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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一老一小相伴而行。湖風吹過,帶來了老者有些感慨的聲音。
「淺畫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年青魚案後,朱不展被貶,流落他鄉。因怕有人對其不利,便將淺畫託付於我。
這次返回京城,我看這小妮子有些不對,遂詢問了趙真,原來是看上了你這個小子。」蹇行斜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吳亙,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要錢沒錢,要勢沒執,吊兒郎當,一身匪氣,就是皮囊還好些。」篳趣閣
吳亙訕訕笑道:「多謝國師成全,小的銘感五內。」
「誰說要成全你了。」蹇行眼睛一瞪。
「國師屈尊找到小子,無非是想看看人品樣貌如何,實是已經預設。若不然,以您的權勢,隨便弄個手段將我捉了送與錦春王,豈不更加省事。」吳亙笑眯眯看著蹇行,突然覺著這老頭順眼許多。
「唉,倒是有些小聰明,就是嘴太損了,從哪裡學來的那些惡詞。」蹇行頗感無奈,想起方才吳亙如潑婦般罵街,饒是自己閱人無數,也是被罵的有些懵了。
「對了,蹇伯,那趙真是誰,青魚案又是什麼。」方才這蹇行話語中倒是藏了不少事情,讓吳亙頗為好奇。
蹇行擺擺手,「老東西,老不死的,國師,伯父,行啊,稱呼一會變了多少個,你是屬蛇的,隨棍上啊,還是稱我為國師吧。
趙真就是陪伴在淺畫身邊的老太婆,她是我歸元宗的人。這些年倒是她照顧淺畫最多,當自己女兒養的。你和淺畫的事能成與否,可得看她的臉色才行。至於青魚案,不知道也罷,與淺畫無關。」
「哦。」吳亙這才知道趙嬤嬤的真名,想到其手中的菸袋鍋,臉色不禁黯然,想過她這一關可是不容易。
察覺到吳亙的神色,蹇行呵呵笑道:「她只不過是不想讓淺畫重蹈覆轍罷了,當年她也是為情所困,愛上了一個窮小子,落了個孤苦半生的下場。所以,趙真阻攔你也是為了淺畫著想。小子,你與淺畫間還有一座山的跑離,這座山就是階層,此山難過啊。」
吳亙哀嘆一聲,衝著蹇行深施一禮,「請國師指點一條明路。」
蹇行停下腳步,「路就那麼幾條,適合你的倒也不多。入歸元宗吧,你又無法練氣,入國子監吧,以你的憊賴性子,註定也是學無所成。
想來想去,你不妨去神武院進學,以此為進身之資,將來入了軍中立下大的功勳,倒也不是不可能成為貴人。
趙國以武立國,神武院是趙國專門為培養軍中將領所設,雖然這些年地位有所下降,但仍是凡人不多的上進路子。」
吳亙思慮半天,才試探問道:「請問國師,這些可是朱先生安排的。」
蹇行轉頭笑笑,「可以嗎,這也猜的出來。朱不展不好直接相助於你,便求到我的頭上。你與淺畫那些事,他自是清楚。為了不讓自家女兒傷心,倒是破天荒扭著性子走起了我的後門。嘖嘖,小子,你命好啊。」
吳亙長出了一口氣,心頭一塊石頭落地,「行,我去神武院。只是還請國師告知,淺畫現在何處。」
「淺畫你就別想見了,她已在歸元宗修行,短時是回不來的。朱不展也不在京城,前往地方巡視學政去了。」
「噢。」吳亙答應一聲,心頭總是有些鬱悶,「只是若我光明正大行走於京城,那錦春王會不會派人追殺我。」
「你自放心,在京城中,錦春王若是敢再伸手,老頭子會讓他知道輕重的。再敢折騰,那他趙長就是自找死路。行了,此間事了,回城吧,到時自會有人去尋你。」蹇行將手中的冬青鳥蛋扔了回去。
這一點吳亙自是確信,蹇行既然能找到自己,又怎會不知自己的住處。
既然見不著朱淺畫,那不妨就聽從蹇行的安排,事情總是會越來越好的。反正這麼大的國師,騙自已一個窮小子有什麼意思。
客棧中,吳亙煩躁的心思漸漸平緩下來。等了幾天,有一個人送來了神武院的入院憑證。這是一個刀形的木簡,上面寫有三百零一的字樣,這也意味著院中已有三百名學子。
神武院並不在扶黎城中,而是位於城東北的葛山上,距城尚有五十餘里。
既然已經辦妥入院手續,吳亙便自行趕往神武院。有了盼頭,心情也是好轉許多。
一路穿行於田野,四下麥浪滾滾,楊柳青青,泥土與芳草的氣息糅雜在一起,如同久釀醇酒,不時有醉熏熏的兔獾從草叢中踉蹌而出。目睹如此景緻,吳亙緊繃的心絃放鬆了下來,能自如行走、不被人追捕的日子真好。
前方出現了一座大山,挺拔天地,危峰兀立。此山是左近山脈的最高峰,兩側連綿的青山在湛藍的天穹下蜿蜒不知多少裡。
抬頭望去,山巒怪石嶙峋,山石如斷,崖壁陡似斧削。山上松楓成林,嫩綠、鵝黃、青黛,錯綜變幻,交織一片,再配上隆隆瀑鳴,倒是顯的此地水秀山明,怪不得趙國修行武學、練氣、縱橫等術的最高學府皆齊聚此地。
山腳有數條蜿蜒而上的山路,每條路口皆有一座牌坊。吳亙不禁有些犯難,到底哪條才是前往神武院的路。
