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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山外,神獸鏖戰,自午後延至黃昏。
天色漸黑,諸獸依舊殺得分外眼紅,仙術綻放的霞光,把滄海映得亮如白晝。
羲爻不假思索,安排夜戰,暗遣豹傀儡進場隔空投餵靈藥,以期青龍、玄武加強壓制,衝破鴻蒙破厄陣防線。
悍鬥持續至次日清晨,群獸渾身浴血,神力漸漸枯竭。
雙邊陣營互有傷亡,牙森列戟的夜叉首先遭殃,這妖物連挨數次重擊,又羞又惱,摒棄敏捷迅疾的優勢,持戟跟殺性赫赫的巴蛇單挑。
巴蛇目閃雙燈,肚皮緊貼海面蜿蜒遊走,忽而揀著空隙,一翹尾一彈身,把夜叉牢牢盤起,一昂首一闔嘴,咬住其靛青面門,硬生生把那顆首級擰下。
夜叉僵死於蛇吻之下,皮骨、真丹俱被巴蛇一口吞服。
獨角金仙獸悍鬥變異虹狡王,此獸善於匿跡藏形,一見虹狡王使風就施展隱身術,凜冽的狂風胡吹亂吹,偏偏吹不著正主。
虹狡王使心憋氣,四處放風,吹得獸群團團亂轉,難以睜眼。
此舉把玄武、雪獅諸獸惹怒了,不管不顧地縱身回殺,愣是將其碾成肉泥。
寒鴉望見這一幕,臉色陰沉得幾乎要結起冰來,神獸戰力堪比空冥期修者,捕獲不易,豢養不易,令其俯首聽命更不易,一旦隕落,其中損失不可估量。
可惜在混戰之中,諸獸無不命懸一線,是生是死,各道門只能默然接受。
軒轅翊在旁亦覺可惜,嘆道:“此戰若勝,我等自當斟酌損益,稍作彌補。”
寒鴉哀心稍止,正待出言相謝,忽聽付流雲懷裡傳來一陣嗚嗚急鳴聲。
付流雲取萬里傳音符略略看了一眼,驚呼道:“陸吾兵指摘星原,蕭燭遠攜眾逃亡,枕戈城已經淪陷了!”
群修聞言駭然,忽見李笑陽手執主陣旗星速而至,估計同樣接獲了奏報。
李笑陽察言觀色,心知群修已知曉訊息,扼腕嘆道:“老夫一時失察,竟而導致此禍,實在難辭其罪!”
軒轅翊安慰道:“是陸吾出爾反爾,絕非盟主之過。事須分輕重緩急,此時宜先驅退妖患,再行興兵討伐。”
李笑陽悔恨交加,提議即刻改奉軒轅翊為盟主,容許自己戴罪立功。
群修愕然,付流雲道:“一城一地的得失不足以論成敗,何況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盟主何苦如此?”
李笑陽自怨自艾,有心讓位,可惜無人接盤。
群修苦苦相勸,這時,玄鏡和洛望舒相繼趕來,玄鏡懊悔莫及,道:“老衲堅信陸吾重諾,盟主才願更改調令,若再執意如此,當先問老僧之罪。”
洛望舒亦勸道:“守城修士並無傷損,可待此間戰事終了再從長計議。”
枕戈陷落,紫霞山之戰更不容有失,李笑陽必須在盟主之位上乖乖烘烤著,等候羲爻撒調料、轉火候。
鴻蒙破厄陣附帶遮蔽禁制,光幕下雲霧翻湧,置身陣外,神念或肉眼均難以探視。
羲爻八識強盛,還是隱隱察覺到異樣的氣息,其回首目視龍君道:“陸吾旗開得勝,敵軍陣腳錯亂之時,就是決勝之機。”
龍君頷首笑道:“彪虎發威,果然不是病貓。”
羲爻隱隱狎笑一聲,隨即吩咐部眾按原定計劃準備最終攻堅。
其時,青龍翱翔長空,鱗爪俱張,猛然朝角龍按落。
