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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頂,勁風陣陣,吹的雙眼迷離。舉目望去,四下林海莽莽,竟是一眼望不到邊。高高低低的樹梢,如同綠色的連綿丘陵,不時有飛禽走獸從丘陵間穿過,奇怪的叫聲此起彼伏。
如此蠻荒之地,遠觀絕對不會看出一絲文明的氣息,誰又曾想到,在這鬱郁叢林中,竟然隱藏了一座高塔,記載著一段過往的痕跡。
吳亙坐在地上,正試圖從姬夜口中探出更多的資訊。這是吳亙第一次接觸啟人,這個奇怪的種族以往聞所未聞。
反觀姬夜,對於人族倒是熟稔的很,不僅操著一口流利的雅言,而且對人族的歷史、文教、制度、修行等俱是掌握不少。
與水從月對視一眼,對方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憂慮,吳亙心頭一沉,竟然連水從月都如此憂心。從方才姬夜簡單透漏的資訊看,啟人生存於一處名為昆天洲的所在。此洲孤懸海外,極少與各洲交通,所以在人族中流傳不廣。
「姬兄弟啊,看你一人遊歷大遺洲,實是令人佩服的很。行路艱難,為何沒有僕從朋伴相隨,也好有個照應。」吳亙有一搭沒一搭說著,眼神卻是瞟向了姬夜的尾巴。
此人能知曉這麼多人族知識,應不是卑下出身,否則哪來的渠道懂得這麼多。就如吳亙,對啟人一無所知,但水從月明顯知道些什麼,只不過姬夜在場不好明說罷了。
姬夜微微一笑,「吳兄弟倒是有心了,大遺洲固然險阻重重,但亦有莫大機緣。說實話,家中並不同意我到此,但九十九年才能等到的機緣,怎可錯過。
我到此地,一來族中有些痼疾,看能不能在此尋到解決的法子,二來於我而言,也是想見識一下各族風采,相互切磋借鑑。
姬夜倒也坦然,一面回答吳亙,一面卻是瞟向水從月,「這位仁兄,這幾日登塔之時,閣下一路奮勇向前,倒是讓愚弟頗為佩服,不如有空切磋一下如何。」
水從月冷冷道:「佩服不敢當,閣下一人登塔,仍從容自若,我等六人同進,尚且如此艱難,高下立判,不必如此虛偽。切磋之事好說,只不過鄙人出手甚重,如有失手,還請閣下海涵。」
姬夜並不惱怒,只是微微頷首,「如此切磋正好,啟人從出生至成年,無論高低貴賤,俱是一路拼殺。無論勝敗,敢戰者方為勇士。所以請水兄不必留手,手段盡出。至於方才高下之說,其實我能順利登塔,倒是沾了些修煉功法的光,拋開這一層,其實修為著實一般。」
看此人說話倒也磊落,水從月面色也緩和下來,「那擇日不撞日,不如就在此比試吧。我等幾個還要繼續前行,恐怕停留不了多長時間。」說著起身作了個請的手勢。
「水兄勿急,這些日子你等與魂印多日較量,已是心神俱疲,小弟有一個不情之請,既然皆是遊歷,不如結伴同行如何,路上也好時時切磋。」正說著,姬夜猛然回頭,一臉不悅,「你二人幹什麼。」
吳亙和寶象訕訕的從姬夜的尾巴前站了起來,「好,只要你放心同行,我們自當可以。不過老姬啊,你這尾巴有什麼用處呢,奇哉怪哉。」
姬夜臉一沉,「少見多怪。」卻是不願意搭理吳亙。
水從月也是一臉難堪,這兩人不時作出一些無聊之舉,這就和當面問人家長鬍子有什麼用一樣,你讓人家怎麼回答。
幾人商量妥當,姬夜往後與吳亙等人相伴而行,相互守望,在離開大遺洲之前,不得出手相對。
正交談間,忽然聽的橋班慘叫一聲,從蛇形雕塑上重重掉下。
原來一到塔頂,橋班便被蛇形雕塑所吸引,爬上爬下,仔細察看。也不知道此獠發現了什麼,興奮至極,歡呼雀躍,卻是一不小心從雕塑上掉了下來。
吳亙和寶象咋咋呼呼跑了
過去,這個蛇形雕塑一看就是不一般,說不定是什麼大寶貝。
姬夜看了一眼圍攏在一起的三人,頗為同情的對水從月道:「水兄,這一路之上倒是辛苦了。」攤上這些隊友,著實有些心累。
水從月難得沒有出聲反駁,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大概知道蛇雕是何種功用了。」橋班興奮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蛇雕對吳亙道,「此物說是法器吧,卻是與一般法器大不相同。一般的法器是用靈氣驅動,而大遺洲靈氣幾無,又是仰仗什麼呢。」
說到此處,橋班故意停頓了一下,一臉傲嬌看著圍攏上來的眾人,「就是那個。」說著伸手指了指天空中的太陽。
舉起手中那座小些的蛇雕,指著其中的水晶,「這種水晶頗為奇妙,可以儲存日月光華,代替靈氣。前次大家已經看著了,歷經這麼些年,威力仍然不可小覷。塔頂這個,儼然威能更大,一次發動,毀城摧郭應不在話下,只可惜放置於此的水晶不知去了何處。」
