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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幽院高牆環戶,壁角紫薇正茂,一帶水池,紅櫻綠柳周垂,假山幾方,百竿秀竹掩映。
十餘雅室依次排開,小窗潔淨,屏帳清新,紙筆寶硯、琴棋掛畫皆系精品。
燕辭斜倚椅背,攥一撮青草,樂此不彼的逗弄著一尾靈狐。
靈狐雪白嬌俏,烏黑幽亮的眼珠極其傳神,挺豎的耳和玲瓏的鼻都溢滿了機警,那翹翹的鬍鬚和柔軟蓬鬆的尾巴,盡顯柔媚可人。
晗冰在旁饒有興趣的觀賞一陣,耐人尋味道:“小狐狸藏著心事。”
燕辭聞言噗嗤一笑,晗冰星眸微嗔道:“不信?”
燕辭順勢揉一把小狐狸的屁股,笑道:“毛都沒長齊的小模樣,還能有心事?”
晗冰沒好氣道:“沒眼色的傢伙,把狐狸當兔子養,當心它咬你。”
燕辭戳戳小狐狸鼻子道:“就這點點靈性,恐怕還沒斷奶哩。”
言未已,小狐狸猛然張嘴,咬中鼻前不安分手指。燕辭縮手怪叫,指上已隱現血跡。
晗冰咯咯笑道:“這就是胡言亂語的代價。”
靈狐闔嘴一咬即鬆口,隨之將小腦袋搭上前爪,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燕辭和晗冰相視訝然,齊聲道:“果然有心事。”
門外藺皓、鬱律等踏進房中,藺皓笑道:“奇怪也哉!青冥峰主的高徒竟被尾小狐狸欺負,簡直不堪為伍啊。”眾人皆笑。
杜若洲打趣道:“師弟暫且別臉紅,若想要我等不在外宣揚,且拿出點封口的物什來。”眾人暴笑。
夜鶯兒等人聽到動靜,悉數湧來打聽何事。
鬱律嘆道:“各位若知曉靈狐的來歷,恐怕要懊悔笑錯了物件。”
杜若洲道:“師兄此話怎講?”
鬱律道:“昨夜楚師叔提及青丘山幼主遭劫持,恰恰青冥師叔清洗妖修老巢而尋到此狐,何況胡山主此刻還有心情宴勞賓客,靈狐的身份豈不呼之欲出了?”
杜若洲呆若木雞,支吾道:“難道此狐就是青丘山幼主?”
話音一落,就有人應聲道:“不錯,正是胡某掌珠。”群修循聲望去,只見苑中尊長俱隨胡不夷跨進房來。
廳堂裡略嫌擁擠了,鬱律引後輩齊齊施罷一禮,退在門外等候,只剩燕辭手足無措的立在堂上,將掌中青草左遮右藏。
青冥強忍笑意道:“令嬡體內被鳴王種下鎖靈勁,周身清靈之氣悉數被禁錮在丹田之中。”
小狐泫然欲滴,用可憐的眼神看向胡不夷。
胡不夷驀覺心痛,三步並兩步跨到床前,掌心貼在小狐額上探視。許久才略鬆口氣道:“鎖靈勁在急劇消減,另有股仙力流竄,難道是仙子的空冥氣?”
“明日此時,鎖靈術可解。”青冥頷首笑道,“有道是禍福相依,鳴王灌頂一縷妖氣欲改造令嬡心魂,正可助其突破修為。”
胡不夷探視畢,知曉無須多時,其女即可突進至融合期,感激道:“仙子屢次施予援手,胡某實不知何以為報。”
青冥道:“山主適才替本苑解過一圍,算兩不相欠如何?”
胡不夷苦笑道:“化清、伽藍自詡修真界領袖,遇事指手畫腳卻很少出全力,胡某是看不順眼罷了。”
青冥淡淡道:“久居高位者,難免體諒不周。”
胡不夷正色道:“九尾狐族自由散漫,卻深明知恩圖報的道理,往後仙子若有差遣,胡某願效犬馬之勞。”
青丘山四位護法亦趨步入拜,感激青冥救護幼主,減輕他等營救失利之罪,青冥未能勉強,坦然受了一禮。
待胡不夷引屬下歸去,青冥終於輕笑出聲,翹指指著燕辭道:“劣徒胡作妄為,九尾狐若計較,為師絕不願保你。”
燕辭神情訕訕,林漠解圍道:“九尾狐精通掩藏變幻之術,別說師侄,連老夫都沒看出其中蹊蹺。”
青冥道:“小妹再三提醒此狐來歷不凡,他偏偏水潑不進。”
晗冰道:“喂九尾靈狐吃草還可諒解,要命的是他上下其手,將那小狐狸揉弄了數番。”
沈天祿正色道:“不妙,調戲九尾靈狐的罪名小不了。”眾人聞言笑不可遏。
梅影是位風流蘊藉的女子,鳳眸裡清波流盼,一襲嫣紅羽裳將身軀勾勒得凹凸起伏。柔嫩紅豔的唇,微微綻放的梨渦,還有衣襟下那一抹雪白滑膩的肌膚,撩撥得人人心神搖曳。
此時的她唇含淡笑,靜靜看著群修胡鬧,突然用充滿磁性的聲音道:“燕師侄若有意,師叔願成人之美,去懇求胡山主將那小狐狸許做雙修道侶?”
楚山孤喝了口靈茶,故作思索之意道:“嗯,胡道友正愁無法報恩。這絕對是好主意!兩相兼顧。”
花溪亦忍不住笑道:“同塵苑名聲日盛,不算辱沒天狐的美譽,況且能拉攏一位強援,何樂而不為呢?”
