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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庭宣判!」
審判席上,女法官敲下法槌之後,莊嚴宣判:
「被告人三笠上元,屬此次案件主犯,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入室搶劫罪……數罪併罰,考慮到被告人犯罪時未及法定年齡,故判處終身監禁!」
「被告人木本育二,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終身監禁!」
「被告人平野浩吉……判處終身監禁!」
「被告人今佐和吉……判處終身監禁!」
「被告人笹川那津南……判處終身監禁!」
被告席上,三笠上元發愣看著法官,有些不敢相信對方的審判詞——整個審判過程,一直都在朝著不利於幾人的方向野蠻發展,尤其是這法庭看起來存在著如此多的詭異之處,說是傳說中的鬼法庭三笠上元覺得都不為過,他和幾位「同伴」過得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可到最後竟然只給每個人判了個無期徒刑?
如此便彷彿一柄足以把人砸成肉餅的巨大鐵錘高高舉起,砸下來才發現竟然是棉花做的?
「我,」三笠上元下意識確認結果,「我,我沒有聽錯吧?無期徒刑?」
「當然,」
身後的律師側了側身子,靠向他,「是無期徒刑,連監獄我都為您選好了,條件非常優越,簡直讓您流連忘返,一輩子不肯出獄。」
三笠上元一轉身,被他那張和山根可也一模一樣的臉嚇個半死。他不自主往後退了半步,面色慘白說道:「別……別做夢了。三笠家的人不會坐牢,一秒鐘都不會!」
律師:「那就祝您順遂,如願以償。」
……
押解車上。
三笠上元坐在後排,一左一右坐著兩位和山根可也長得一模一樣的警察,讓他心裡直髮瘮。
負責開車的警察擰開了收音機,收音機里正在播放的是關於剛才直播的那場法庭審判的新聞報道。主持人的聲音很悅耳。
「下面,繼續播報各個城市最新的***狀況……」
據主持人講,雖然這場直播只限於黎都市域之內,但國內很多民眾都透過網路轉播、黎都主播的直播間收看了審判現場。
民眾普遍對審判的結果非常不滿意,大批民眾走上街頭,手持牌匾、橫幅、標語,喊著嚴懲殺人犯、打倒財閥和腐敗官僚、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之類、修改未到法定年齡罪犯法條的口號遊街示威。
「三笠財閥草菅人命!」
「作惡之人一定要受到嚴懲,不論年齡幾何!」
部分民眾已經朝著國會大廈的方向湧去,宣稱要解散國會,搞垮內閣……與此同時,國內各大城市均出現民眾***示威的狀況。聲勢比數月之前,因為娜婭電影上映而上街的那波***示威有過之而無不及。
東都警視廳和各地警察本部已經調集大批警察維護城市治安秩序,坊間傳聞,有些地方連自衛隊也出動了。
民眾的都是沒有大腦的!
三笠上元如此想到。這種離譜的抓捕、調查和審判竟然有人會相信?這除了用神神鬼鬼來解釋,還能有別的可能嗎?民眾竟然信了?***就是離譜。
三笠上元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父親肯定會想辦法營救自己,但是民眾的怒火呢,算是不能忽視的麻煩。大不了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裡,三笠上元夾起尾巴做人,絕不拋頭露面,等到熬過三五年,一切風平浪靜,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
至於木本育二他們,只好說一聲抱歉了。炸彈爆炸,總得有人犧牲,民眾的怒火也必須有發洩的出口,否則……動搖三笠財團的根本也是有可能的。這麼說來,或許,還得找個替死鬼,身材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這些細節,父親應該
都可以想得到吧?
