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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塵殿外,李夜笛在探頭探腦的張望,眼見青冥有了閒暇,連忙進殿稟道:“啟稟師叔祖,弟子尋遍外院,未能找見小師叔。”
青冥氣道:“這劣徒,漫山遍野亂跑!”
李夜笛續道:“弟子去萬機樓查過,沒有接取任務的記錄,師叔應該不在苑中。”
謝柏安突然湊了過來,捋著白鬚道:“燕小友有事急需外出,老夫準了假,一個月。”
青冥奇道:“去往何處?”
謝柏安道:“說是數歷山方向,離山已經數日了。”
青冥默然不語,柳若璽道:“苑外強敵環伺,謝老怎可罔顧苑中禁令放其外出?”
謝柏安漫不經心道:“師妹少嚇唬人,燕小子鬼精鬼精的,山外那些蠢驢不值一提。何況老夫將珍藏多年的刑天符相贈,足可確保無虞。”
柳若璽將信將疑道:“那枚刑天符師兄珍逾性命,莫非從哪弄了枚破爛貨給他?”
謝柏安苦笑道:“師妹若能找到枚一樣的破爛貨,老夫甘願認你做師父。”繼而補充道:“還認晗冰做師姐。”
晗冰掩口偷笑,謝柏安瞪眼吹鬍道:“小妮子莫非不信?”
晗冰道:“謝老言出必踐,弟子不敢不信。”
青冥問道:“附近地界尚無大險,謝老何至於將刑天符這等鳳毛麟角之物相贈?”
謝柏安捧須苦笑道:“事情很簡單,令徒用一株瀝血蓮作餌,老夫哪能不上當?”
青冥和柳若璽轉首看著晗冰,齊聲問道:“是你所說的瀝血蓮?”
晗冰答道:“應該是,我等每人都分得兩株。”
謝柏安愕然,怒道:“有兩株?那小子騙我?”
眾人登即恍然,莞爾道:“一株不少了!”
※
月出中天,殿上杯盤狼藉。
洛望舒道:“夙沙家主壽宴之期在即,前往祝壽之人是否已經定下?”
原暮雲道:“萬峰主和秋鴻道友頗為熟絡,當為最佳人選。”
洛望舒頷首道:“嗯,那此事就勞駕萬峰主吧,修真界暗流湧動,萬峰主不妨多帶幾位長老前去,一來突顯聲勢,二來以示敬重。”
萬里峰道:“謹遵苑主諭旨!”
洛望舒看了看青冥,笑道:“青冥峰主先行將養著,待身子無礙後去露露面也可。”
青冥苦笑道:“此番虧血較多,時覺頭昏眼花的,弟子尚不知那縷藍色雷電是何物。”
洛望舒道:“雷乃上天造化之神,蘊藏著無窮玄奧道意。有應雷、玄雷、神雷之別。應雷者,陰陽薄動而生,四時天氣變化可見。玄雷者,普通修道者應劫之雷,可淬鍊肉身,亦可懲罰無道之人。神雷者,天罰之雷,有逆天之舉者均被視為異端,必將承受九天神雷轟頂,九成九的修士長生願望就此止步。
“除此之外,尚有雷之本源,雷道!萬物皆朽滅,唯此物亙古長存。本源之力,無形無相無始無終,應劫者參悟了本源之力,劫雷即會幻化形體,那一縷本源神雷,自然不是那麼好接的。”群修靜靜聽完,甚覺受教。
※
啼烏島守衛森嚴,是夙沙世家重地,進入融合期的修真族人方可長居其內。
如夙沙東兄弟等旋照期諸人,若有幸拜入同塵苑修行,族中也會大發善心的劃出一處府院供其居住。
這兩日夙沙東、夙沙西兩兄弟頗為忙碌,不見身影,夙沙清影自回島後也未曾前來探望過,丟下燕辭在容許踏足的地方自顧自遊蕩。
一想起此事燕辭就火大,破口罵道:“娘希匹,這就是夙沙世家的待客之道!”
只可惜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縱然燕辭恨的牙癢癢,也不敢露出分毫不滿。
燕辭以遊覽勝景為藉口,來到落月湖外,故意將“雲魄”刀背在身上四處浪逛。
青山腳下,居住著普通弟子和沒有修真靈根的平凡族人。
林中屋舍散落,人影稀少,一種名為祝餘的奇草怡然生長。
此草盛開著青幽幽的花朵,食用後數日內都不會覺得飢餓。
近期的外來者都是修真之士,村民們不但不敢得罪,言辭間還甚顯尊敬。
然而看見燕辭揹著“雲魄”刀,這些人外表行若無事,眼底卻藏著不屑或惋惜之意。
燕辭逢人即言:“此刀是在外撿拾之物,聽說其主人是夙沙世家子弟,因而順道攜來歸還遺物。”
村民不願多談,言語敷衍一陣便自行散去。
燕辭連去兩日,還強行挽留住一位旋照前期弟子相詢,但那人語焉不詳,半天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落月湖繞了近半,依然沒有任何音信,燕辭不禁暗暗著急。
湖邊再遇一座村落,十餘處精舍掩映在蒼松花樹間,湖岸上陳列著一排半新不舊的漁舟,漁網漁具都在,卻未見半條人影。
燕辭將刀插在岸邊顯眼處,人卻鑽到草窠裡打盹去了。
迷迷糊糊中不知過了多久,忽聞岸邊傳來陣嗒嗒的腳步聲。
步履聲漸近,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緩緩行來,此人體魄強健,虎目灼灼,肩上傍一頭魚鷹,看似甚是狂野。
湖岸邊,“雲魄”刀森冷的刀鋒映著驕陽,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男子陡然望見此刀,虎軀一振,神色有些欣喜也有些慌亂。
燕辭心中有數,卻故作輕鬆道:“閣下識得此物?”
