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博位元蠕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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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左鵬飛正趴在狹窄的隔水艙裡，用一個類似於汽車打蠟用的東西在魚雷管外蓋上不停地打磨著，不一會兒，外蓋上的防鏽漆都被磨掉了，光溜溜的像一面銅鏡似的。然後他取出四個碗大的強力吸盤，以十字排列的方式吸在外蓋上，吸盤的後面連著四根比手指還粗的橡皮繩，用掛鉤固定在隔水艙壁上的幾個粗大鋼筋環上，確定拉緊了之後才撿起切割機開始在外蓋上進行十字切割。

他這麼幹是絕對有講究的，魚雷管的裡外有37倍的壓差，為了避免外蓋被吸住摳不下來，必須要切割成幾片，用吸盤吸住也是怕高壓下碎片射進魚雷管，損壞裝填口的艙門，這些都是有過經驗教訓的，在深海進行救援工作，必須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想到，任何一點考慮不周都可能釀成悲劇。

半個小時後，外蓋上被切出了兩道溝，左鵬飛將身體貼緊隔水艙的艙壁，儘量遠離魚雷管口，然後掏出一把羊角錘子狠狠在外蓋上一砸，“轟”的一聲，那蓋子頓時碎裂，如同被馬桶沖走了一般一下子消失在左鵬飛的眼前，只見四根橡皮繩被拉得筆直，比原來細了一半，海水自隔水艙的入口處如高壓水炮一般射了進來，迅速將魚雷管灌滿。

片刻後一切恢復平靜，左鵬飛拉著橡皮繩將幾塊碎裂的外蓋殘片拉出了魚雷管，準備去操作另外一個了。

在外面不遠處警戒的田勇卻是越來越心驚，附近海床上捕食的小雙髻鯊越來越多，已經有幾十條了，到處都騰起一股股的泥沙，田勇看了好久都沒看清它們到底在捕食什麼。

“轟隆”一聲，左鵬飛成功搞定了第二個外蓋，然後爬出隔水艙，將密封蓋封嚴：“凌浩，我這裡搞定了，開始給隔水艙充氣吧。”“皮皮蝦號”上的氣泵開啟，直接將高壓氦氧充入隔水艙，海水沿著單向閥被擠了出去，魚雷管和隔水艙中的水位在不斷下降，直到單向閥中開始有大量的氣泡冒出，凌浩才關閉了氣泵。

四人全都來到了隔水艙外，兩人一組守在那裡，凌浩用金屬手套重重的在潛艇艇殼上敲了三下，“吱”的一聲，魚雷管的裝填口開啟了，一個渾身髒兮兮的潛艇兵從裡面爬了出來，後面還跟著第二個。

凌浩又在艇殼上敲了兩下，魚雷管的裝填口關上了，在潛艇兵爬到隔水艙門口的時候，兩邊同時開啟了隔水艙的門，冰涼的海水灌入隔水艙中，由於其內的氣壓和外面的水壓一樣，所以水灌得沒有之前那麼洶湧，很快潛艇兵的半截身子都泡在了水裡。

凌浩和另一邊的田勇率先將手伸進艙門，一人抓住一個潛艇兵，將他們拉了出來，扶著便向“石頭蟹號”用最快的速度走去。在他二人身後，左鵬飛和楊雪婷也一人架起一個潛艇兵，緊緊跟著。

這是實實在在地與死神賽跑啊，眼見著潛艇兵的臉色慢慢變得煞白，嘴唇青紫，從嘴裡吐出的氣泡也是越來越多。5米路程、90秒時間，彷彿漫長得如同是90分鐘一般。

從“石頭蟹號”下方的“水池”進入生活艙後，凌浩感覺自己都快要昏過去了，一方面是惰性氣體麻痺的原因，另外一方面也是自己有些過於緊張了。

無一例外的，四個被救上“石頭蟹號”的潛艇兵都是人事不省，對這種事情凌浩他們也有所準備，地上已經鋪好了保溫毯，和急救用品。

四人快速摘下潛水頭盔，將四個潛艇兵身上的溼衣服扒了下來，裹在保溫毯中，開始進行心肺復甦搶救，3分鐘後，兩個潛艇兵醒了過來，5分鐘後，第三個潛艇兵吐出一大口水恢復了呼吸，而左鵬飛還在對第四個潛艇兵進行心臟電擊。終於，在大家都快要放棄了的時候，他終於咳嗽了一聲，心臟又開始了跳動。凌浩四人長舒一口氣，全都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其實能做潛艇兵的，哪個不會水？90秒鐘便會溺水是一件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其實不管是溺水還是心臟停跳，都是水溫過於寒冷的緣故。

