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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棲虎島上,薄霧飄緲,四下瀰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儘管一夜廝殺,無畏軍士卒卻是毫不疲倦,每個人都面帶喜色,興沖沖打掃著戰場。自有督戰官在旁記錄各人戰功,將繳獲一一收攏歸公。

吳亙緩步於港口中,身後跟著秦戩和蘇紫。二人俱是面色僵硬,眼神閃爍。昨夜激戰,他兩人可是目睹了全程。

無畏軍此次攻打棲虎島,水下有鮫人偷襲,空中有飛梭助攻,等寶象率右軍衝到港口中時,戰事很快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這次帶的人馬,都是各軍中的精銳,大大小小的戰事不知參加過多少次,其戰力之彪悍,實是讓秦蘇二人咂舌。

戰事進展順利,很快便分出了勝負,到最後,很多士卒腰間別著七八個首級,猶自不滿足,仍在四下追索殘敵。

反觀對面的海盜,若是一兩人對戰,與無畏軍相差並不大,但這等軍團對戰,海盜間配合晦澀、各自為戰、殊無軍紀的毛病就一覽無遺。就如一塊豆腐撞在了鐵錘上,很快便被衝散淪為潰兵。

至於五艘戰船,仗著船體高大堅固,如虎入羊群,在港口中或射或突或撞,竟然接連擊沉了二十餘艘大大小小的海盜船,一舉控制了港口。

由彼及己,若是無畏軍攻打天涯門和鎖月樓,自家又能強過鬼頭幫多少。一時間,二人變得小心許多,腳步也輕了不少。

吳亙走到港口邊的黑石堤岸,伸手撈起了一塊木板,看著猶在燃燒的海盜船,一臉惋惜之色,「可惜了,衝得太猛了。」

倒不是他在秦戩面前故作姿態,是真的心疼。這些船若是留下來,不能用作戰船,就是運糧運人也是可以的,再造要花多少錢。

如今他就如貧苦人家的媳婦,摳摳搜搜的,總想著能省就省一些。

一艘小船突然從港口中衝出,向著海上奔去。這應是殘存的海盜,一直潛伏到了現在,想趁無畏軍鬆懈之機逃跑。

蕩神號上,巨大的蛇雕射出一道粗壯的白光,直直射在了小船上,頓時擊出一個大洞。與此同時,兩艘飛梭騰空而起,各式箭矢如雨般射向小船,很快船便沉入了海底。

「這幫兔崽子,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又少一條船。」吳亙在岸邊痛心疾首,卻也沒有阻止手下。兒郎們打得高興了,耍就耍一下嘛,自己這個主帥何必掃興。

忽然,小船沉沒的地方跳出一人,此人水性極好,踩著浪藉著水勢三兩步躍上了岸,掉頭就往島上奔去。

事發突然,眾人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秦戩大驚,「寨主,此人就是鬼頭幫幫主竇彪。」

「哦。」吳亙答應了一聲,又轉頭去察看泊於岸邊的船隻,琢磨著他們的用途。

蘇紫也有些著急,指著已奔至島嶼深處的竇彪急急道,「可要我二人出手。」

「啊。」吳亙抬起頭來,他方才正在計算一次運送十萬人過海需得多少船,多少給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哦,不用,上了島就是寶象的事了。」

說話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在島上響起,寶象從島的後面躍起,背生四臂,向著竇彪射去。

巨大的撞擊聲傳遍全島,寶象再次騰空而起,身下抓著的正是竭力掙扎的竇彪。等到了最高點,寶象身形一轉,抓著竇彪重重甩落於地。地上騰起一片煙塵,震動都傳到了岸邊。

吳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麼高的地方落下來,多疼啊,也就是寶象皮糙肉厚,旁人早摔散架了。

忽然,一個長著白色毛髮,雙腳赤紅、生有六臂的怪獸虛影出現在了空中,通紅的雙眼冷冷盯著地面。

吳亙臉色一變,能讓寶象法相出現,證明他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身形一轉,吳亙已經消失在原地

,落到了寶象所在之處。

秦戩與蘇紫對視一眼,二人俱是臉色蒼白。這個怪獸出現後,一股強大的兇悍之意就席捲島嶼,讓所有人都心生寒意。吳亙這裡,到底藏了多少能人異士。

等到了寶象所在,吳亙才明白他為何會發動如此異象。在地上巨大的深坑四周,有幾百名面容枯槁的人出現在坑邊。這些人的身體或黑或青,宛若在地下埋了不知多少年的銅鐵,帶著腐朽敗落的味道。

這些人嘶吼著,不停揮舞著拳頭、手中的刀劍,向著空中的怪獸虛影嘶吼,卻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與寶象對視一眼,吳亙撿了塊石子,手指一彈,擊打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清脆的聲音響起,就好似這些人的身體如銅鐵一般。

吳亙眉頭一皺,這些人業已死去,身上怨氣甚重,只不過不知何故,一縷殘魂被封印於體內。而且身體被鍛造的十分堅硬。若不是寶象以自己的法相震懾住了這些人,說不得已是衝了上來。

「這些死屍太多,讓兒郎們上恐怕會徒招損傷,不值得。」寶象打量著對面,揮手阻止右軍上前。帶出來的這五千人都是老卒,他自然捨不得讓他們與這些毫無神智的死物廝殺。

吳亙點了點頭,輕輕跳入眼前的坑底。在土石中,有一個渾身是血的光頭大漢慢慢爬了起來。

此人面相兇惡,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口中不斷吐出鮮血,顯然寶象這一擊讓其受了重傷。

