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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構陷盟友之事屬實,同塵苑恐不宜強行庇護。

鬱律身為苑中首徒,素有迴護小幼之心,故決定在事情敗露時自行攬取後果,獨力承擔。轉首一望燕辭,恰見這廝玩興正濃,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做著鬼臉,不由頓感無語。

燕辭很不屑於看到何足望那張臭臉,鄙夷道:“人嘴兩張皮,說話兩邊移!這就是化清門屈打成招的本事?”

圍觀者一整年吃驚的次數還沒有這小半日多,燕辭竟然連化清門都不賞臉,且不說話則罷,一說話就挑人野火!

何足望的涵養功夫還算精純,帶笑道:“貧道還未觸碰到小友半個指頭,就要含冤莫白麼?”

情景明明白白,何足望確實連他一根毛都沒碰過,絕無屈打成招之理。

偏偏燕辭會強詞奪理,抬槓道:“身心一元,心物一元,可見心靈是悟道之本,做點睛之用。道長無憑無據出言詆譭,須知汙言甚於刀劍,傷人尤深!燕某因此沉不下心靜不下氣,怎生修道?假如有人誤信謠言,難免招來一片謾罵諸般詛咒。相比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燕某倒情願捨棄幾個指頭。”

其越說越來勁,續道:“出家人常說修身、口、意三業,需講善言、修口德,何獨道長歪心邪意,說話如此陰毒!”

群修聽得目定口呆,燕辭詞鋒犀利,估計十個何足望都招架不住。

何足望的怒氣瞬間被攛掇起來,但見觀眾越聚越多,不得不自重身份,沉聲說教道:“年輕後輩之中,無人不是敢作敢當的俊彥。小友言語無禮,必是令師疏於管教所致。”

某些修士深表贊同,修真之道在於督人為善,況且敬老尊賢乃天經地義,這惡語傷人之風確實不可助長。

何足望兩面三刀,慣於人前弄一套背後搞一套。

眼下其自願上門,燕辭就絕不介意撕下他那身狼皮,當即斂起嬉皮笑臉的姿態道:“難得道長轉了性不再耍流氓,那就講講道理。”

未等何足望開言,即問道:“道長說蒼鵠卵是燕某所取,有何憑據?”

何足望道:“貧道親眼所見,就是憑據!”

燕辭道:“何時所取?”

“酈塵道友現身時。”何足望目視酈塵,解釋道,“那時正逢攤主踢案而起,道友出言喝止,場面頓顯混亂,恰恰是將蒼鵠卵掉包的良機。”

酈塵略一思索,覺得極有可能。

燕辭道:“如何取得?”

何足望得意道:“貧道察覺居士袖口虛影閃爍,故知是暗中在動手腳。”

群修訝然,這算哪門子憑據?

燕辭冷笑連連,揚起袖口追問道:“何等模樣的虛影?如何出現?如何在短短數息內將蒼鵠卵替換成頑石?虛影目前何在?”

何足望頓時愣住了,他不斷暗示自己燕辭動過手腳,卻忘了深究如何動的手腳,那虛影一閃即逝,哪能看得分明?

燕辭再問道:“化清門精通符道,請問以頑石制符需耗費多少時光?燕某首次入城,自破曉時起有多少機率製出成品符?燕某如何未卜先知,知道此攤有蒼鵠卵並處心積慮的將其佔有?此事根源在攤主出言不遜,難道攤主還是幫兇?”

一連串提問把何足望徹底整迷糊了,支吾道:“居士既不承認,何不讓人搜身以證清白。”

此言一出,群修譁然,連酈塵都感覺措顏無地。

燕辭肅容道:“酈塵道音震喝下,有餘力私下搗鬼的絕非低階修者。尊駕兼修符道,易形符必有儲備,論能力、時間都有盜竊之嫌,得手後再以燕某這條幻夜宮亟待剷除的漏網之魚做替死鬼,不但偷樑換柱,還一石二鳥!”

這番說辭極富煽動性,圍觀者附和聲不斷,甚至連攤主陳梟都有些懷疑是何足望弄鬼了。

何足望從未經歷過這等難堪的場面,沉心靜氣的功夫完全被拋諸腦後,整個人顯得懵裡懵懂的。

落後要捱打,失言要捱罵,燕辭有心收拾何足望就絕不會錯失良機,當即正義凜然的逼問道:“太息樓修士已招認,是尊駕在盤蒲城僱兇擄人,敢作敢當麼!還不速速坦白!”

何足望理屈詞窮,半晌說不出話來。

群修終於明白燕辭是有備而來了,幻夜宮於他有殺親之仇,化清門於他有折辱之恨,今日其令兩派高階修士顏面掃盡,實在是大快人心。

杜若洲瞬間有些淚目,自言自語道:“這廝素來吊兒郎當,誰知也是鐵骨錚錚的血性男兒!”

散佈的同塵門人無不感到義憤填膺,燕辭振臂呼道:“天理昭昭,讓佛口蛇心之徒無所遁形,正是吾輩使命!”