角龍游身閃避,斜刺裡,朱雀則振翅貼近,利喙中吐出一道焚天烈焰施襲。
青龍眼瞪須動,擺尾橫掃朱雀,闊口裡繼續雷光噴薄,狠擊角龍。
角龍避之不及,飽受狂雷摧殘,半身焦黑的龍軀翻翻滾滾墜落於碧濤之中。
青龍撥雲卷霧,驀然繞開朱雀,撕裂虛空,突降至鴻蒙破厄陣上方,喉間滾下數枚金色雷球破陣。
李笑陽怛然失色,哪還有閒暇罪己?慌忙挺舉陣旗,欲調動鴻蒙元氣劍阻攔。
奈何雷球落勢極快,枚枚在光幕之上歡動,振聾發聵的雷爆聲轟響雲霄,滿城修士被震得耳鼓齊鳴。
軒轅翊見機稍早,騰身祭劍阻截青龍,其顧觀角龍躍波出水,眼裡雖飽含懼意,所幸沒有大礙,略略安心。
霎時,朱雀亦趕至,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恨不得將青龍立斃爪下。
破厄陣釋放的濛濛輝芒漸轉暗淡,靈性深度受損,臨危對敵,道門首腦竟當場大擺烏龍,著實令人羞慚萬端。
※
天際蔚藍,晨起的紅日無比瑰麗,輕輕地在海面鋪滿碎金。
敵軍陣營裡戰旗搖動,數萬妖修出營列陣,士氣高漲,怒火洶洶。
羲爻勒令在戰神獸青龍、玄武等略退,整備陣型,收官之戰拉開戰幕。
同樣,紫霞城裡鼓聲雷鳴,李笑陽收攏住心神,在短暫的法陣交割後,引領精銳齊出。
越過累累屍骸,義軍在被寒力封凍的浮冰上擺開陣勢。
以澈羽島和幻夜宮戰團為左翼,以同塵苑、青丘山和沉舟島戰團為右翼,李笑陽、軒轅翊統率餘眾為主軍。
甲冑鮮明,華彩耀目,待戰修者殺意充盈,儼然是一支心雄膽壯的虎狼之師。
群獸爭雄的氣息還殘留未散,但勁急的號角聲已再次吹響,兩軍修士披堅執銳,鼓譟向前。
“奮進!奮進!炎黃的子嗣!驅逐邪惡!掃清妖孽!”軒轅翊振劍狂呼,當先掠空直取羲爻。
人族修者聽罷熱血沸騰,為正義而戰,人人願慷慨赴死。
妖族修者亦不甘示弱,盡情驅趕著殘獸,跟隨羲爻的步伐疾突猛進。
滄海彼岸那片貧瘠的土地羈絆著腳步,卻羈絆不住雄心,他們要為洗刷恥辱而戰,要為昭彰天理而戰,夢想彷彿插上了翅膀,黎明即將到來。
虹霞耀天,澎湃的人潮彼此朝前席捲。
兩軍以覆海移山之力衝撞,其聲似雷鳴空谷,其勢若狂風飈浪。
萬道芒焰暴舉,刀潮縱橫,劍浪湍飛,獸影人影交織,熾盛的烽火在綿延數十里的滄海上熊熊燃燒。
烽煙漠漠,碧海染血!
起起落落的咆嘯聲、哀嚎聲和搏殺聲混雜成最悲壯慘烈的音符。
猛士挾長劍嘯吒風雲,在非你死即我亡的氛圍裡,盡情殺戮是胸中僅存的信念。
義軍採用穩紮穩打的策略,主軍布鶴翼陣,以邋遢道人為主將,其位居後方,有重兵圍護,設潘聖臨、苦寂為副將,率軍半張成鶴之雙翅。
外沿以擅長近戰的化嬰修者和靈獸護陣,其後多布善射弓手。
佈陣者同進同退,宛如一體,雙翅張闔有度,靈活多變,此陣攻守兼備,可侵擾和吸集頑敵戰力。
義軍左右翼布錐形陣,銳不可擋的前鋒率眾斜插頑敵中軍,意在切割敵方陣營,孤立其前軍。
萬里峰、柳若璽和禹渡水統率同塵苑精銳破襲,豪光推移,一路血雨紛飛,妖修戰陣如同波開浪裂,擋者披靡。
隨行修士不曾戀戰,將劍光吐縮於兩側,邊擴大戰果邊跟隨前鋒奔闖。
邋遢道人令旗揮舞,鶴翅見旗而動,緊銜同塵苑、澈羽島修士的步伐昂然奮進,如同螃蟹抱鉗,把妖修前軍圍得水洩不通。