再往遠說,三笠上元大概要換一個身份繼續生活,從小到大的痕跡檔案都要重新去做。對於偌大的三笠財團而言,這些不算什麼難事……
三笠上元的思緒便如此亂飄著,一度忘記了自己還身處囚車之中。
「下面,播報一條本臺剛剛收到的重磅訊息,」
電臺裡,主持人的聲音在嚴肅中透露著一絲興奮,瞬間吸引了三笠上元的注意力,成功將他從對自身未來發展藍圖漫無邊際地勾勒中喚了出來,
「今天早晨10點23分,三笠財團森騰重工公司社長從高達七十二層的森騰大樓樓頂墜落身亡……對此,三笠財團將於明天早晨九點召開新聞釋出會,對外……」
主持人的聲音開始變得縹緲。
三笠上元漸漸聽不清廣播裡到底在講什麼,腦海裡全是父親三笠周平那張滿是鮮血的臉——他墜落在石板地上,摔成了肉泥,鮮血四濺……
「放心吧,」
一旁的押送警察忽然對他說道:「我瞭解過了,監獄那邊的條件非常好,恐怕你會愛上那裡。」
這下,三笠上元徹底聽不見了。
……
郊外曠野中,下著一場看起來無休無止的雨,一雙血淋淋的腳被雨水澆透。
沒有人知道,眼前這雙腳的主人在不久之前與安井晴香的規則比鬥中曾經無限接近於徹底收容對方,而他的【執念之毒】也險些實現前所未有的突破。
但在即將成功的一瞬間,突如其來的裂口男將他一口吞掉,所有不甘與執著在血盆大嘴一張一閤中灰飛煙滅。
「對不起!對不起!」
須田剛一抱著毒師的殘缺的腳,失聲痛哭,「都是為了幫我報仇,才連累您如此悽慘地離世!都是我的錯!」
為了報仇雪恨,十年裡,他苦苦追尋,卻四處碰壁,從未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有的只是冷言冷語,百般阻撓,甚至加以迫害。好不容易有一位強者挺身而出,卻落到如此下場,叫他如何能不愧疚萬分、傷心欲絕。他寧可此刻被裂口男吃掉的是自己!
「我會為您報仇的!」
「等著瞧吧!」
不知哭了多久,須田剛一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抱著那雙血淋淋的腳,走向漆黑的夜色中。
再往遠處,是那座廢棄的工廠,隱匿於暗夜中,像蟄伏的巨獸。
……
帶著劫後餘生的心情,唐澤真琴戴著帽子、口罩、墨鏡、圍巾全副武裝,在一位後輩藝人吸引火力的策應下,快步走出機場大廳,坐上了回家的專車。
高梨樹裡為她關上車門。
唐澤真琴翹起一隻腿,右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手託著臉頰,看著車窗外——一群保安護著一個身穿休閒服、妝容精緻的年輕女星從一輛商務車走了出來,大批粉絲簇擁在兩旁,舉著應援牌,高喊著女星的名字和應援口號。
不停有人從安保人員連成的人牆夾縫中伸出女星的相簿、海報、影視周邊,渴望能獲得一個親筆簽名。
女星忽然停下腳步,摘掉墨鏡,從人群中接過一本相簿,耐心細緻的籤起名來,還在上面加了一句鼓勵粉絲的話。
四周的粉絲立刻興奮起來,大喊著女星的名字,紛紛把身上攜帶的可以簽名的傢伙遞了出來。有的粉絲甚至當場脫下T恤衫,使勁兒往前送。於是,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唐澤真琴這位國民女神剛才從這裡經過……
「谷川薫這位後輩真不錯,」
高梨樹裡也鑽進後車廂,順著唐澤真琴的目光看了出去,「你一個電話,她不到半個小時就能趕過來吸引火力……那些記者,」
她望著人群,幾名記者衝到最前方,試圖採訪谷川薫,卻被粉絲擠得東倒西歪,「我看,原本要來機場圍堵你的那幾個報社記者也都被引到這邊來了。」
要找一個影響力夠大、粉絲眾多、能夠迅速吸引火力,又十分願意幫助唐澤,只一個電話就能馬上趕來的女明星著實不多。足可見谷川薫給了唐澤多大的面子。
「都是人情啊,」唐澤真琴嘆了口氣,「遲早要還的。」
「現在的後輩還真是了不起啊,」高梨樹裡望著人群,密密麻麻,已看不見古川燻的身影,「你當初最火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這般場面了。」
唐澤真琴:「眼下的繁華和熱鬧就像是用磚石壘砌的高牆,看起來氣象恢弘,足可引以為傲,但等到災難降臨,高牆坍塌之時,每一塊都是砸死自己的磚石。」
「別再想那件事,」高梨樹裡關心地看向她,「三笠肯定要倒大黴了,沒有餘力對付我們。回頭,我去國警廳活動一番,保證他牢底坐穿。」
「你說,」唐澤真琴把視線挪向浩瀚的夜空,繁星點點,「到底是誰在幫我呢?」
「嗯?」
