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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的河灣中,無畏軍和狼兵還在鏖戰,雙方犬牙交錯於一起,沒有人有餘力顧及到遠處自家主將的生死。
廝殺是件很費力的事,真的很費力,特別是人在亢奮中快速消耗自己的血氣,等過了這股勁之後,無盡的疲憊就會勢無可擋的湧入身體,讓動作失了輕盈,讓眼光不再銳利。於是,人便死的多了起來。
無畏軍如此,狼兵也是如此,此處口袋形的地形,正面其實很窄,雙方兵力都無法展開,只能死完一層後再上一層。
在孟順撕開兩道防線的缺口後,狼兵自然而然湧入戰線之間的空隙,可這裡十分逼仄,根本施展不開手腳。後面的人又擠不進去,如此一來,在無畏軍的面前就積攢了一堆的狼兵,兵勢之厚足足堆集了有十幾層。
失了孟順的強力突擊,再加上戎車這種利器的阻擋,缺少攻堅手段和衝擊優勢的狼兵停滯了下來,雙方只能用手中的刀戟和弓箭近距廝殺,看哪一方先撐不住倒下。
張武陽滿身是血的跑到樂希的身前,看了一眼車陣外的情形,再看看防線後已經養精蓄銳已久的三百精兵,“差不多了,對方的氣勢已降,準備發動反擊。樂曲長,你做好準備。”
樂希點了點頭,“放心。”
張武陽又扭頭衝著遠處賊眉鼠眼的牛超喊道,“牛超,你的法子可能奏效,若是無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就是寨主求情也沒用。”
牛超眼睛一瞪,“姓張的,我哪知道有用沒用,要剝皮剝你的,能熬膠,還能配火燒。”
張武陽恨得牙癢癢,一個箭步上前,將牛超拎到了戰車旁,“快,吹號。”
看著一向處事還比較溫和的張武陽動了真怒,牛超嘟囔著掏出一個虎骨雕成的號角。
“上車。”張武陽一聲令下,牛超卻遲疑著不肯上前。
嗆啷,一把刀架在了牛超的脖子上,張武陽寒聲道,“再敢畏縮不前,按軍紀處置,寨主的脾氣你是曉得的。”
牛超一縮脖子,長嘆了一口氣,“罷罷,我不下地獄。”說著向前邁了一步,忽然身體一轉,掉頭就向後跑去,“誰愛下誰下。”
張武陽勃然大怒,飛起一腳將其踩在地上,拎著就跳上了戎車,臉色猙獰道,“不吹,那你就去狼兵那裡,看看你的嘴硬還是狼的牙利。”
牛超此時方目睹陣前的慘烈,看到那些兇惡猙獰的青狼,身體一哆嗦,趕緊舉起手中的號角,“我吹不行嗎。”
腮幫子鼓起,號角微微振動,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張武陽不免有些氣急敗壞,這就是牛超吹噓的懾狼大法,可以喝退百萬狼兵?
剛要發作,張武陽忽然停了下來,只見車陣外密密麻麻的一層青狼,忽然停了一停,接著口中嗚咽,左衝右撞,全然不聽馭手的指揮,掉頭向遠離車陣的方向跑去。
可此時狼兵已經都堆在了這個狹窄的地形中,層層疊疊,哪裡能夠離開,情急之下,這些癲狂的青狼竟然向身前的同類咬去,試圖撕開一條通道。
這麼一來,整個狼兵就亂了起來,騷亂從車陣始,漸漸向後蔓延,整個河灣處如同炸了鍋一般。
張武陽詫異的看了一眼牛超,沒想到這小子的手段還真得管用。興奮之下,大力拍著牛超的肩膀,“繼續吹,呆會我向寨主給你請功,錢是少不了的。”
知道這小子貪財,張武陽也只能這麼激勵他。命令自己手下制住自家三層防線中也有些癲狂的巨獒,手一揮,那三百歇息已久的無畏軍士卒,紛紛登上戎車向前衝去。
“射。”隨著樂希率先射出一箭,這三百士卒拿下自身攜帶的斧子,一起向前扔了出去。無數的斧頭飛舞著砸向騷亂的狼兵,寬大的斧刃斬開青狼的毛皮,斬斷他們的腿腳,斬在狼兵的盔甲上。
這些斧子的殺力遠比箭矢來得大,三百多把斧子飛出,轉瞬間就要殺死殺傷一百頭青狼。
眼見一擊奏效,張武陽大喜,“無畏軍,敵已亂,隨我衝。”
很快,除了一部分遠端壓制的弓箭兵,車陣後所有的無畏軍紛紛爬過自家的戎車,向著前面亂作一團的狼兵衝去。
以步兵對上狼兵,平時可是不敢想象的事,可此時這些狼兵由於坐騎發狂,已是失了分寸,紛紛匍匐於無畏軍的斧子和長刀下,化作血泥踐踏於他們的腳下。
此次立了大功的牛超,自然是有些趾高氣揚,看著無畏軍在自家的指揮下,逐豕攆兔般追趕著狼兵,自然心生得意,這次定要向吳亙多要些那個靈玉。