鬱律胸中驀然湧起一股悲情,感覺這話是今生聽過最煽情的言語。

燕辭怨憤難平,猛然昂首長嘯,諸多修士或憐其遭遇,或觸景傷情,紛紛出聲呼應。

剎那間,人群裡齊齊飛出一片掀天揭地、山嶽崩頹般的聲潮。

動靜越鬧越響,巡城戍卒趕至想驅散人群,驀然發現人圈裡化嬰修士扎堆。

諸人靜默而觀,非但未上前阻止,還隱隱有相互提備之意。

氣氛漸趨凝重,戍卒不敢擅動,慌忙著人飛奔議事殿稟報。

滿城呼聲響徹雲表,青冥在駐地裡聽到聲響,頓感訝異,隨即派人探聽。忽報其徒燕辭在海岸劃設論道臺,欲跟幻夜宮修者酈塵做生死對決。

青冥聞言失驚,慌忙奔赴出城加以阻止。

海岸邊人潮湧動,外城修者奔走相告,大肆邀約夥伴臨場吃瓜看戲。

融合期弟子挑戰化嬰期前輩,絕對是最瘋狂的噱頭,足以讓滿城修士矚目。

人人期待看到一場霸者與黑馬間真正的較量,而不僅僅是兩邊道門掂斤播兩的過招。

燕辭出盡了風頭,赫然躍居成最炙手可熱的新星,此戰勝敗與否,他似乎都是贏家。

酈塵下臨對手,勝則理所應當,敗則丟人現眼,但幻夜宮門人毫不隱晦對對決的不屑,逢人即說燕辭不過是譁眾取寵的小丑,想以此戰博人眼球。

同塵苑門人則嗤之以鼻,反駁道:“仙珠持有者的名聲,絕對比酈塵要響亮得多!”他們或信心滿滿,或激動萬分,均希望燕辭能一洗血海深仇。

親疏有別,難免同仇敵愾,然而衝動的代價是慘痛的,向來如此。

灰濛濛的天空顯得陰沉壓抑,潮汐漫卷,初秋的風夾帶著些許涼意。

滿場鴉雀無聲,在理智者眼中,燕辭之舉無疑是以卵擊石,酈塵在大庭廣眾下受此羞辱,絕不會再養虎留患。

青冥匆匆忙忙趕到滄海岸邊,望見淺海中浮起一塊方圓畝許的玄冰,燕辭、酈塵遙相而立,何足望懸浮於邊緣裁決。

時聽燕辭道:“老道還有何遺言?”

整岸修士語笑喧闐,俱言直至此時,燕辭還敢出言不遜。

青冥氣不打一處來,正欲掠空奔臨臺上時,忽見林漠和禹渡水騰身來迎,連忙問道:“何事竟發展至此?”

林漠嘆道:“燕小子報仇心切,故意出言挑弄酈塵肝火,酈塵遭此羞辱,說欲替師妹管教徒弟。燕辭一時衝動,竟直接劃下道來要做對決。”

青冥埋怨道:“兩位怎不及時阻止?”

禹渡水訕訕道:“燕師侄提及盤蒲城被擄之事,非但出言逼問何足望,還將蒼鵠卵被掉包的罪名安給此人。何足望灰頭土臉,一聽對決即開言鉗住局面,令燕師侄指天誓地說決不允許外人相幫,我等亦無可奈何。”

林漠補充道:“燕小子聰穎絕倫,一言一行舉棋若定,那時城中勢力混雜,擔憂場面失控的各道門紛紛提備,故而我等未執意干涉。”

青冥大略搞清楚事況,自悔過於放任燕辭,跌足長嘆道:“混賬小子,這哪是對決?分明是自尋死路!”

知徒莫若師,青冥當然更清楚燕辭的斤兩,林漠原本自我安慰著,真心期盼燕小子真能給普天修士帶來點驚喜,待聽聞此話,頓時啞口無言。

場上感覺揪心的不止這撥人,同塵苑修士無不患得患失,畢竟以燕辭的本領直纓化嬰佼佼者的神通,勝算實在渺茫。

晗冰懸心吊膽,連呼吸都幾乎已為之停頓。

道臺上,酈塵再不想跟燕辭做無謂的口舌之爭,淡淡道:“坐而論道,終不如起而行之,唯盼居士莫要志遠才疏才好。”

袍袖翻揚處,其直接祭起賴以成名的雪泣劍,仙劍瑩白色,刃如寒霜,劍光離合之際,悽風霰雪交加,是貨真價實的天階法寶。

場外有人心生忿忿,暗罵酈塵忒不要臉。

修真者履仁蹈義,素有濟弱扶傾之志,時見酈塵修為遠勝燕辭,尤以天階法寶作倚仗,不由暗歎酈塵此舉有失大家風範。

只是生死對決攸關生死,實不宜妄加指責。

燕辭鬥意騰騰,未說半句廢話,鳶尾劍倏然盪開道紫金色輝芒。渺渺冥冥的碧落劍意猛然催發,劍意化形,凝聚成纖細如發的紫電飛斬酈塵胸腹。

酈塵拂袖振劍,身外憑空掀起一股寒風饕雪,簇簇雪花看似飄忽,聚散時卻拘於繩墨,依守著玄妙的規矩。

霰雪漫空,忽駐忽行攔在半道截擊紫電。

碧落劍意在輕微的觸碰聲中蕩然無存,雪花卻紛紛揚揚疾速推進,頗有湮滅道臺之勢。

燕辭略略試探後即心中有數,雪沫漫天的招式固然華美鉅麗,實則殺傷力有限,其並不缺絕妙的手段來應對。

單手掐訣,周身湧動出蒼茫浩蕩的氣息。訣指上,一朵光影閃爍,影團之瑰麗奪目恍似啖盡了曙日的光輝,璀璨爍亮,令人不敢直視。

訣指彈擊,異輝爆起,影團噴薄出萬千道金芒。芒焰忽閃忽滅,飛舞遊動,挾足森冽的銳勁朝漫漫飛雪推掃。

初陽化千雪神通一催動,怒芒即憑風馳騁,與飄雪衝撞,在短暫的僵持後,凝縮出無數亮點越隙而過。

景象猶如以熱湯澆雪,霎時,眼前風消雪霽。

芒光奔勢不歇,豁然掃開陰霾,將道臺浸染成熾烈的金色。

[縱橫中文網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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