「我說,三笠落到這般田地,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幫我吧?」
「呃……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吧,」高梨樹裡小聲道:「我們不是都經歷過那些離奇的怪誕事件了嗎。很顯然,三笠遇到了類似的狀況。」
「是嗎?」
「當然是。」
「你想的太簡單了,樹裡。憑我的直覺講,一定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我呢。說不準,就是他在暗中幫我。」
「哎,你說的有點嚇人哈。」
「他會露出真容的,等著瞧吧,」
唐澤說著,轉過頭來,把墨鏡和口罩摘下,「我們出發。」
轎車駛離大廳門口,人群之中,美麗動人的谷川薫把餘光投向轎車遠去的影子。稍後,她微微一笑,抬起頭來,用抱歉的語氣與粉絲們說道:「對不起,各位粉絲,今天的行程很緊,我必須抓緊趕時間了,希望大家一如既往支援我,我會更加努力,為大家呈現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粉絲們一陣歡呼,有人讚美谷川薫對粉絲的呵護和溫柔。
谷川薫微微鞠躬致歉,隨後在安保人員和助理的護送下,進入機場候機大廳。
粉絲們高舉著應援牌,歡呼聲、尖叫聲在大廳迴盪……
……
一輛載著囚犯的大巴駛入一座富麗堂皇的監獄。
平整乾淨的道路,寬闊的廣場,綠茵茵的草坪,精心修剪的園林,到處都是江戶時期風格的建築,古色古香的氣息鋪面而來。
廣場上,噴泉嘩嘩作響,柔和悅耳的音樂環繞四周。
大巴內,三笠上元、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五人吃驚地望著車窗外的一切……為了趕往這裡,他們經歷了一段可稱奇幻的旅程——大巴車駛入一個巨大的蟲洞,被無形巨力撕扯的感覺包圍著每一個人,車窗外的世界五顏六色,只有在空間旅行的電影中才有幸得見。
木本育二:「這個就是我們即將服刑的監獄?」
今佐和吉:「別攔我,我要在這裡定居!」
……
大巴緩緩停在一棟江戶風格的住宅前。路邊,站著一位年輕漂亮、身著制服的女獄警。
車內,五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女獄警身上。
押車警察:「請笹川那津南先生下車。」
這警察還真夠客氣的。笹川那津南驚疑地看了看其餘四人,指著自己:「就我一個?」
押車警察:「對,只有您一個。」
其餘
四人紛紛叫嚷著:「憑什麼啊!」
「我們也要在這裡下車!」
押車警察掏出了手槍,眾人安靜下來。
……
大巴啟動,笹川那津南站在路邊,衝著三笠上元等人揮手作別。在他身旁,站著那位滿面笑容的漂亮女獄警。
大巴接連經過幾棟江戶宅院,每到一棟宅院,獄警便安排一人下車。而路邊,則總是等候著一位年輕漂亮的女獄警。這讓幾位即將服刑的囚犯不禁對即將到來的監獄生活升起美好的希望。
抵達最後一棟江戶宅院時,獄警終於說道:「三笠上元先生,請下車吧。」
宅院前的馬路邊,仍然等候著一位女獄警,比三笠上元之前路過時看到的那幾位還要漂亮很多。
三笠上元走下車。
「我叫內藤加那子,」
女獄警微笑看著他:「三笠先生,請不要將我看作獄警,而應當做一位朋友。在我眼中,您也並非犯罪份子,而是迷途的羔羊,是值得拯救的對社會有用的人。接下來的日子,請讓我們共同努力,走向正確的道路,營造更好的生活!」
……
「下面,」
內藤加那子帶著三笠上元走入宅院大門,「就由我來向您介紹一下這座宅院的構造和您接下來每天需要履行的責任……」
整整這一棟宅院,就是三笠上元即將服刑的監獄。
簡直不敢相信,這裡有書房、臥室、客廳,甚至還有健身房、桑拿房、游泳池、私人電影院……三笠上元曾聽聞北歐一些發達國家出於保障人權、感化罪犯的目的,打造了相當豪華而人性化的服刑監獄,但在本子國,三笠還是聞所未聞的……
對此,三笠上元本能地生出了高度的警惕心。大張旗鼓將他審判,然後只為了將他送進如此豪華舒適的監獄?一定有人在搞鬼!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走進寬敞明亮的臥室,看著溫暖的大床,高檔的木質地板,價格不菲的各種擺件,三笠上元對著內藤加那子忍不住尖叫起來,「有什麼陰招損招就儘管拿出來吧,正大光明地來!我根本怕!」
「從今天開始,您就要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了,」