751潛艇上空間狹小人又多，而且空氣還不流通，潮溼悶熱可想而知。而外面的海水卻異常冰冷，就算是普通人都想象得出，突然間從桑拿房中出來跳進冰水裡，是個人都受不了啊。一瞬間渾身痙攣、失去意識導致溺水還是輕的，心跳驟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在這些潛艇兵都是年富力強的大小夥子，身體素質又好，雖然虛弱了些，接下來估計也得大病一場，不過畢竟活下來了。

楊雪婷給他們拿了些食物和溫水，凌浩則是在平板電腦上寫字，然後用翻譯軟體譯成C國文字給他們看：“你們在這裡吃些東西喝些熱水，儘快恢復體力，衛生間有淡水可以供你們簡單洗漱，一會兒你們待在這裡，我們去接其他人，除了這裡和衛生間，其他地方都不要去，這深潛生活艙比較嬌貴，不小心弄壞一點，我們可能就無法上浮了。”

幾個潛艇兵一邊咕咚咚的喝著水，一邊看著平板電腦點頭，凌浩則是套上頭盔，帶著三個同伴繼續去救人了。

第二次救回“石頭蟹號”的四個潛艇兵裡有一個比較特別，全身潰瘍非常嚴重，而且看上去很是虛弱。

在回來的路上就因為他的原因差點出事，潰瘍嚴重了是會出血的，外面可是有著一大群的鯊魚，這可如同是把羊扔進了狼窩裡，群鯊立刻躁動了起來，紛紛停止了在海床上的覓食，朝著這名潛艇兵就衝了過來。

扶著他的田勇何其兇悍啊，一抬手中魚槍便射殺了一條，鮮血在海水中如同一股青煙。雙髻鯊同類相食可是出了名的，立刻便有幾條衝過去將被射殺的那條團團圍住。

瘋狂地撕咬、翻滾，血汙和碎肉四散，引得更多鯊魚圍了過來，凌浩他們也趁這個機會帶著潛艇兵回到了“石頭蟹號”。

他們也顧不得外面現在有多熱鬧了，將四個潛艇兵放下，便開始了與剛才第一批一模一樣的搶救。

遺憾的是，另外三個潛艇兵都醒了過來，不過那個滿身潰瘍的虛弱小夥子，卻是再也沒能恢復心跳。

沒有時間感慨，也沒有時間去惋惜，生命就是這麼脆弱，90秒鐘的時間足夠讓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就此凋零。在這裡的除了左鵬飛之外都是軍人，他們見過生死，受過讓他們平靜面對這些的訓練。往者已矣，逝者已去，而751潛艇上還有25條性命等待拯救。凌浩將一條浴巾蓋在死者的臉上，然後便帶著同伴再次下水。

外面看似騷亂已經平息，小鯊魚少了一半，海水帶走了所有的血腥，海床上竟然連一塊碎肉甚至是肉渣都沒剩下。不知為什麼，凌浩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兒，總之感覺有什麼和剛才不一樣了，哪怕是腳下的泥沙都變得比之前鬆軟了一些。

第三批潛艇兵進入了隔水艙，然後放水，751潛艇內又開始了第二組12人的加壓。

當凌浩看見隔水艙裡的一名潛艇兵時，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那人有傷，而且傷還不輕，一條左臂齊肘而斷，纏著滿是鮮血的繃帶。凌浩對著通訊器喊道：“你們先帶其他人離開，那個受傷的交給我來！”

剛才一個面板潰瘍的人便能讓鯊魚群瘋狂，這回一個斷臂的，天知道會發生什麼。看著夥伴們帶著潛艇兵離開，凌浩一把將那個斷臂的潛艇兵拉出隔水艙，拼了命的向兩米外的“皮皮蝦號”跑去，說是跑，其實也就是在水中緩緩蹦跳而已。

