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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延伸,花色融融,宛如浮嵐暖翠中嵌上的一顆寶鑽。

徜徉花間夾道里,怡情悅性,喬黎卻不滿道:“奇形怪狀的著實俗豔,寺主莫不是個淫僧,專好紅粉畫眉這類勾當?”

姬衝長嘆道:“師弟非但無趣,而且識淺。”

喬黎咧嘴笑道:“咦,原來師兄知曉此花來歷。”

姬衝道:“此花潔白如雪,純正無雜,名為曼陀羅華。”

喬黎訝然道:“咦,彼岸花!地獄之花?”

姬衝搖頭道:“曼陀羅華因其聖潔無暇而稱佛界寶花,彼岸花是曼珠沙華,花開千年,葉生千年,花色妖紅似火。兩花名稱相似,的確容易混淆。”

喬黎喜道:“咦,莫非還有典故?”

姬衝頷首笑道:“且聽為兄一敘。”

久遠傳說中,神界御花園有二小神,花神曼珠、葉神沙華。二小神常年與花草為友,耐不住寂寞而互生情愫。神界斷情絕義,不能容忍此等惡業,故神旨告諭諸界,貶曼珠、沙華永墜陰羅,化身一株奇花生於黃泉路上。

次年,忘川河岸,曼珠沙華花開遍野,慘烈妖豔的花色宛如張張血毯鋪滿黃泉,被喻為火照之路。

傳聞人死後,靈魂過鬼門關前往幽冥獄,沿火照之路指引途經忘川河,過奈何橋,登望鄉臺,臺旁立三生石鐫刻三世情緣,曰‘早登彼岸’。曼珠沙華一年花開葉落,一年葉綠花凋,花神葉神生生相錯,再無交際,故得名彼岸花。

三生石緣定三生,終不如這一世遍嘗愛恨痴纏。曼珠、沙華依附奇花年復一年的煎熬等待,甚至未換來一次擦肩而過,其恨海難填,以捧手之狀質問蒼天,數千年積鬱的思念化作忘川之畔的漣漣哀泣,

近佛則一念成佛,近魔則一念成魔,曼珠沙華久受相思煎熬之痛,怨氣鬱結,由此入魔。

每逢陰魂途經火照之路,曼珠沙華便釋放出獨特的花香催其憶起前塵舊事,重溫生前或美好或悽烈、或繁華或悲苦的往事並沉陷其中。

無窮無盡的陰魂因貪嗔痴三毒故,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往投於忘川之中,染水為血,腥穢難近。

終有一日佛渡忘川,因見曼珠沙華氣度非凡,殷紅似血,情不自禁採擷一株。

佛一眼即識破機關,慨然道:“相念而不得相識,相識而不得相愛,相愛而不得廝守,無怪乎汝怨念橫生。緣盡卻不散,緣滅卻不分,不如且隨我去,體悟佛性以洗脫罪愆。”

佛不由分說,攜曼珠沙華渡河,及至河心,忘川水憑空掀起波瀾打溼了花瓣。

曼珠沙華身不由己,悄然將一身血紅褪入河中,時時哀嚎悲泣,從此忘川之水波濤翻滾,永不停歇。

佛至彼岸取花相觀,卻見花瓣輕盈柔軟,花色潔白無暇,佛如夢初醒,嘆道:“至情至性未必不得大自在,彼岸既有曼珠沙華,便喚汝曼陀羅華吧。”

佛將曼陀羅華栽植河邊,跟曼珠沙華遙遙相望互為彼岸,並隨手擷取一粒花種飄然遠去。

經此一事,佛愈加證悟宇宙妙諦,傳道金口一開,諸神讚頌,天地齊鳴,九天之上天花亂墜,紛紛揚揚俱是曼陀羅華,聞道者無不超然覺醒,洞察幽明。

喬黎聽得如痴如醉,喃喃道:“此岸愛恨交織,彼岸無慾無求,總需圓滿迴圈方能證悟得道。”

姬衝嘆道:“只嘆佛力無邊,亦不能隨意打破神旨詛咒。曼珠沙華花葉永不併生,但留下這段悽惻纏綿的愛情故事供世人弔唁,也算不枉此生了。”

喬黎忽然道:“既是佛界寶花,可有非凡之處?”