「竇彪?」吳亙試探著問道。

「正是。」漢子惡狠狠盯著吳亙,抓起了身旁的一塊石頭。

吳亙指了指坑頂那些怪屍,對竇彪的舉動沒有半分反應,「那是怎麼回事。」

「你是誰,為何無故殺我幫眾。」竇彪並沒有回答,身體微微低伏,抓著石頭的手放在身後,隨時準備出擊。

忽然,面前的這個青年驟然消失,再現時已到身旁,嘴角猶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咚的一聲,吳亙一拳擊在了對方的腹部。這一拳力道正好,既不至於將對方打死,又正好破了對方的氣海,壞了其修為。

竇彪痛苦的倒在地上,雙手抱著腹部哀嚎。吳亙一步步上前,一腳將其踢到坑璧中,「我問你話,就老老實實回答,信不信我將你的神魂一點點拘出,點了魂燈。」

「大人大人,莫急莫急,我說,小人願將此遊屍秘法獻上。」身處坑壁中無法動彈的竇彪,猶以為吳亙是想得到他的隱秘手段。

聽了竇彪所言,吳亙方才曉得,別看這竇彪粗魯不堪,但一路在海盜中廝殺到如今地位,實是也有些內秀。

他本是海盜中一最底層計程車卒,一步步走到現在,見過了太多的背叛和棄義。當上頭領後,他其實對手下並不信任,就四下求訪,以重金求得這遊屍秘法。此法乃是禁術,將人捉來後,死前須得對人進行虐殺,積累其怨氣,再以秘錘鍊其身體,最後得此遊屍。

此法過於慘烈,而且多會失敗,往往十人方能成一屍,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死在了竇彪手下。

與人對戰時,這些遊屍不僅身體強悍,而且那濃郁的怨氣又會影響對手,讓其陷入癲狂。

若不是寶象鎮住這些遊屍,這幾百人殺到無畏軍近前,不知有多少人會隕落於此地。

「大人,我願降,將此法和這些遊屍交出,我身上有控制他們的法門。」竇彪喘著氣,在他看來,吳亙也是領軍之人,若是手下多上成千上萬名遊屍,當個皇帝也不是難事。

吳亙沒有搭理對方,輕身跳到這些遊屍中。這些懼怕於寶象威勢不敢上前的遊屍,頓時向吳亙撲了過來。

吳亙如蝶般輕盈遊走於群屍間,魂曲如輕風流淌於其中,一遍遍拂去遊屍的戾氣和怨

氣。

漸漸的,這些遊屍恢復了些晴明。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原本僵硬兇狠的臉上有了些表情,停止了向吳亙的進攻。

有一些遊屍衝著吳亙拱了拱手,掉頭衝入了坑中,撲向那個將他們變成此等模樣的竇彪。很快,坑中怪吼聲、慘叫聲響起,更多的遊屍衝入坑中,將竇彪的身體撕碎,爭先恐後將血肉塞入自己口中,場面極為慘烈。

等所有的遊屍進入坑中,吳亙坐於坑邊,無聲的魂曲縈繞於身周。漸漸的,這些遊屍不再動彈。了去生前仇怨的他們,殘魂如風而去。

「燒了吧,免得後面再起邪祟。」吳亙吩咐了一聲,掉頭向著島上走去。

盜亦有道,打仗殺人可以理解,死多少隻是殺性大小的問題,但如竇彪這樣虐殺實屬不該,行此暴戾之事,神鬼共怒,必遭天譴。

很快,棲虎島上安靜了下來,只有燒屍的臭味仍瀰漫於空。此次攻島,除了俘虜千餘名匪徒,收羅了大量藏於島上的糧食財物,還在島上的地牢中發現了六百餘名囚徒,這些人都是要被販賣到昆天洲的。

「這些被鬼頭幫擄掠而來的人,再呆在此地亦是有些不妥,寨主準備怎麼處置。」楊正與吳亙行走於島上,看著這些滿面驚恐、面黃肌瘦的人,邊走邊問道。

「問問他們,願意迴天元洲的給條船,讓他們自尋活路吧。」吳亙也是有些頭疼,自己還在行軍打仗,實在沒有餘力照顧他們,「你說神教也不管管,就任憑海盜擄人,資助昆天洲。」

「呵呵,寨主這是讓他們去當海盜啊。方才我也問了,這些人有很多如薛信一般,得罪了神教或權貴,回去了也活不下去。」楊正笑眯眯衝著一個拱手致謝的囚徒點了點頭,吩咐人給他送一份吃食,「而且,我在島上也發現了,正是神教的一些人縱容,才讓鬼頭幫如此猖獗。」

說著,楊正從袖中取出一個賬本,點指著一欄道,「這些都是鬼頭幫孝敬神官的往來賬目,數目可不小啊。神教讓海盜處置了一些自己不好下手的人,又得了錢財,這種你好我好的事,神教怎麼會管。」

吳亙瞟了一眼,嗤笑道,「神教這是自掘墳墓,這次咱們北上,又不能深入內陸,也不知道先攻打哪個神廟為好。」

「各地海防尚不清楚,只能是先掃一遍,尋得其中破綻,再派兵奇襲而已。」楊正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由於在天元洲的暗線尚未鋪設開,此時的無畏軍可謂兩眼一抹黑。

二人此時正好行到一處石臺邊,有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正在石臺上用陶罐煮水,看其模樣,明顯是剛從牢裡放了出來。

「兩位大人,若是不嫌棄,可否聽小子一言。」此人忽然站了起來,衝著吳亙、楊正施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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