燕辭欲哭無淚,忽聽青冥道:“九尾狐姿容俏麗,確實是段良緣,晚間姑且提上一提。”
話越說越真,燕辭被恐嚇得心驚膽戰。
林漠一本正經道:“聽說那靈狐是天靈根之才,胡兄未必會同意。”
沈天祿雙手一攤道:“都被調戲過數番了,還不手到擒來?”
眾弟子暴笑如雷,姜到底是老的辣,若論嚇唬人的本事,小輩簡直望塵莫及,燕辭神情沮喪,那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聊聊敘敘,待笑聲漸消,沈天祿鄭重其辭道:“此行甚是順遂,不知明日是否重返山門?”
原來沈天祿此前在圍捕妖修的過程中,有幸擄奪到數株歧黃草,此草可用於煉製皇極丹,化嬰修士服食後對凝練法力頗有成效,沈天祿勞碌數載,好不容易湊齊這最後一味輔藥,心裡浮浮躁躁像個貓抓似的,恨不能即刻回山開爐煉丹。
林漠問清緣由,啞然失笑道:“師弟心裡那貓估計還得再抓一陣。”
沈天祿忙問何故,林漠道:“此番下山誅妖尚屬其次,目今洛音珠鬧得滿城風雨,苑主有意略加展露本苑實力。”
沈天祿有些懵圈,問道:“難道傳言屬實?洛音珠果真藏匿在本苑?在下可真想開開眼界。”
林漠淡淡道:“苑主未曾細說,但不論真假都由不得外人隨意惦記。”
座下沉默無言,沈天祿道:“餘者尚不足懼,然而化清門跟伽藍寺......”
林漠截口道:“兩派修士私心氾濫,烏合之眾而已。”
楚山孤道:“此話雖在理,但化清、伽藍勾肩搭背,聯手之下還是頗難抵擋。”
花溪附和道:“局勢如此不容樂觀,大荒墟、幻夜宮虎視眈眈,若再和化清、伽藍撕破臉皮,即使有夙沙世家援助,勝算未必就高。”
梅影亦頷首道:“不錯,除非能再拉攏一股勢力制衡,否則危矣。”
青冥靜靜聽著沒有搭腔,聞聽此言即順口道:“眼下正有個機會。”
林漠道:“什麼機會?”
青冥道:“月華夫人和小妹是舊識,晨間曾盛情邀請我等前往大乘府一敘。”
林漠皺眉道:“此時相邀必有深意,師妹如何打算?”
青冥不假思索道:“去也無妨。”
林漠問道:“蟠淵盟同樣對仙珠懷有異心,何故冒然深入險地?”
青冥分析道:“化清門與伽藍寺關係曖昧,蟠淵盟人心不齊,自然擔心被逐一吞併。據小妹推測,月華有擴大連橫之意,自然能掂量出仙珠和道門傳承孰重孰輕。”
林漠思索有頃,眼看楚山孤、花溪、沈天祿和梅影都無異議,遂頷首道:“相互拉攏不失為妙計,此計可行。”
青冥決然道:“那就明日啟程,先帶眾弟子去摘星城見識見識,然後直奔北狄大乘府。”
種種算計令人吃驚,燕辭等人在旁聽得心旌搖曳,同塵苑以澤濟蒼生立派,原來依然擺不脫世間的爾虞我詐。
※
陽光明媚,桃花芬芳,有修者外出踏春,也有人閉門枯坐。
城中一隅,何足望在居室裡,正跟人竊竊私語。
何足望冷哼道:“同塵苑眼高於頂,若非澈羽島與其互搞曖昧,你我師門早已將之拿下了。”
苦寂合什道:“阿彌陀佛,以和為貴,檀越不得妄語。”
何足望怫然不悅道:“明人不說暗話,大師若對洛音珠沒有覬覦之心,何必偷偷摸摸來跟本道商議。”
苦寂沉聲道:“須防天下悠悠之口,化清、伽藍兩派素來休慼與共,但在此時難免有些扎眼。”
何足望鼻中冷哼兩聲,逐客道:“大師慢走,恕不遠送。”
苦寂萬般無奈道:“假道士,倒跟老衲甩臉子。”
何足望冷笑道:“禿驢滿口仁義道德,鬼知道你笑得人畜無害的時候是否會捅老道一刀。”
苦寂緩緩道:“老衲和道友是過命的交情,兩位師尊時常叮囑須禍福與共,無緣無故說出此話豈不令人心寒?”
和尚言不由衷,嘴上說心寒其實神情間毫不為意,其驢唇略歇片刻,道:“此事牽連甚廣,只宜徐徐圖之。”
何足望嘆息道:“並非老道心浮氣躁,而是東探西尋卻連仙珠被誰藏之都不知曉,師尊那裡沒法交代。”
苦寂道:“根據準確訊息,數年前有位姓燕名辭的少年身攜洛音珠投靠同塵苑,成為青冥之徒。”
何足望精神一振,問道:“洛音珠還被此人持有?”
苦寂搖頭道:“不清楚,那人以真靈根資質被青冥收錄門下,可能是以仙珠當作拜師禮吧。”
何足望道:“青冥對同塵苑忠貞不二,定然不會將仙珠據為己有。”
“言之有理。”苦寂道,“那時洛望舒不在苑中,難說原暮雲也會對此珠心存念想。”
何足望否定道:“據招搖山上洛望舒所說那席話,可推斷此珠下落她亦知曉。再者青冥性情孤傲,若非心甘情願相讓,外人絕難得手,原暮雲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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