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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蔓很清楚。

她是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的。

在上一瞬,意識還清醒的時候,她正坐在飛機右邊的靠窗位置。

愜意的享受著獨自的旅行時光。

作為一個全職的小說作者,楊蔓能夠更合理的規劃自己的出行時間,她一般不會選擇在寒暑假和週末人多的時候出門旅行。

畢竟,那個時候,全國大多數人都在放假,去了哪裡都是人擠人,住宿和飛機票都很貴,這些溢價的費用,對於她來說,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所以,她一般都把出行規劃在三到五月,或者十一月十二月,省錢還人少。

端起空姐剛剛發放的橙汁,輕輕的抿了一口。

透過像馬桶圈一樣的飛機窗戶。

愜意的俯瞰著窗外的白雲。

倏忽間。

伴隨著一聲一響。

機身一個巨大的晃動。

楊蔓的身子毫無預兆的往前傾。

好在她是個喜歡遵守規則的人,一上飛機就係好了安全帶。

並沒有和鄰座帶著黑色棒球帽的青年一般被撞到鼻子。

不過。

剩下的小半杯橙汁,還是灑在了牛仔褲上。

“哎呀,怎麼回事!”

“媽呀!嚇我一跳!”

“......”

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抱怨聲。

機艙裡陷入短暫的混亂。

“乘務員!”

靠左側窗戶。

一個面色蒼白的老年男乘客的略顯沙啞的聲音。

從左後排的方向傳來。

慌亂而驚恐:

“乘務員,乘務員!怎麼回事,飛機右邊的引擎怎麼著火了!”

飛機上的晃動傾斜的越發厲害。

行李架上的行李,不斷地砸落下來。

“啊!”

“救命啊!”

乘客們手忙腳亂,有的緊緊握住扶手,死死的攥著安全帶。

有的則直接解開安全帶,慌張尖叫往親人身邊跑。

整個飛機陷入了混亂。

即使有空乘的廣播,也根本吵鬧的無法聽清楚。

倏忽間。

“砰”的一聲巨響。

機翼斷裂。

飛機突如側翻。

頃刻之間從雲層墜落。

機艙門瞬間被吹開。

楊蔓只來得及將剛剛開啟的氧氣面罩戴在頭上,就被強大的對流風吹出了艙門。

不斷的往下面一望無際的高原上旋轉墜落。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還沒有放棄希望。

試圖自救。

努力的在急速墜落的過程中尋找一棵可以緩衝的樹木。

很顯然。

她失敗了。

陷入了一片黑暗。

......

這一刻。

狹小的房間裡,昏暗而陰冷。

側耳細聽,甚至能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

屋子裡冷的徹骨。

楊蔓努力的裹緊身上的被子,這手感明顯並非現代的棉被,而是布質的被子,裡面填充的東西鼓鼓囊囊的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並不保暖,也不知道蓋了多少年,感覺又硬又冷。

不過此刻的她,倒也顧不得講究這些。

藉著窗縫兒的一絲光亮,打量起自己此刻所處的情況。

這是一張老舊的架子床,身下硬的硌人。

顯然沒有鋪太厚的褥子。

床的四周掛著一圈兒幔子。

眼下太黑。

也瞧不清是個什麼顏色和質地。

不過,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值錢的料子。

此刻的她。

睡在架子床的最外面,裡面有兩道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顯然,這屋子裡她並不是一個人住。

整個屋子裡,飄著一股兒淡淡的餿味兒,還混合著木炭和草木灰的味道。

這淡淡的餿味兒,顯然是被褥的味道,以及屋子裡連同自己在內的三個人頭髮上的味道。

至於能聞出草木灰和木炭的味道,則是因為上輩子小時候和奶奶在農村生活,經常在灶臺上燒柴火的經驗。

很明顯,現在的她。

就像那些穿越小說裡寫的那樣,死後穿越到了某個陌生人的身體裡了。

楊蔓遲疑了一下。

抬手摸了摸那明顯不屬於自己的長及腰間的頭髮。

閉上眼睛。

任由那極為陌生的記憶一股腦兒的湧入腦海。

楊蔓娘。

這是她如今的名字。

出生於開封,也就是如今的東京汴梁。

她的爹孃都是大宋底層的百姓,一家子靠著她爹給林家藥材行當賬房的的工作餬口。

她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弟弟楊世林,和一個九歲的妹妹楊盼娘。

而原身今年剛滿十四歲。

一年前的夏天,原身的父親跟著藥材行掌櫃去山上收藥,結果遇上大雨爆發山洪,被水沖走,之後原身的母親聽到這個訊息當場暈倒,之後便一病不起。

姐弟三人幾乎花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原身的娘還是一命嗚呼,在今年秋天去了。

只剩下姐弟三人相依為命。

汴梁城是大宋都城,寸土寸金。

原身的爹孃自然是買不起房子的,一直都住在御街附近,從店宅務那裡賃來的公租房裡。

一個月租金四百五十文。

這個價格,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已經是極為便宜了。

只是,如今家裡因為之前給原身母親看病,一貧如洗,家庭財政幾乎到了破產的邊緣,市中心的公租房自然也住不起了。

所以。

姐弟三人才覺得退了原來的公租房,租了偏遠一些的南燻門,在這邊兒靠近城牆的小魚仔兒巷子,私人兩間半逼仄的小屋。

小魚仔兒巷子得名很簡單,就是這一片兒臨近汴河,早些年的時候,到了春天漲水的時候,便會有很多小魚仔兒拍到岸上,許多人就靠賣這這種小魚仔兒魚為生,便索性取名小魚仔巷子。

