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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殿中,吳亙急躁的心情漸漸平息下來。剛接到姬楠報信,他想的便是立即出兵,急襲攔在路上兩路衛軍,打通北進通道後再直撲召勤城。可胡嘉說得也對,這麼打太過於冒險,有可能將無畏軍的家底給打光。
見吳亙神色平緩下來,胡嘉也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姬楠,「召勤城如今誰在看守。」
「姬銳,他本是陵衛,自當看管召勤城。」姬楠當即答道。
「姬銳?」吳亙眉毛一挑,手指輕輕敲著桌案。
「當面的姬震可能聯絡得上。」胡嘉接著問道。
「可以,只不過此人擔任鎮撫多年,看不出屬於哪個派系。」姬楠皺了皺眉。
「不管了,只要能聯絡上,倒是可以見一見,看他能不能通融一下。」胡嘉轉頭看向吳亙,「寨主,不妨派一得力之人,與姬震私下接觸一下,探探他的口風。若是他能夠給無畏軍讓出一條路,倒也省得與其大戰一場。」
「我去。」吳亙坐在案上輕聲道:「如他這樣的人,須得我出面相談方可。派人試探來試探去,恐怕那時姬夜早被殺了。」
「不妥吧。」楊正站起身,看了姬楠一眼,「萬一姬震已經投靠姬宸,此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會面地點安排在魯南郡中,兩家都不動兵,只要準備周全些,誰拿下誰還不一定呢。」吳亙不為所動,仍是固執於己見。
姬楠神色一動,長出一口氣,起身衝著吳亙深施一禮,「多謝都督信任,在下定當拼死護好都督安危。」
「速去聯絡姬震,我遣義鶻軍送你回去,商定好後立即發信。」吳亙擺了擺手,「記住,姬夜的安危繫於你身,定要妥當行事。」
「請都督放心。姬楠雖曾是他人暗子,但既然已經決定跟隨二少主,斷沒有反覆的道理。」說著,姬楠也不扭捏,大步走出了議事殿,自有索吉派人將其送回魯南郡。
「寨主,若是去見姬震,不妨將三少主帶上。」見姬楠離開,蒼仁靜站了起來,對於寨主這個稱呼他總是覺著有些拗口,難不成自己真的入草為寇了。
「如果姬震已是投了姬宸,此次見面他定然不會前來。若是他肯來,那說明其人心中還念著舊主搖擺不定。如今姬宸將自家父親和兄弟拿下,有另外一名少主出現,說不得會更容易將他拉了過來,起碼不會與我們為敵。」
「不錯,寨主,屬下還有一議。」陸青也是站起,「若是想少動兵戈,不僅要救姬夜,還要看看姬辛是否存活。若是能將他救出,安置於我大軍之中,有他在,那些衛軍、南軍中恐怕會有不少人反水。畢竟當下很多人都是被裹挾於其中,並不是完全從了姬宸。」
吳亙抬頭望向殿頂,沉思良久方點了點頭。
「那如何去救姬夜呢,大軍前行恐怕不可能。」寶象在一旁出聲問道,他的手下距魯南郡最近,首當其衝是要出戰的。
「不必去太多人,以義鶻軍出動少量人即可,我去會會姬銳,看他是助紂為虐還是撥亂反正。」不待他人回答,吳亙已定下了決心,這種事只有自己去,才有一定的分量。
「我與你同去。」水從月在一旁沉聲道。
吳亙自是應下,有水從月在,此行也能妥當些,自己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
夜色中的私宅,掛在簷下的燈籠燭火搖曳,淡淡的紅光漫過院子,樹影婆娑,水光粼粼。
吳亙坐在院中,靜靜看著暗穹中時隱時現的一彎清月。