「既然這些人有如此強力法器,為何還死了這麼多人。」齊合有些不解。
橋班撓撓頭,這個他倒是無法解釋。
「這是血祭。」姬夜忽然發聲,「此處水晶可能是威能漸失,或是有強敵來襲,所存日月光華用盡。所以這些人便用了血祭的法子,將人身血氣精華注入水晶,以維持蛇雕所用。」
眾人不由吸了一口冷氣,這些獨目人到底做出了什麼,又面臨怎樣的威脅,竟然犧牲瞭如此多的族人,以維持蛇雕運轉。
只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奉獻出如此多的族人,最終還是身死族滅。可見一味倚仗外物,不強健己身終是死路一條。
走下這風雨斑駁的高塔,眾人心思俱是有些沉重。回頭再望,塔如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孤零零的守望著以往的榮光。
高山升起又倒塌,江河奔湧又枯竭,繁星墜下天幕,雄塔沒入煙塵。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浩瀚歷史長河中,究竟出現了多少璀璨文明,又埋葬了多少強大的種族。人族縱然當下強大,高居眾靈之長,若干年後,會不會如這些獨目人一般湮滅於歷史塵埃。
離開高塔,一行人風餐露宿,櫛風沐雨,走過了千山萬水,見過了各種千奇百怪的生靈。
在一處沼澤之地,見到了一種奇怪的生靈。這生靈吳亙姑且稱他們為將逝者,因為這個種族已經快要絕滅,只有九個將逝者存活於沼澤之中。
這種生靈與吳亙等人所見過的都不相同,每個將逝者都是一團黑色的帶有長絲的團狀物,如同水母一般,閃爍著各色光亮,在幽暗的沼澤中吟唱著悲涼空靈的曲調。
將逝者性子平和,已經在大遺州存活了萬年之久。可終是抵不過歲月的侵襲,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中,漸漸趨於消亡。
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語言、文化,這也是生靈開智的標誌。在沼澤之畔,還有無數半圓形的石頭房屋,其中放置的都是將逝者的屍骸。用了一種特殊的法子儲存,不至於化為塵埃。
殘存的九個將逝者,在一塊塊黑石上游走,石碑上留下了莫名的花紋。他們正用看不懂的符號,記錄著種族的知識與過去。試圖倔強的向天地證明,他們來過、奮爭過。
輕輕走過那些已經刻好的黑石,路過默默篆刻碑文、完全不理會他人的將逝者,眾人默默無言,就連橋班也收斂了許多。這些黑石,就是一塊塊墓碑,一個綿延萬年的種族就此走到了盡頭,湮滅於光陰長河之中。
多少年之後,有誰還會想起這個種族,唯有這些黑石,能證明將逝者存在的痕跡。
在一處大湖之底,吳亙等人在水下十幾丈處發現了一片殘垣斷壁。一個個巨大的人頭獸身石像,默默佇立於水中
。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一些石像在水流的沖刷之上,已經殘破倒地,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綠苔水草。
所有石像都仰頭向天,目光幽深,嘴巴微微張開,似在祈禱,又似在咒罵。
遊走於石像之間,那些深邃的目光似乎始終在盯著眾人,讓人有些頭皮發麻,生怕一個不小心,石像就會暴起攻擊。
數千個石像或倒或站,守望著身後那片巨大的城郭。一眼望不到邊的石像默默無言,這種景象,何等的悲涼,何等的震撼,何等的無奈。
這是一個已經死去的種族,這是一片死氣沉沉的世界,這是一處文明的離殤。無名的種族長眠於這幽深湖泊之中,沒有留下任何記載,只有這些石像,訴說的著不盡的無奈和悲涼。
一路前行,七人發現了數處類似的遺蹟。再過經年,或許這些遺蹟也將徹底湮滅於世間,一段歷史終將無聲消失於天地。
行走於高山之巔、大湖之濱、無邊樹林、漫漫荒漠,到處都留下了七人的足跡。隨著腳步丈量過一個個遺蹟,如同跨越了一段段塵封的歷史。
夕陽下,七人站在高高的山峰上,身後,拉出一道道長長的影子,不免有些蕭索。
古蹟荒垣好嘆嗟,滿川荒景只餘殤。但見光陰長掩映,不知浮世幾興衰。
大遺州,究竟是個怎樣的所在,葬下了如此之多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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