如螞蟻遷徙一般,各自排隊,不再喧譁。

……

街道上,秦敬卿領著四人不緊不慢地向太學院走去。一路上,他興致勃勃不停地向伊鴻雁四人介紹著長安的一切,看樣子一點都不著急。

“長安乃我大唐國都,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他日若有空閒,敬卿願做嚮導,帶大夥兒逛一逛這千年古都......”

“就是這佛家高僧也看中我大唐國都甚有佛緣,當年玄奘高僧西遊天竺,將佛像、舍利與梵文經典帶回藏於城內東南角慈恩寺中的慈恩寺塔內......諾!這慈恩寺西邊的大街就是朱雀街,沿著朱雀街往正北走便是太極宮了,官家便在這太極宮裡......千百年前周天子定都於此,賜名為‘鎬京’,長安百姓也喜歡將國都稱為‘京都’,是以......”

秦敬卿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英平和伊依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他倆時不時還提些問,秦敬卿也都能對答如流。

伊鴻雁倒是打心底對這秦公子十分佩服,自打昨日見面他這嘴就沒停,關鍵是他說的這些話你聽著還覺得......挺有趣?所謂三寸不爛之舌不過如此吧!

而一旁默默不語的葉長衫則沒多少心思去聽秦敬卿說什麼。此刻他心裡依舊十分茫然,當下只想著快些能到太學院報名。

秦敬卿一邊口若懸河,一邊餘光時不時瞄著葉長衫。他的側重點雖在英平,但像他這樣八面玲瓏的人又怎會看不出英平與葉長衫情同手足?所以他一直沒忽視葉長衫。一路走來,秦敬卿見葉長衫若有所思的模樣,他便找了個空隙走到他身前,問道:“葉小公子似乎有心思吶。”

葉長衫沒想到秦敬卿會走過來關注自己,當下倒有些懵,只得隨便找了個理由,道:“哦……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快些到太學院去報名。我看這一路上學子紛紛向太學院走去,報名處定然人多,怕去晚了得排隊……”

“啊?哈哈——葉小公子不必驚慌,一切敬卿自有安排,大可放心!”秦敬卿胸有成竹地說道,語氣略帶神秘,眼中滿是得意。

見秦敬卿如此說道,葉長衫也只好點頭示意,不再說什麼。

時近午時,烈日已正當頭頂。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搖晃到了太學院東側。拐過檣角,四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只見三條長龍排在太學院門口,頗有綿延不絕之勢。各位學子在這驕陽下以袖遮陽立於隊伍之中,為了心中夢想,忍受著莫大的痛苦。不過所有學子出人意料地都很守紀律,無人大聲喧譁,更無人敢插隊,顯然格外珍惜這最後的機會。

這......這是是排隊領錢麼?這也太誇張了吧!英平心驚道。雖說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仍然被這場面嚇到。信徒之眾多、陣仗之龐大、太學院之重視,中原第一門派的名頭寒門實至名歸。

感嘆歸感嘆,眼下來的晚,英平心中不免有些無助。他望‘人’興嘆道:“這麼多人可怎麼辦,這要排到猴年馬月吶?”

“公子莫慌,敬卿自有辦法。”

秦敬卿不急不慢地說到。隨後他走向那個剛剛站在桌子上喊話的博士,雙手作揖,道——

“陳夫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姓陳的夫子似乎與秦敬卿相熟,見是他上前來,一直板著的臉竟露出些許笑意,只是陳夫子年老,臉上的面板已經皺成褶子,這一笑竟比哭還更難看。

“原來是秦公子啊,怎麼?你家老爺子不是已經幫你報好了名麼?為何還親自前來此處?”

見陳夫子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秦敬卿連忙補充道:“近來晚輩對這《禮經》中些許字詞尚有不解,特來請教夫子!”

“秦公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此時前來太學院求教《禮經》,沒看到老夫正忙著麼?”

“嘿嘿,若是小事晚輩定然不會此時叨擾夫子,但晚輩在家中研讀《禮經》,不想有些字詞不知其意,思來想去不得而知,以至於茶水不進、夜不能寐,是以將《禮經》帶於身上,前來太學院求教一番。”

“這麼說來……你是將‘禮金’帶來咯?”

“正是正是,晚輩把‘禮金’帶來了。”

說罷,秦敬卿不知從哪摸出一粒小碎銀,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它彈入陳夫子袖中,手法熟練至極,看樣子練過無數回了。

陳夫子輕輕抬袖掂了掂重量,而後臉上的笑容逐漸舒展開來。

“即是秦公子如此好學,那便隨老夫前來院中。”

見陳夫子轉身向院中走去,秦敬卿連忙轉身揮手,示意葉長衫與英平二人跟上。

英平、葉長衫見狀趕緊跟了進去,伊鴻雁在一旁似乎想起了什麼,帶著伊依也跟了進去。

走進太學院,只見已經進來的各國學子正在桌前登記著資訊。登記後,學院博士便遞給他一根竹籤,說道:“明日拿著這竹籤,來太學院東門換考牌”。

諸位學子領了竹籤,歡天喜地地走了出去,口中不忘連聲道謝。

秦敬卿帶著兩人跟隨著陳夫子走到內院。行至一間房門口時,陳夫子便停下了步伐。他抬手指了指那房間,示意秦敬卿自己進去。

秦敬卿連勝點頭道謝,隨後領著四人就要向房間走去。正當秦敬卿一臉得意地準備轉身向英平炫耀著什麼之時,忽然從房內傳來了一名老者與中年男子的對話聲——

“秦老爺,您不是已經為自己和秦公子報好名了麼,怎的偏偏要在這太學院繁忙之際前來?”

率先傳來的是一名老者的聲音,聽他語氣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被稱作“秦老爺”中年男子連忙笑著說道:“張夫子,好久不見!是小事晚輩定然不會此時叨擾夫子,但晚輩在家中研讀《禮經》,不想有些字詞不知其意,思來想去不得而知,以至於茶水不進、夜不能寐,是以將《禮經》帶於身上,前來太學院求教一番!”

“這麼說來,你是將‘禮金’帶來咯?”

“正是正是,晚輩把‘禮金’帶來了。”

只聽一聲“吱”的一響,似乎是什麼盒子被開啟,緊接著又聽見“砰”的一聲,似乎這盒子又被關上。

“嗯,那秦老爺是有何求教?”

“嘿……夫子啊,實不相瞞!犬子此番與我同來參試,我這一把老骨頭不過是湊個熱鬧,以示對先生之敬。可犬子呢?雖年歲尚幼但卻天資聰穎,若加以雕琢,將來必定大有可為!這寒門嘛晚生倒不奢求,但這官家的遴選......”

秦敬卿在門外聽得含糊,只覺著這聲音分外耳熟,不過院內略吵雜,是以一時間分辨不出這屋內之人是誰。於是,他一步當先走了進去——這一進門可把秦敬卿驚得不輕,他像只木雞一般呆立在門口,眼中滿是驚愕之色。他嘴不自覺地張開,此時若木雞會下蛋,定能將這木蛋塞於秦敬卿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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