哐當,院門被人推開,姬嫣大步闖了進來,身後緊跟著卓克和樂玉。今天殿中議事結束後,吳亙思索良久,還是讓卓克帶著樂玉去尋了姬嫣,將寒陸城中的變故告知。
「父親到底如何了,我要回
寒陸城,去問問大哥,為何會下如此狠手。」姬嫣快步來到了吳亙面前,大聲質問道。
吳亙看了看樂玉,示意其將姬嫣扶到桌旁,自己則抬手給姬嫣倒了一杯茶,「三少主,此時不是急躁的時候。你回去寒陸城只能是自投羅網,姬宸能困父囚弟,又怎會放過你。想來那些人族的史書你也看過不少,事涉皇權,又豈會顧及些許親情。」
「我不信大哥會變成這樣的人,定是慕容雁玉攛掇。看她平日裡也是溫良恭謹,卻不想都是裝的,心腸這麼狠。」姬嫣眼中噙淚,一把抓住吳亙的手,咬牙切齒道,「不行,今夜我就要離開,讓義鶻軍送我返回寒陸城。」
吳亙被抓得生疼,重重一甩手,「姬嫣,你是三少主,不是平常人家兒女。姬宸不下令,難不成慕容雁玉能調動這麼多兵馬。冷靜些,你回去只能是送人頭。」
樂玉見吳亙動了怒,也是趕緊上前勸解姬嫣。
過了良久,低聲抽泣的姬嫣方平復了心情,「對不起吳亙,我心有些亂。」
「唉,但凡是人,家中驟然遭此變故,自然會難以接受。如我這般,剛得到訊息時也亂了陣腳。」吳亙嘆了口氣,將桌上的茶盞向姬嫣面前推了推。
「那下一步當如何是好,我怕慕容雁玉會按捺不住下手。」姬嫣擦乾了眼淚,已是恢復了平靜。
「且隨我去見姬震,儘量說服他不要投靠姬宸。若我大軍前出,最好讓出一條道來。」吳亙側身看向姬嫣,神色有些凝重,「我軍前出時,希望能以三少主的名義出兵,討伐女幹逆,救出領主和二少主。這些日子,還望三少主多忍耐些。」
姬嫣點了點頭,「好,只盼能早日出兵,以救下父兄。」
又勸解了一番,吳亙方將姬嫣送出。看到她往自家的府邸走去,吳亙對卓克低聲吩咐道:「讓樂玉看緊她,斷不能讓她偷偷離開,若是敢逃,直接拿下。」
過了兩日,姬楠傳來訊息,姬震願意在一日後見面,約定雙方都不準帶兵。地點就安排在魯南郡的離原上,這裡四下並無遮擋,即使想伏兵也無處可藏。原本焦躁不安的吳亙,終是鬆了一口氣。對方肯見面,那就意味著其人並沒有完全倒向姬宸。
到了見面的日子,吳亙與水從月乘坐飛梭,趕往會面的地點,姬嫣也是一併同行。
一路上,水從月一直坐在船頭閉目養神。姬嫣由於藏著心事,也是呆在船尾默不吭聲。氣氛頗為尷尬,吳亙只能坐在中間,盼著飛梭能飛快些。
等到了見面的地點,為以防萬一,飛梭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方落下,這裡早已搭起了一座帳篷,只有十幾人在帳篷外候著。
剛從飛梭中跳下,姬楠就趕緊迎了上來,衝著吳亙和姬嫣低聲道:「姬震奔行一天,已是提前到了,只帶了幾名親兵。」
「好,入帳,去會會這位姬鎮撫。」吳亙率先向大帳走去,姬嫣看了水從月一眼,也是緊跟在後。
等入了大帳,裡面坐了一名身形清瘦、面目兇惡的老者,其人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直接貫穿了右眼,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鎮撫,吳都督和三少主到了。」姬楠微微側身,迎請吳亙等人入內。
老者眼皮微抬,眼底有一道精光閃過,起身走到吳亙面前,卻理都沒理,反而是向姬嫣拱手施禮,「三少主安康。」
「叔父切勿多禮,我已是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只能仰仗叔父庇佑一二。」姬嫣身體半蹲,給對方回了一禮。抬眼時,眼圈已是有些紅。