內藤加那子卻始終保持著平和的語氣,微笑的神情,「我每天都會來這裡探望您,如果有什麼需求請隨時告訴我。」
「這是這裡的通訊器,」內藤加那子遞給他一部類似手機小玩意兒,「只需按下通話鍵就可以和我聯絡……」她說著,眯起了眼睛,「一定要和我聯絡哦~」
「閉嘴」三笠上元咆哮起來,「我要離開這了!」
他試圖抓住內藤加那子,對方卻忽然消失不見了,微笑還殘留在半空中,像個美麗的仙子。
……
隨後整整一週,三笠上元都在試圖與自己父親、母親取得聯絡。他始終不相信父親真的墜樓而亡。父親此刻應該在為他的失蹤而萬分焦急吧,迫切想找到他的具***置。
困住三笠上元的監獄……或者說,這棟豪華宅院可以連線網際網路,卻只能瀏覽資訊,完全無法向外傳遞訊息。內藤加那子給他的那部「手機」也只能打給內藤加那子。
三笠上元試圖越獄……為此,他悄悄離開自己的「宅院」。不可思議的是,宅院附近沒有任何一個獄警,也沒有人攔阻他。他便彷彿一個自由完全沒有受限的人,大搖大擺去尋找木本育二等人。
「不,」
木本育二毫不猶豫拒絕了三笠上元的提議,「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外面的日子比這裡艱苦多了,豪宅,桑拿,大型遊戲機,豪華大床,我昨天向她們申請了一臺拉風的跑車,她們居然毫不猶豫答
應了。而且,今天上午就送過來了!」
木本育二帶著三笠上元來到自己大紅色的敞篷超跑前,把車鑰匙高高拋起,又隨手接住,「三笠你說,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去外面吃土?」
「我真想一錘敲爛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國產豆腐,」
三笠上元抓狂道:「你不覺得整件事都非常詭異嗎?我們怎麼會被警察抓到的?又怎麼會被審判,我從廣播裡聽說,全國人民都看到了我們審判的直播,而且,在黎都市,所有有螢幕的地方都會自動播放審判影片,你聽過這種離譜的事情?更離譜的事情是,我們犯了重罪,竟然關在這樣豪華的監獄裡,這合理嗎?」
木本育二:「我聽說北歐……」
三笠上元:「去***北歐!我們來這裡時經過的那個詭異空間怎麼說?」
木本育二:「隨便你怎麼說,管它詭異也好,不合理也好,哥在這裡可是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不達目的之前,誰他媽也別想讓我離開。」
三笠上元:「你!」
這時,木本育二家的門鈴響起,這小子臉色立馬變得溫柔起來,一溜煙跑去開門。
房門開啟,一位身著制服的漂亮女獄警站在門口,露出溫柔笑容:「育二君早上好!」
木本育二:「快進來,我今天特意學了一樣甜點請你嘗一嘗!」
女獄警:「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木本育二:「我準備了一晚上,失敗了好幾次才有一個像樣的……」
「這樣啊,」女獄警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木本育二:「快進來吧!」
女獄警:「好!」
木本育二把女獄警請了進來,帶著她往餐廳走。
「你瘋了?」三笠上元連忙從一旁拉住他,「找獄警當女朋友?」
「漂亮,溫柔,大方,可愛,」木本育二扯開他的手,「哪一點不香?我警告你,別當電燈泡,快點從我家裡出去,要不然我告你非法闖入!」
「你!」
……
被木本育二從家裡一腳踢出大門之後,三笠上元又去找了平野浩吉、今佐和吉和笹川那津南,三個人的反應差不多,沒有人願意和三笠一起逃獄,甚至連和他多說幾句話都滿腹牢騷。
「喂!」三笠上元衝著每個人大吼,「你們遲早會後悔!就像溫水煮熟的青蛙!」
三笠上元獨自踏上逃獄之路。他從自己的宅院裡帶上足夠的食物和水,工具包,還找到一輛山地腳踏車。
他騎車向監獄的邊緣逃去,卻發現監獄根本沒有邊緣。有的只是怡人的風景,古色古香的建築,以及和他一樣的似乎被關進監獄的「囚犯」。不時有騎著摩托車的酷颯女獄警從他身邊路過,衝著他微笑打招呼。
這根本不像一場逃獄!哪有犯人在獄警眼皮底下逃走,對方卻完全不在乎的?那些傢伙彷彿再說:您自便吧,我們來去都歡迎。
三笠上元頓覺索然無味。