姬衝道:“佛門修士可提煉此花精粹,煉製曼陀羅華丹服用體悟佛法,於我等卻是無用。”

喬黎大失所望,恨恨道:“即使無用,也不可便宜了那幫禿驢。”說罷揮袖抖出數十枚火鳥,頃刻間便將花海焚為灰燼。

臥佛殿由廊廡圍成院落,四周建起角樓,意在於泯滅一切業障,清淨中處處張揚著佛性。

忽而,一串放肆的笑聲打破了寧靜,有人壞笑道:“有百口而莫辯,倒不如直接給他倆幾分顏色看看。”

笑聲中充滿挑唆之意,說話者唯恐天下不亂,絕對是一朵奇葩。

姬衝、喬黎急步而入,卻見有位吊兒郎當的少年蕩著雙腳,高高坐在殿宇一角捂嘴偷笑,青鸞神鳥拂煙披月,漠然立在其側。

庭院中,李重樓、潘吟箋成犄角之勢,跟一位面容清秀的弱冠少年對峙著。

看著燕辭那份囂張勁,喬黎直恨得牙癢癢,若非青鸞在側,他實在想奔過去將這廝暴揍一頓。

姬衝處之泰然,問道:“李兄何故如此?”

姬、喬伉儷半路殺出,著實讓李重樓心生不悅。

原來他和潘吟箋早到一步,遠遠望見不知何處鑽出位弱冠少年,一股腦將殿中物事掃蕩一空。李重樓雖然懊惱卻也不以為意,區區一位初階融合修者,隨手打發了寶貝依舊沒的跑。殊不料憑空鑽出個燕辭,還大呼小叫的將其他修士招來。

姬衝察言觀色,勉強猜測出緣由,腹中冷笑道:“想吃獨食豈有那般容易!”

燕辭愈發樂不可支,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甕中捉鱉。”

弱冠少年橫眉冷目道:“閣下秘密不少,當心走漏了風聲。”

“天下誰人不藏秘密?”燕辭若無其事道,“所謂見者有份,道友應該分配寶物各走各路,來個皆大歡喜。”

話音未落,一記林籟泉韻般的聲音訝然道:“燕師兄......”院外跨入位清冷若雪的麗人,正是曲羽衣。

燕辭喜獲強援,撫掌笑道:“無巧不成書,有人要倒大黴......”話未說完,突然轉口道:“替身法符閣下早已施用過,不如換個花樣再玩......”

說罷抬手捻訣,一枚金燦燦的縛靈符驀然在庭院上空起爆,金芒疾吐,絲絲縷縷將方圓丈許之地籠住。

弱冠少年身影恍惚,竟然化成一片輕盈潔白的符籙飄下,而其真身在與金芒接觸的瞬間原形畢露,赫然正鬼頭鬼腦的在往外潛逃哩。

姬衝急道:“禁錮!”一揮袖,一道湛藍冰焰驀然遊動,藍汪汪的焰苗劃出圓圈困住少年,隨即淡淡道:“閣下何不出示寶物一觀?”

弱冠少年並未驚慌,指著燕辭道:“煉筋散普普通通,怎及燕兄擁有的精靈和麒麟珍貴。”

有這等事?姬衝疑惑的看向燕辭,神情中頗有些不懷好意的味道。

燕辭咋舌道:“好小子倒打一耙,燕某若有此靈物,只怕容不得別人來分寶。”

潘吟箋由始至終,看燕辭賊不順眼,嗤鼻譏笑道:“精靈不得而知,但通靈神獸麒麟豈會從了這廝?”