男子茫然問道:“你是何人?此刀怎會在這?”
燕辭道:“在下是令家主壽誕前來觀禮的賓客,此刀與我淵源極深,你知曉此刀?”
男子情緒激動,沉聲道:“舍弟的落雲刀,施展時刀勢綿綿如落雲,我自然知曉。”
燕辭騰地站起身子,怒道:“他果然是夙沙世家族人,莫非真是死於你等之手?”
男子如受重擊,嘶聲道:“他......他已經死了麼?”
燕辭怒道:“還裝蒜!夙沙氏就算清理門戶,老子也不答應。”說罷凌空將落雲刀吸入手中便欲行兇。
男子駭然道:“修仙者,且慢。”
燕辭更怒,叫道:“戕弟之徒,還有何話講?”
男子長長嘆了口氣,道:“小仙師,舍弟早非我夙沙氏族中人,何來清理門戶之說?”
燕辭愕然,喝道:“把話說清楚了!”
原來此人叫夙沙雲深,落拓俠客是其弟夙沙雲魄。
兩人幼時命途多舛,雙親早亡,兄弟倆相依為命,夙沙雲深為兄亦為父,對雲魄照顧有加。
其時修真之風極盛,可惜兩人不具靈根不能修煉,只能練習尋常武技。
夙沙雲魄自小過目不忘,天份極高,一應武技一點即通,又兼兄弟倆義薄雲天,在夙沙氏民間頗具聲望。
夙沙雲魄成年後,不甘於只做凡人了此殘生,遂不顧家族禁止凡人踏臨啼烏島的禁令,潛入藏書大殿私窺典籍達十日之久。
難說是幸或不幸,他確實尋覓到了修煉靈根的辦法。
藏書殿中有一本修煉神魂的法門,修習後神魂不斷增長,待至一定階段,就可以選擇適當的修真者進行神魂吞噬,一旦施術成功,便摒棄了自身皮囊,將此修真者肉軀奪舍為己有。
夙沙雲魄閱至深處得意忘形,被巡查弟子逮了個正著。
私窺法典可是大忌,所幸典籍並無遺失,夙沙雲魄之舉亦情有可原,適逢家主夙沙秋鴻心情不差,僅罰雲魄受三百下鞭笞之刑,在追日峰巔足足曝曬三日而作罷。
夙沙雲魄被打得皮開肉綻,然而他心性不死,昏迷之時猶自喃喃唸叨著那本典籍。
又經一年,夙沙雲魄偷偷將神魂強化之術修至小成,並瞞著族人外有遊歷。
他在鸚哥城附近英雄救美,制住了一位色心大起的倒黴小和尚。
無獨有偶,這小和尚正是百裡挑一的亂靈根擁有者。
夙沙雲魄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隨便找到處偏僻地方便進行奪舍。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冥冥中自有天意,施術剛成就被小和尚的師父撞見。
那老和尚原本想將夙沙雲魄就地正法,但逼問出其來歷後又不敢私自下手,只能將夙沙雲魄送至啼烏島想討回公道。
修真者對奪舍之舉鄙夷不屑,夙沙秋鴻知曉此事後無比震怒,直待讓他受個千刀萬剮之刑,可惜那老和尚忒沒眼力,冷言冷語諷刺夙沙世家袒護弟子,罔顧修真界禁忌。
這一來倒激怒了六長老夙沙秋怨,他坦言那是家事,最終如何處理跟老和尚無關,而小和尚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
其餘諸長老亦受不得氣,違心的將夙沙雲魄保住,只施展法術抹淨了他奪舍的靈根,將其爆打一頓後逐出氏族了事。
老和尚萬般無奈,憤怒離去,誰知路上遇一貴人,還跟伽藍寺扯上了關係,從此隔三岔五的前來協商賠償事宜。
氏族無奈,賠了一大堆靈寶靈材方應付過去,夙沙秋鴻盛怒之下頒佈諭令,但凡見到雲魄此人格殺勿論。
然而夙沙世家多年隱居,不與世爭,家主諭令不過是一說罷了。
夙沙雲深眼角含淚道:“每每想起舍弟音容笑貌,心頭不勝淒涼。今日遇到仙師,方知他已客死異鄉,當日手足深情猶在,只恨已天人永隔了。”
燕辭愣怔半晌,道:“恩公身亡之地有夙沙氏標記為證,在下仔細核對過細微處,毫無差別。”
夙沙雲深道:“仙師因何受過舍弟恩情,能否說來一聽?”
燕辭道:“還不到時候,等我手刃仇人後自會告訴你。恩公在氏族中是否與人有隙?”
夙沙雲深搖頭道:“雲魄好打抱不平,有幾個仇家事所難免,但不至於也未必能殺了他。”
燕辭思量半晌,拱手道:“在下適才多有得罪,還望大哥海涵。”
夙沙雲深道:“仙師寄居虎穴,尚思替舍弟復仇,在下豈敢怪罪!”
燕辭嘆道:“活命之恩,此生難報!”
歸還了落雲刀,再三叮囑夙沙雲深不可洩露此事後,燕辭惜別而歸。
夙沙雲深孤獨的站在原地,哽咽道:“雲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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