他嘗試著和「囚犯」們交流,他們紛紛表示,自己曾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因此來到這座監獄已經有很長時間了,生活的很好,漸漸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也有人逐步認識到自己今後該走怎樣一條道路。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畢生所愛……當然,所愛都是女獄警。
「試著接受這裡吧,」一個穿著一身休閒服、正在打網球的囚犯對三笠上元說道:「說真的,一開始我也很想逃。」
他說著,高高拋起網球,朝著球場對面發出一記漂亮的ACE,一旁觀戰的女獄警立刻為他歡呼起來。
「但是現在嘛,」囚犯說道:「我認為,這是上帝對我們這些迷途羔羊的救贖!」
他說罷,再次投入激烈的比賽中。女獄警的每一次歡呼都為他注入更大的激情與活力。
望著揮汗如雨的快樂囚犯,三笠上元不禁有些茫然。
難道……這座監獄真的試圖感化這些罪大惡極的罪犯?也太不可思議了……
三笠上元仍然不敢相信這一點,但他已決定調頭往回走——因為這場逃亡之旅看起來沒有盡頭,太遠了……總之,靠騎山地車恐怕是無法離開的。
「等著吧,」三笠上元暗自發誓,「我絕不認輸,一定要逃出生天!」
……
「各位!」
露天婚禮上,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的主持人手持話筒,滿面春風,大聲說道:
「今天是三笠上元先生和內藤加那子小姐的新婚典禮,讓我們為兩位新人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臺上,三笠上元與內藤加那子相互對視,含情脈脈。
臺下,前來觀禮的囚犯賓客們熱烈鼓掌。
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人紛紛留下感動的淚水:
「三笠你這傢伙真是混蛋,說好要逃獄,結果第一個結婚了!」
「是啊,竟然搶在了我們前頭……」
臺上的三笠上元只好抱歉地揮了揮手——
最開始,他的確是打算無論如何也要逃出這棟監牢的,但之後發生的事情……內藤加那子每天都會親自上門,給三笠上元加油鼓勁,她實在太溫柔體貼,太善解人意,即便像三笠這樣自認為內心堅韌的傢伙,也很難不被她感動。
不過,真正擊潰三笠上元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的,是內藤加那子有一天晚上和三笠上元一起散步歸來之後,對他說的一句話:
「三笠君,您知道嗎?我是因你而生的。」
彼時三笠上元著實有些詫異,「這是如何說來?」
內藤加那子望著三笠上元:「我從來不曾活在這個世上。只有從您進入這座監獄的第一秒鐘開始,我才會出現在這個世上。當你離開這個世界之後,我也將永遠消失。」
這番告白一箭擊穿了三笠上元的內心。
從那一刻起,他真正接受了內藤加那子,接受了這座監獄帶給他的一切,也接受了自己從出生到成年所形成的一系列固有觀念註定被改變的命運。
在內藤加那子監督之下,三笠上元按照監獄的安排開始改造自己,他每天早晨參加監獄組織的晨跑,打籃球、網球、羽毛球。
下午參加集體學習,學的都是那些正能量的、讓人充分感受世間美好的書,什麼《你當像你飛往你的山》、《飄》、《小王子》、《殺死一隻知更鳥》、《那不勒斯四部曲》,等等……
每週四的晚上,固定看電影,看的也都是那些觸動人心的電影——《幸福來敲門》《肖申克的救贖》《阿甘正傳》《貓鼠遊戲》《天堂電影院》……
說真的,他入獄之前偶爾看過這些東東,卻從來沒有體悟其中的深刻內涵,如今在內藤加那子的幫助下,對這些書籍一字一句琢磨,對那些電影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分析,竟然開啟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現在,他對生活,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期盼——
為什麼他不能當一名作家,再當一位導演呢?他要把這個世界的美好全部記錄下來,拍攝成電影,永遠留存。
之後,他便在內藤加那子的陪伴下,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學寫作,學電影拍攝。
說來也神奇,只要是他所想學習的,監獄裡就能提供相應的課程,會有相當專業的老師前來講課
,還有一幫志同道合的獄友同他共同學習、共同進步,還有比這更加美好的事?