兩軍相接,霎時箭雨如蝗,嗚嗚嗖嗖齊往鶴抱裡攢射。
鶴翅兩邊異芒暴竄,一道道厚重的劍簾此進彼退,騰落有序,彷彿完美融合的機簧,一板一眼而動,永不停歇。
妖修所布無名方陣被割裂兩半,前後軍不能相顧,陣型陡亂,隕落者數不勝數。
同塵、澈羽等軍組建的左右翼在戰場相逢,驟變為前鋒,直接拉開長蛇陣跟妖修後軍拼死搏殺。
數千修者披掛靈甲,站位上下錯落,或履波或躍空,以身軀豎起一道屏障,儘量拖延其餘妖修趕援。
敵陣裡,窮奇見前軍勢孤,忙令後軍蜂擁而上,時見千朵怒焰盛吐,萬點寒芒流瀉,一波波豪光猶如怒濤拍岸,朝人牆次第轟卷。
爭戰聲大舉,堅甲撞鐵軀,勇者撼猛士,數不盡的殺戮之光在狂瀾裡奔走,一片片血花在風中綻放。
長蛇陣攻勢凌厲,可惜防禦稍顯薄弱,其堅持未久即告破滅。
妖修把握時機,前軍殘部奮勇突圍,敵援長驅直入相接應,待合兵一處,鬥場即刻陷入混戰的局面。
滿天滿地飛揚著燦若流星的精芒,萬里峰、林漠等諸多將才紛紛攔截道術逸群的妖修插足混戰,餘者俱率戰隊馳騁疆場,大舉殺伐之力。
晗冰身姿動如燕躍鵠踴,毫無畏懼的仗劍朝敵軍衝殺,其掌中悲鸞劍風馳雲走,劍勢忽捭忽闔,劍芒如瀑如川。
鬱律、夙沙清影追隨左右,殺戮兩側來襲的妖孽,杜若洲、曲羽衣和燕辭緊跟其後清掃殘敵,以免被諸妖圍殺。
燕辭寸步不敢與隊伍相離,常揀著還沒死透的補劍,條條交錯的紫金劍芒舞鳳飛龍,落劍處衣甲平過,削鐵如泥。
杜若洲見之暗暗咂舌,恨恨道:“鬼機靈作死,這般驍勇是欺妖修無人麼?”
燕辭已經儘量低調了,但鳶尾仙劍提升品階後,鋒芒畢露,剽悍凜冽的劍意極其張揚,散發著渴望飽飲鮮血的氣息。
想要完全駕馭住那股充沛的靈性,還有待付諸時光進行磨合。
晗冰滿握一把愆陽靈焰肆意殺戮,她同樣不想顯得過於出類拔萃,免得招惹強敵,可惜身前敵軍宛如黑色狂潮連續撲卷,讓其下手不敢有所保留。
近旁,梅影戰隊分佈成紡錘形朝前推進。
藺皓催使星塵鏡,把一位體長細鱗的旋照期妖修化成齏粉,喘息道:“連這等貨色都派來湊數,羲爻真是慷慨!”
話音未落,一條黑影猛地撲至跟前。
化嬰期傀儡!藺皓見狀悚然,將閃未閃時,傀儡已十指俱張,憤然抓落。
一條紫芒掠起,堪堪在利爪臨體之際,疾斬傀儡要害。
傀儡微微收掌,輕輕在紫芒邊緣凌空一按,身形觸之即走,其快如鬼魅,騰至側方再抓藺皓顱頂,落爪處傳出一陣刺耳的抓撓聲。
燕辭起手一劍,給藺皓爭得片刻喘息之機,可惜其依舊閃避不及,故直接翻轉雲水盂扣在腦蓋上防禦。
這情形巧妙而滑稽,藺皓被震得雙耳嗡嗡直鳴,望著雲水盂底部留下的十記指洞驚得汗毛陡豎,暗歎現世報來得賊快!
傀儡稀裡糊塗的撓中異物,頓覺發懵。
燕辭劍勢落空,滑步一提劍,盪出道濛濛紫柱追襲,夜鶯兒見傀儡指勁強利,自斜刺裡躥出助戰,藺皓亦鑽進戰團搶攻。
三人攏著化嬰傀儡轉燈兒般廝殺,攻勢之急,像風追著雨,像雨攆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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