唉,這無畏軍離了自己就是不行,一幫小娃娃,被人家攆到這裡。要不是自己實在看不下去露了一手,吳亙恐怕晚上得捂著被子哭上一宿吧。
嘚瑟之下,牛超不自覺往前走了一步,卻沒想到自己此時還在戎車上。一個不小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的死屍中,號角也摔到了一旁。
遠處,那些狂躁的青狼忽然身體一顫,眼中露出一絲清明,疑惑得看著四周。
“牛超。”張武陽瞥得這一幕,不由大怒,一面帶領手下繼續追擊,一邊奮聲怒吼道。
一臉血汙的牛超抬起頭來,摸了摸自己被摔得生疼的胳膊,惡狠狠衝著一旁的巨獒踢了一腳,“狗一樣的東西,害你爺爺掉下來,小心我剝皮烤了你。”
巨獒一陣躁動,一隻爪子好巧不巧地踩在了那個號角上,咔嚓一聲,號角被踩成兩半。
牛超一看也急了,趕緊推開巨獒將號角取了出來,試著合攏吹了一口,不由臉現沮喪,這個從牛也處搶來的號角已經廢了,再也沒有驅狼的功效。
看著遠處怒不可遏的張武陽,牛超突然有些心虛,趕緊在那裝模作樣吹著號角,管他有沒有效果,反正牛爺盡力了。
幸好此時狼兵已經亂了陣勢,在張武陽和樂希的配合下,終是丟下一堆屍首四散潰敗。
追是追不上的,兩條腿總是趕不上四條腿,眼見狼兵逃走,張武陽也無可奈何,只得趕緊打掃戰場,救治自己的傷員。
走到仍一本正經吹著號角的牛超身前,張武陽冷冷盯著其人。
什麼意思,想打架啊,誰怕誰,牛超心中大怒,伸手將號角取下,剛要開口,吧嗒,手中的號角掉了一半落於地上。
“哎呦,我的修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可將這虎號吹得裂開,了不得,了不得。”牛超將地上的號角殘片撿起,搖頭晃腦向著河邊走去,邊走邊嘖嘖慨嘆。
“你個破爛玩意。”張武陽飛起一腳,將牛超踹得高高飛起。在一陣鬼哭狼嚎中,牛超落入水中,咕咚咕咚向下沉去。
蕭河中,吳亙和酈其正輪流在渾濁的水中搜尋著孟順下落。
二人擊傷對方後,剛想趁勢聯手拿下對方,沒想到孟順見勢不對,轉頭沉入了水中,又故意攪起水底的淤泥,竟然是避過了二人的視線。
在水下搜尋許久,吳亙頭頂著一堆水草,沮喪的跳到水面,衝站在岸邊警戒的酈其道:“算了,這老傢伙也不知道有什麼閉氣的本事,這麼長時間不出現,估摸著早從河底溜了。不能在此耽擱時間了,回去整軍。”
二人回到了河灣的岸上,此時大戰早已結束,張武陽已經將人馬重新拉出整隊完畢,傷員放於車上,連俘虜也已一併綁好。
看到吳亙氣哼哼的過來,張武陽瘸著一條腿上前,重重拱手,“寨主,屬下無能,沒有攔下狼兵,讓他們跑了一些。”
“戰獲如何。”吳亙擺了擺手,自己和酈其兩人都把孟順丟了,又有什麼底氣苛責張武陽。
“斬敵六百餘名,俘敵一百五十人,那些活著的狼難以收服,已是全部殺了。”張武陽簡單稟報了一下,遲疑道:“此戰能得如此戰果,還是有賴於牛超的驅狼之術。只不過這小子辦事太不靠譜,半路上將號角損壞,要不然咱的斬獲更多,足以一戰平滅孟家狼兵。”
說到後頭,張武陽已是滿臉懊喪。
吳亙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張武陽,“此事不怪你,是我太相信牛超了,才把勝負手放在他身上。這個狗東西就不是能靠得住的主,他人呢。”
張武陽努了努嘴,只見牛超趴在一隻巨獒身上,肚子漲得老大,正不停往外吐水,“我一氣之下將他給扔到了河裡,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不會水,幸虧我發現他半天不上來,才遣人將他撈了上來。不過說實話,牛超委實是屬貓的,命大,就這樣都沒死。”
吳亙眼睛一亮,沒想到無意間竟發現了牛超的弱點,一想到有了制約這小子的法門,原本鬱郁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走,咱返回青槐城,與寶象他們圍剿破陣兵。等滅了這支人馬,看他孟順還有什麼本錢再與咱打。”吳亙跳上一輛戎車,揮鞭指向青槐城的方向。
在一眾人馬轟隆隆離開後,蕭河水中的一處蘆葦叢邊,慢慢探出了一顆腦袋。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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