每一天,三笠上元都過的充實而滿懷希望。
突然有一天,他想起了那位警察說過的話:「監獄那邊的條件非常好,恐怕你會愛上那裡。」
如今他真實感受到了……這所監獄存在的目的,竟然是真正想地想感化他們!
每天晚上,就是他和內藤加那子的二人世界。
內藤加那子每天都會想到新的安排——
去拜訪隔壁新來的鄰居,用兩個親手做得甜點作為禮物;
與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家人集體在綠茵茵的草坪上聚餐,暢想美好未來;
去屋頂看一整晚的星星,伴著哈曼卡頓音響播放的《菊次郎的夏天》;
守在屋簷下,聽一整晚淅淅瀝瀝的雨聲,講小時候的故事;
下一整晚的圍棋,以第二天誰去做飯來當賭注;
去監獄中心的大劇院,聽音樂會,之後找到一家壽司店狼吞虎嚥;
騎著山地車,帶著照相機,環遊整座監獄,尋找那些不為獄友所知的隱秘角落、奇妙景物。
有一次,兩個人竟然在郊外的一條小溪裡看到了一頭獨角獸,身子像馬,頭頂的角像高聳入雲的塔,渾身的皮毛潔白無瑕,乾淨的不像話。為此,兩個人興奮的差點掉進河裡。
三笠上元用照相機拍下了獨角獸沐浴的唯美照片,隨後發在獄友聊天群裡。管理員馬上回復:
【獨角獸是這裡的傳說,能夠遇到一次獨角獸的人,運氣好到爆棚,會幸福一輩子!】
整座監獄的獄友們都躁動起來了,很快組織起一場尋找獨角獸的大型活動,他們騎著山地車,試圖尋遍監獄的每一個角落,但耗時三個月活動結束,也只有是三笠上元和內藤加那子先後兩次看到獨角獸。
「遇到一次會幸福一輩子,」
內藤加那子滿眼幸福望著三笠上元,「遇到兩次的話,豈不是會幸福兩輩子?」
「錯了,」
三笠上元凝神回道:「遇到兩次,會生生世世幸福。」
此刻,三笠上元將內藤加那子擁入懷中,深刻懺悔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
他已擁有如此的幸福,但那對可憐的夫婦呢……卻永遠墜入了地獄,而他們的老母親,還在孤苦伶仃地生活!
如果可能的話,他會千方百計補償那位老人,常去看望她,甚至將老人接到這裡,替山根克也為老人盡孝終身,努力讓她的餘生多一點幸福。
在監獄的郊外,他和內藤加那子一起為山根克也、大江茉美立起一塊墓碑。
每到重要節日,兩個人都會穿著一身素衣,手捧一束白菊花,鄭重來到目前,一起為不可饒恕的罪惡懺悔。
三笠上元每次都會跪在兩人的目前,潸然落淚,哭哭啼啼好幾個小時不肯走。
不久之後,三笠發現,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佐和吉、笹川那津南四個人也經常偷偷帶著妻子來到這裡,獻上豐盛的祭品和由衷的懺悔。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五個人從來都不會一起出現在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的墓碑前。
甚至,他們當中任何兩個人都不會同時出現在這裡……從那以後,每次聚會之時,誰也不會提起這件事,因為他們明白,在墓碑前的相會,一定會讓他們想起彼此在這對可憐夫妻面前的醜陋模樣。
再後來,五個人形成了無聲的默契——他們不再組織家庭聚會,不再通話聯絡,出門的時候也有意避開彼此的家宅,甚至任何一個人都決定再也不見另一個人,他們裝作從未相識過……
……
說真的,這裡什麼都好,唯獨不能見識外面的世界。
這也是內藤加那子一直以來的遺憾,她雖然從未與三笠提過,但三笠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到。
「親愛的,」
三笠上元不止一次向內藤加那子許諾:「我一定要帶你離開這裡,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真的嗎?」內藤加那子感動地撲進了他懷裡,「謝謝你!」
「但是,怎樣才可以離開這裡啊?」
「這個啊,要攢夠積分的。至少得十萬分……」
積分是這所監獄建立的一套評價囚犯轉化水平的體系。囚犯參加各類集體活動、助人為樂等等都可以獲得積分,積分越高證明囚犯的思想認識水平越高。同時,積分也可以兌換監獄裡的一些服務保障專案。
「天吶,參加一次集體學習才能獲得1分,」三笠愁眉苦臉道:「這得什麼時候才能湊夠10萬分……」
「你不是正在拍電影嗎,」內藤加那子說道:「只要那部電影能夠在我們監獄上映,得到大多數觀眾的認可,就有希望!一個觀眾的充分認可就是1分,我們這裡可不止十萬人。」