燕辭瞪眼道:“賊婆娘倒有幾分眼色。”

潘吟箋粉面含煞,不由分說,劈出道劍光斥道:“討嫌的怪胎,又刻薄又礙眼。”

其掌中雌守劍劍芒漲縮不定,內斂的殺意含藏著一股溫柔遙遙捲來,諸道門面和心不和,一旦撕破臉皮,下手即不留情。

燕辭怒火中燒,暗罵這妞傻蠢,有寶不奪偏要來討野火。其單掌結印,鳶尾劍脫手凌空飛擊,仙氣堂皇的紫金劍芒殺機畢張。

下一剎那,霸道的氣勁半空相接,白光、紫光交織閃爍。忽爾,鳶尾劍旋轉進擊,炫麗的劍芒宛如一支巨鑽往前絞殺。

雌守劍附近氣流爆鳴如潮,白茫茫的劍氣猛然一縮,在劍尖外尺許處凝聚出一把紋路玄奧的圓盾。盾牌守之以柔,嵌住劍光分毫不讓。

李重樓面露不屑之色,祭出雄知劍欲上前助戰,忽覺斜刺里人影閃動,曲羽衣白衣飄飄,灑下一片煙雲似的劍氣。

煙雲漫緲,隱含一股難言的惆悵。

李重樓端劍秉心,沉凝厚重的雄知劍微微律動,勇猛無鑄的陽剛氣瞬間爆發,澎湃的劍意排空而上,如長風破浪般撕碎煙雲,挾足刺破雲天的氣勢朝上鎮殺。

曲羽衣足踏七彩嵐光,晴嵐仙劍劍影重重,湧散著似幻似真的氣息,煙華氤氳,數抹朦朧氣劍在虛空蕩開漣漪,翩然落下。

這邊鬥得如火如荼,那邊猶自錯愕不已,奪寶同盟一言不合即大動干戈,搞得姬衝有些茫然。

“鬥吧鬥吧,這般情景正是奪寶的好時機。”姬衝暗暗道。

忽覺湛藍冰焰輕輕跳躍,扭首望去,一道模糊的身影突突跳動兩下,迎面撲來,媚若秋日的劍光激射而至,微涼的劍氣在喉間激起了一串雞皮疙瘩。

如此輕靈迅捷的劍法雖不多見,但對浸淫融合期多年的姬衝來說不過小菜一碟,但當其瞥見弱冠少年真身依舊笑吟吟立在冰焰中時,不由愕然道:“分身斬!”

劍光劃過,一抹殘影被卷散,姬衝鬼魅似的出現在冰焰另一端。

弱冠少年偷襲不中,分身猛然引爆,沉悶的爆裂驚起滾滾迷霧。頓時,庭院中霧鎖煙迷,眾人即刻罷鬥,撤劍騰空,因不知霧中蹊蹺均不敢冒進。

姬衝、喬黎往霧裡連投數十道劍光,卻如泥牛入海般毫無迴音。待煙消霧釋,弱冠少年再次隱匿無蹤了。

喬黎怪叫道:“小崽子滑溜得像條小泥鰍。”

燕辭暴跳如雷,破口罵道:“若非倆傻冒過來找茬,百十條小泥鰍也捉住了。”

李重樓揚聲道:“燕兄如此自以為是,不如劃下道來再行切磋一番。”

眼睜睜看著弱冠少年攬寶遁去,燕辭甚是懊惱,翻著白眼道:“貪圖撿芝麻,亂丟大西瓜,化清門的人都這麼不開竅麼?”

李重樓無言以對,差點氣出內傷來。

姬衝卻差點憋出內傷,強忍笑意道:“莫非燕兄早就見過那人?”

燕辭撇嘴道:“藥師殿被人洗劫一空,諸位還有心思說笑,哈,真是大方!”

喬黎氣急敗壞,直欲追蹤少年將其狠狠蹂躪一番出口惡氣,卻聽姬衝搖頭道:“霧遁術奇妙難測,不必浪費時間追索,且去主殿破陣尋寶,彌補損失。”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諸人均無異議,遂一起投大雄寶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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