「唉,三少主言重了。不管怎樣,我哪怕是不做這個鎮撫,也定不會讓人傷了三少主。」姬震趕緊虛虛扶了姬嫣一把,側身讓開,請姬嫣上坐。
吳亙微微一笑,來之前已經
商量好對策,就是讓姬嫣賣慘,以博取對方同情,好爭取將姬震拉到自家一邊,起碼要保持中立。
等幾人分尊卑落座,吳亙坐到了姬嫣的下首,率先開口道:「鎮撫,行省情勢緊急,大家都是領兵之人,就不必來那些相互試探的言語把戲了,不知鎮撫可是受了姬宸的恩惠,願意為他賣命。」
姬震微微揚起頭,並未直接回答,如刀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吳亙一番,方冷笑道:「我是姬家的鎮撫,只為姬家賣命。」
吳亙聽出對方的弦外音,微微一笑,輕輕彈了彈衣襬,「既然如此,不知鎮撫可願助三少主討伐女幹逆,救出領主和二少主。」
「正如我所說,我是姬家的鎮撫,只聽姬家主事之人的命令。而如今,寒陸城中發號施令的正是大少主。」姬震一臉嘲弄的看著吳亙。
「姬宸還不是姬家的家主。」姬嫣在一旁冷冷說道。此言一出,姬震頓時語塞。
吳亙呵呵一笑,轉頭示意姬楠上酒,上前替姬震滿滿斟了一杯,「鎮撫,姬宸大逆不道,為了一己之私骨肉相殘,實是讓人不齒。按著我人族的說法,此人即使上位,恐怕也因得位不正坐不穩位子。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修行,性子又偏軟,能不能壓得慕容雁玉,能不能鎮得住各個家族都還兩說。我怕到時候慕容雁玉把持了朝中大權,牝雞司晨,號令天下,那時的姬家還是姬家嗎,鎮撫又當為誰賣命。」.
聞聽此言,姬嫣哀哀而泣,「沒想到我姬家就此斷了血脈,叔父,姬家值此危難之機,還請叔父幫幫我,幫幫家父,萬不可讓朝政落於慕容雁玉那個***之手。」說著,姬嫣起身就要給姬震跪倒,嚇得後者趕緊將姬嫣扶起,口中連說不敢。
吳亙微微一笑,自己已與姬嫣、楊正等人細細推演過此次見面當如何應對。姬震此人性子剛硬,為人忠直,就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所以今天雖然是吳亙主談,但實際的主角卻是姬嫣。
若想讓其倒向自己這邊,那隻能是弱己身亂其神,裝可憐賣慘,實在不行就死纏濫打。果然,還未到最後的手段,姬震已是亂了陣腳。
長嘆了一口氣,姬震將面前的酒一口飲下,「大少主做出此等事,為了不讓姬家各支刀兵相向,我並沒有過多質疑,仍按著寒陸城的軍令行事。但正如三少主和吳都督所言,往後下去,鐵手行省還是姬家的嗎。
這樣好了,我兩不相幫,手下衛軍向西撤兩百里,不再過問三少主和無畏軍所為。」
吳亙與姬嫣對視一眼,試探著問道,「聶毗那裡可也能保持中立嗎。」
「不行,他是大少主一手提拔起來的外姓將領,自是唯大少主馬首是瞻。」姬震斷然道。
「我明白了。」吳亙稍稍盤算,對著姬震拱手道:「鎮撫能按兵不動,已是感激萬分,請靜待時局變化。今日之事,還望勿要洩露出去,免得姬宸提前下狠手,對二少主和領主不利。」
姬震自是應下,吳亙和姬嫣又看向姬楠。後者跺了一下腳,慨然道:「請三少主和都督放心,我也是姬家人,雖曾被女幹逆蠱惑,但受二少主恩惠多年,姬家又罹遭橫禍,延祚不續。為了救姬家,我姬楠對天發血誓,定不會洩露半分。」
說著姬楠取出一把小刀,在自己額頭割了一刀,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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