「太好了!」
三笠上元激動的揮了揮拳頭,「我要晝夜不眠,趕工!」
內藤加那子:「不行,你還要保重身體呢。」
……
三笠拍攝的那部電影完全是他自己寫的劇本,講述了一個惡貫滿盈的殺人犯在逃亡過程中,遇到了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他把她當做人質挾持,卻在逃亡的旅程中彼此暗生情愫,私定終身。
電影最終的結局是,殺人犯隱藏的身份暴露,警察一路跟蹤而來,為了不連累女主角,殺人犯留下一封遺書,毅然跳崖而死。
為了拍攝這部電影,三笠上元把自己之前積攢的積分全部花光,好不容易才從監獄管理那邊兌換了攝影機、搖臂、滑軌等裝置,以及一套拍攝團隊。他從零開始摸索,自己擔任男主角,內藤加那子出演女主角,耗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硬是將電影樣片拍攝了出來。
再經過為期半個多月的剪輯,最終上映的版本總算定稿。直到此時,三笠上元才正式將電影命名為《救贖》。
攝製組內部看後,紛紛豎起了大拇指,大家一直認為三笠上元極具導演天賦,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拍攝出流芳百世的偉大電影。
「太讓人絕望了,」內藤加那子看完剪輯後的片子,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您為什麼要拍這樣的結局,讓相愛的人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悲劇才能穿破人心,」
三笠上元摟著她,「唯有悲劇,才能幫助我們贏得足夠的積分離開這裡啊。」
「嗯,」內藤加那子說道:「出去看一看就好,我還是很喜歡這裡。我們環遊世界之後,再回到這裡好嗎?」
「當然,這也是我的願望。我也想在這裡終老!」
……
三笠上元家宅院,臥室。
「老婆,」
站在立鏡前,三笠上元一身筆挺西服,皮鞋上油,領結戴好,髮蠟抹得很亮,「你看我這一身打扮怎麼樣?」
「太棒了,」內藤加那子在一旁反覆打量著,「我只擔心把你打扮的太過帥氣,被別家的女孩子相中如何是好。」
「她們相中也沒有用,」三笠上元轉身摟住她,「我這一輩子只會喜歡你一個人。」
今天是《救贖》在監獄內的首映禮,故而三笠上元才會如此認真的準備。《救贖》上映之前,已經在監獄電影發燒友的小範圍裡組織了內部點映,現場氣氛十分感人,觀影者十有八九落淚
。
有人在監獄內部的論壇反饋:
【真不敢相信這是我們當中一位完全沒有任何基礎的獄友導演首部作品,它是如此的真誠、樸實、無華,又如此深刻地表達了我們每一位來這裡的獄友那一顆虔誠懺悔的心】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這種感覺的話,就是同頻共振。對,同頻共振,三笠導演一定深知我們每一個人內心當中苦楚和懺悔,才能拍攝出這樣的電影。說實話,如果最後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就更好了】
觀看過《救贖》點映的獄友們普遍認為,這部電影肯定會在整個監獄爆火,將有無數獄友視導演為偶像。他們也一致認為,如此優秀的影片不應該僅僅流傳在監獄內部。
有人已向監獄管理方面提出建議,推動《救贖》在全國範圍公映。
據說,監獄方面非常重視此事,正在積極對接大名鼎鼎的娜婭事務所……沒錯,娜婭事務所,就是那個拍攝了《玩物》和《獵物》的娜婭事務所,她們的電影風靡全世界!
這實在是三笠上元一生當中最美好的時刻,一生所愛就在懷中,全心全意想做的事業揚帆起航,人生有無限的希望、無限的可能,前路一片坦蕩……等到電影上映之後,他們離開監獄的積分就可以攢夠,就能攜著彼此的手,去環遊全世界!
「老婆,」
三笠上元最後整理一番儀容,轉身看向內藤加那子,「我們出發吧,去參加首映禮!」
「好的!」
他挽著他的手,走向門口。
「等一等!」
加那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怎麼?」他看向加那子。
加那子指著窗戶外,臉色有點嚴肅,「你看院子裡。」
三笠上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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