這裡的私人的房子,雖說破舊,而且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去城中心遠,也要比公租房貴的。

但可惜楊蔓孃家租的這屋子,是遠近聞名的凶宅,有個二流子前些年冬天被發現吊死在房樑上,死狀甚是恐怖,官府也一直沒查出來原因。

之後,便一直有人傳屋子裡鬧鬼。

所以,房子的租金也以降再降,只要一個月一百五十文。

是公租房的三分之一。

依舊是一直無人問津。

畢竟,稍微情況好一點的人家,還是忌諱這個,寧願出個四百多文,在店宅務那裡租住朝廷提供的公租房,房屋出現房頂漏雨或者牆皮脫落,店宅務那邊也會有專人負責修繕,非常的方便有保障。而且官家體恤,逢年過節還會減免幾日的租金。

不過。

對於赤貧狀態的姐弟三人來說,窮比鬼還可怕。

只要便宜就好。

一間臥室,外間連通一間廚房,還半間極小的雜物房。

頓頓都只能吃最便宜的水飯和蘿蔔白菜,沒有一點兒葷腥。

也是一家子苦命人哪!

走馬燈似的,看完了腦子裡的記憶。

黑夜裡。

楊蔓蹙了蹙眉,忍不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輕輕的翻了個身。

伴隨著老舊架子床的咯吱聲兒。

眯著眼努力的適應眼前的黑暗,打量全屋。

這顯然是臥室。

空間並不大。

瞧著約莫也就二十個平方,或者,有可能更小。

屋裡的東西少的可憐。

除了一張靠牆的架子床以外。

西側的窗戶下面,還擺放著一個悶戶櫥。

這是大宋普通百姓用最常用的櫃子,?這種櫃子形體與普通的桌案相仿,有點像現代的床頭櫃放大加高版。面兒下面安有抽屜,有兩個抽屜的稱為連二櫥,三個抽屜的稱為連三櫥,以此類推。

不過,不論是二屜、三屜還是四屜的,在民間都統一叫做悶戶櫥。

一般桌案同高,可以當作作桌案使用,下置的抽屜叫做悶倉,可供儲藏東西。

記憶裡,這樣的東西,如今在底層人家算是必備的傢俱了,幾乎家家戶戶嫁娶時候都需要打一個的。

自家家裡的這一個,還是她爹成親的時候專門託人打的。

靠近門口的位置,圍著放著火盆兒,是黃泥做的,裡面早已經冷灰死灶,沒有一絲熱乎氣兒了。

楊蔓娘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窮人冬天裡天天燒炭取暖,是根本不實際的。

也許現代人可能會說,山裡到處是樹木,隨便砍點回來燒不行嗎?

還真不行。

在楊蔓孃的記憶裡,汴梁城附近的樹木幾乎都劃分給皇親國戚,或者有錢有勢的老爺們的,貧寒人家想要隨意砍柴,幾乎是不可能的。

按著大宋律法。

民伐桑棗為薪者,罪之。剝桑三工以上,為首者死,從者流三千里。

敢隨便砍伐樹木當柴火燒的平民,都要是治罪的!如果砍伐的樹木超過一百二十尺,主犯就要被判處死刑,從犯也要被流放邊疆。

除了屬於皇帝的山林,還有很多屬於達官顯貴、寺廟道觀的,這些山頭兒,普通老百姓都不能去隨便砍柴!

要想大量的砍柴燒炭,那就得跑去荒無人煙、豺狼虎豹橫行的荒山野嶺裡去。

所以,木炭在冬天價格也是非常貴的。

也是汴京家家戶戶都必不可缺的。

這個季節汴梁城,百姓取暖靠的便是木炭,每日裡一大清早,都有不少賣炭翁從城外趕著牛車來城裡賣炭,十斤木炭六十文錢,按著楊蔓娘加的情況,要省著用十天,幾乎一天也就一斤木炭,所以也只能做飯的時候用。

運氣好的話,做了夕食,留下第二日引火的碳放進灰裡。

還有剩餘的火,便直接倒進火盆兒裡,端進臥室,也能暖和一些。

好在窮苦人家溫飽都難,自然講究不起來男女大妨,加上兄妹三個都年紀不大,夜裡便擠在一起,也能增加點熱乎氣兒,省下一些木炭方面的開銷。

只是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現在的她成了楊蔓娘。

也不知這樣寒冷拮据的日子,自己能不能適應的了?

翻來覆去的想著想著,腦子裡漸漸被睏意襲來。

不知不覺。

陷入了睡夢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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