群鯊像是突然受到什麼刺激一般，齊齊的瞬間將腦袋轉向凌浩這邊，尾巴拼命擺動，如同一顆顆出膛炮彈似的衝了過來。凌浩只好學田勇，魚槍一抬，便射出一箭，竟然好巧不巧的將兩條鯊魚射了個對穿，等群鯊反應過來回頭去搶食同伴屍體時，兩條死鯊魚已經落到了海床上。

驚人的一幕出現了，海床上的泥沙竟然如沸水一般翻騰了起來，一條條胳膊粗細的醜陋蠕蟲自泥沙中探出了腦袋，或者說腦袋有些不合適，因為那只是一張帶著一對如剪刀般螯足的大嘴，其中一隻的螯足正好鉗在一條鯊魚屍體的尾巴上，“咔嚓”一下，輕輕鬆鬆便將那尾巴鉗了下來，被大嘴叼住，拖進了泥沙當中。

一條條蠕蟲從泥沙中探出身體，最長的甚至已經伸出泥沙將近兩米，依舊還有部分身體隱藏在海床之下。

鯊魚屍體就如同是被機關槍攢射的兔子一般，被蠕蟲撕咬得抖動蹦跳，就好像還沒有死透似的，比被群鯊撕咬看上去還嚇人。不少鯊魚也趕了過去，紛紛咬住蠕蟲拼命甩動，有的蠕蟲被鯊魚揪出海床撕碎吃掉，有的則是暴怒了一般，開始對活著的鯊魚發起了攻擊，一時間血霧瀰漫，凌浩感覺頭皮發麻，渾身被嚇出了一層冷汗和雞皮疙瘩。他終於知道鯊魚群一直在海床上捕獵什麼了，他也明白為什麼經過一番群鯊互撕，為什麼海床上連一塊碎肉都沒有了。

凌浩慶幸自己的熱水服為了保證潛水員肢體末梢不會在深海環境下受傷，鞋底和指尖都是金屬材質的，若是穿著普通潛水服的腳蹼，在這裡怕是一不小心半隻腳就會被剪下來。

就在離“皮皮蝦號”還有一米遠的時候，一條小雙髻鯊已經悄悄的竄到了凌浩身後，一口咬在了潛艇兵斷掉的胳膊傷口處，而且兀自拼命的抖動撕扯著，鮮血立刻瀰漫而開，場面血腥至極。

凌浩正待要用魚槍驅趕這條鯊魚的時候，一張臉盆般大小的巨口呲著尖銳的牙齒，穿過血霧，一口咬住了那條小鯊魚，只一口，便是隻剩下半截鯊魚屍體緩緩跌落海床，引得泥沙中又探出了不少蠕蟲的螯足。

凌浩有些嚇呆了，這種蠕蟲他在電視上的“國家地理”節目中看到過，叫作“博位元蠕蟲”，是深海中最恐怖、嗜血的怪物。最大能長到3米長，極度兇殘和嗜血，雖然只是蟲子，但卻專門以魚類為食，平時躲在海底的泥沙當中，會對它上方路過的任何其認為能咬得動的物體發動攻擊。之所以一直沒有攻擊凌浩四人，想必是聞到了他們熱水服上金屬鞋子的味道，認為絕對咬不動吧。

凌浩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待著了，背起潛艇兵就逃，眼看離“皮皮蝦號”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了，一條“無溝雙髻鯊”巨大的，如同鏟子一般的腦袋呲著滿嘴尖利牙齒突然穿過血霧出現在凌浩面前，還沒等後者反應過來，只聽“咔嚓”一聲，潛艇兵的腦袋就被咬了下來，無頭屍身軟軟地倒在凌浩身上。

凌浩瘋了似的丟下潛艇兵屍體，鑽進“皮皮蝦號”，立刻發動起來，朝“石頭蟹號”駛去，連線在隔水艙上的管子被扯落都顧不得了。直到停在“石頭蟹號”旁邊，他才緩過神來。回頭望去，倒在海床上的潛艇兵屍體已經被蠕蟲咬出了一個個血窟窿，好幾條正在那屍體裡鑽進鑽出的。

凌浩跌跌撞撞地鑽進“石頭蟹號”，扯下頭盔便開始嘔吐了起來，這片深海根本就不是他所認識的靜謐海底，而是不折不扣的地獄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