山前一片靜寂,連個詢問的人也找不到,可見趙國對此地十分放心,不屑於派人看守。也是,能來這裡的人,無不是各行佼佼,誰會不開眼來這裡鬧事。
伸手摺了根樹枝,吳亙閉上眼睛,樹枝伸出,隨意原地轉了幾圈。睜開眼,樹枝指向了其中一條山路。
毫不猶豫踏上了這條路,山路並不逼仄,兩側岩石上有粗糲的鑿痕,並未做更多的修飾。一株株虯松破石而出,大些的蒼勁挺撥,小的卻腰不盈尺,虯根盤結,循崖度壑。
吳亙邊走邊欣賞著山景,正行走間,對面來了一人。
此人看起來倒是與吳亙年紀相仿,身著一身灰衣,頭戴紫冠,尖嘴猴腮,身形極瘦。兩隻大眼睛突兀的安在了瘦臉上,眼珠不時轉動,精光四射,顯的頗為精明。
「這位兄弟,請問此路可是通往神武院。」好不容易見到一人,吳亙趕緊將其人攔下。
年輕人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吳亙,看了看其身後揹著的包裹,「你可是到神武院送貨的,小心些,那幫粗鄙莽夫整日只知打打殺殺,小心捱揍。」
「……」吳亙著實無語,自己這身打扮也不像送貨的吧,不就是帶的東西多了些,包裹大了些嗎,衣服破舊了些嗎。
可轉念一想,也不怪人家誤會,這個時節應是過了招生的日子。來之前倒是與送憑證的打聽了,能來此地的恐怕多富貴人家,要不然又怎能支撐的起修煉所需。
吳亙剛想開口,忽然聽到空中傳來一陣嗡嗡聲。抬頭一看,一隻巨大的船正從山頂飛下。
整條船足有三十餘丈長,船呈梭形,船體銀白,豎了一根巨大的桅杆,繡有歸元兩字的大旗正隨風呼啦作響。
船緩緩經過,巨大的陰影掠過山峰,厚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好大的船,吳亙張大了嘴巴。雖然上次錦春王也曾使用飛船追殺過自己,但如此大的船還是第一次見到。
「小子,你倒是好運道,這是歸元宗的飛船,平日可是難睹真容。這次正好宗門有人來訪,才有幸一睹大宗實力。只是可惜,不能上船一遊。唉。」瘦削青年眼露羨慕之色,顯然這艘飛船連他也是難的一見。
吳亙咂咂嘴,摸了摸包袱中的冬青鳥蛋。飛梭再好,自家又不能乘用,又有何益,心中對這隻鳥蛋越發期待起來。
忽然,船上出現了一道熟悉的氣息。氣息如蘭,又帶著些書卷氣,吳亙猛然抬頭,一瞥之下卻是臉色蒼白。
船舷上,一個少女正凝眸托腮,遙望那空廓碧空,眉間隱有愁意。
吳亙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急急隨著大船移動,雙手拼命的揮舞。
飛船已近山腳,船身上泛起銀色漣漪,這是要加速起航的標誌。船上的女子驀然驚醒,有些慌亂的四下打量。終於,少女看到了山腳下正追著船奔跑的身影。
女孩猛然捂住嘴,雙目泛起霧氣,將身子探出舷外,死死盯著那個揹著碩大包裹、看起來有些滑稽的少年。
吳亙邊跑邊向船上的少女揮手,一不小心,被山石絆的摔了個跟頭。女孩悚然一驚,急急伸出戴著玉鐲的手臂,擔心的看著笨拙的少年。
很快,吳亙從地上爬了起來,扔掉身上的包裹,擼起袖子,露出健壯的胳膊,衝著女孩凌空翻了幾個跟斗,呲牙憨笑,示意自己全然無事。
女孩破涕為笑,一隻手捂著嘴,一隻手使勁揮舞,扶著船舷急急向船尾方向移去,「吳......」
「淺畫......」少年的聲音響徹山谷,「我好好的,我回來了。」
女孩拼命點頭,淚珠簌簌澆下,順著捂著嘴的手落到船舷之上,化作萬千晶瑩,落入少年心田。
船越行越快,銀色漣漪化作一道光幕,漸漸快要覆蓋住船體。在光幕合攏前的剎那,女孩拼力扔出一片絲巾。絲巾如白鴿一般,飄飄忽忽向著山上落去。
緊走幾步,吳亙接住了從天而降的絲巾。飛船漸漸向著遠處飛去,越來越小,船上的女子漸漸變為一個小點。
怔怔的看著飛船越行越遠,吳亙將絲巾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口。絲巾還帶著那個人的味道,上面有荷田鴛鴦,相互偎依於荷葉下,正卿卿我我。
飛船消失良久,吳亙仍呆呆站在山路上,手中抓著白色絲巾,久久不語。
「那個兄弟,飛船已經走了。」身後傳來那名瘦削青年的聲音。
「閉嘴。」吳亙頭也不回。
「......」
過了許久,吳亙方才神色平靜的回頭,「去神武院是哪條路。」
「哦哦,那一條通往碧岫峰,也就是神武院的所在。」青年指著遠處的一條山路。
「謝謝。」吳亙將地上散落的包裹撿起,平靜下山,向著青年所指的方向走去。
「這位師兄,我叫胡嘉,在少陽院就學,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青年緊緊跟在吳亙身後,急急問道。
「吳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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