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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顧大同為了籌備大兒子顧玉人的婚禮可說是忙得腳不沾地,連坐下來抽口水煙的時間都沒有。
準新郎顧玉人是個甩手掌櫃,頭天回來告知阿爸自己願意成親了,第二天便回陽州衙門的照磨所畫卯去了。顧大同在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裡籌備出如此排場的婚禮,不給他點贊不成!此時是扒鹽的旺季,曬鹽場裡每天都有很多事務需要他辦。好在有蕭天劍幫忙,包攬了曬鹽場裡的一切瑣碎之事,讓他騰出更多的時間來忙於婚禮。家裡又有小兒子顧玉生幫忙跑腿,每天要購買什麼,置辦什麼,或是去邀請誰來赴宴,等等,顧大同只動嘴,顧生騎著馬去辦理去了。至於佈置新房和床品的添置,又有趙柔雅和福相滿滿的王嬸嬸負責,顧玉茹和蕭歸沐幫襯。但畢竟是連續忙了一個月,顧大同似乎精疲力倦。好在婚禮舉辦得既順利又排場,顧大同終於鬆了一口氣。今天早上他一起床便眉歡眼笑,欣喜不已,喃喃自語道:“顧家從今天起又有了女主人啦!”
顧大同洗漱之後便重回自己的房裡,坐在床前的那張木椅上美美地抽了一陣水煙。他愜意地進入庫房,拿出帳本和鑰匙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然後坐在八仙桌旁等著一對新人來敬茶。
可是顧大同剛坐穩,便見顧玉人引著戚瓊瓊走了進來,雙雙地跪在他的面前。戚瓊瓊雙手端著茶杯,鞠躬後說道:“阿爸,請喝茶!”顧大同連忙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把茶杯遞迴給戚瓊瓊,說道:玉人兒,瓊兒,阿爸祝你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顧玉人和戚瓊瓊齊聲謝道:“謝謝阿爸!”
顧大同一邊從八仙桌上拿起帳本和鑰匙,一邊對戚瓊瓊說道:“瓊兒,這是我們家的庫房的帳本和鑰匙,從今天起這個家就由你來管啦!”說著,便把帳本和鑰匙遞了過去。
戚瓊瓊急忙推辭道:“阿爸,這個使不得。”
顧大同問道:“你現在是顧家的大媳婦,為何說使不得呢?”
戚瓊瓊說道:“我太年輕,況且剛進門,這麼大的家業我可管不了。”
顧大同說道:“瓊兒,阿爸知道你一直在孃家是管帳的,這個家的帳目比戚家鹽店的帳目簡單,憑你的才智管理這個家是綽綽有餘的。況且這個家一直缺少一個女主人,你來了之後我們家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家。所以這個家你必須要管。”
戚瓊瓊說道:“阿爸,瓊兒素來不喜歡管家!”
顧大同說道:“瓊兒,阿爸和你一樣,都是習武之人,都不喜歡管家,可是有什麼方法呢?你就看在這些年來阿爸既當爹又當孃的份上,接過這個擔子吧?”
戚瓊瓊聽了,略一思忖,說道:“既然阿爸話說到這份上,瓊兒便聽從阿爸的吩咐就是。”
顧大同聽了,馬上把帳本和鑰匙放在戚瓊瓊的手上,說道:“瓊兒,從今往後這個家就辛苦你啦!”說完,拍了拍顧玉人的後背,然後滿面笑容地走出了正堂,出門去了。
原以為顧大同出門是向著鹽田的路走的,可是今天卻不是!
以往顧大同出門時肩上總是荷著一把鹽耙。可是今天他的肩上什麼也不荷。只見他雙手背在身後,怡然自得地走在通往海邊的沙道上。他腳步輕盈,那操勞了一個而精疲力倦的痕跡早就沒有了。
沙道既是路又不是路,是趕海人常走的用腳板踏成的足跡。
沙道連著海灘,都是白皚皚的海沙。
顧大同在白皚皚的海灘上停止了腳步。海風拂過他的臉龐,讓他心曠神怡。他用腳踢了踢海灘上的細沙,捲起一股沙塵,隨著海風向岸邊飄去。
顧大同靜靜地站在海邊,眺望著大海:海面風平浪靜!他心裡想道:“若海面一直這樣那該多好啊!”
顧大同貼近海水漫無目的地走著。這片灘塗像一彎月芽兒。月芽兒的東頭就是赫赫有名的千層巖壁。這些年來,顧大同每當遇到挫折而心情不好時總是要到千層巖壁頂上坐一坐,看看大海,解解壓。他看了看月芽兒的東頭,喃喃自語道:“好久不爬上千層巖壁了,今兒沒什麼事,不如到千層巖壁上去坐一坐吧。”
顧大同很快來到了千層巖壁的腳下。潮水退下不久,石面溼溼的。他伸手摸了摸溼溼的石面,有點滑。於是,他蹲了下來,把兩隻鞋的帶子繫緊,然後便開始爬巖壁。
爬著,爬著,顧大同突然想起以前外婆的家。外婆的家也海邊。那裡的海邊也有一片岩壁,但沒有這裡的千層巖壁如此赫赫有名。小時候顧大同常跟隨母親回孃家。舅舅和舅媽也曾帶著顧大同爬過一次那裡的巖壁。舅舅是個中庸之人,膽小怯懦,唯唯,顧大同一直不喜歡他。舅媽卻是個才女,曾在巖壁上教顧大同背誦過她的詩詞,至今記憶猶新。舅媽姓木名明絢,顧大同非常喜歡舅媽。京都淪陷那年,舅舅英年早逝,舅媽也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顧大同終於爬上了千層巖壁的頂端。他坐在最高那塊岩石上面,看著大海。海面上有好多飛翔的鷗鳥;遠處還有捕魚的漁船,一點一點地閃現在波浪之中。顧大同喜歡飛翔的鷗鳥。他深深地呼吸著從海面飄來的帶有鹹腥味的空氣,心裡感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漸漸地有點醉意。這是近二十年來,他的心情第一次有這樣的舒暢。
顧大同俯瞰巖壁下的月芽兒,看見一個老者頭戴著斗笠,倒騎著一隻驢子慢悠悠地行走在沙灘上——陽州的濱海地區有好多從中原遷來的移民,一些老者還保留著中原時的裝束。
“他為何倒騎著驢呢?”
顧大同坐在岩石上看著,想著,疑問著。他不禁聯想起自己己故的師傅兼岳父。老劍客婁三風生前也喜歡倒騎驢,頭上也常常戴著斗笠。江湖人都稱他為怪人。他做事確實也怪。他只有一個獨女,就是自己的前妻婁明軒。怪人一生只收過六個徒弟,三男三女,三女之一是他的獨生女。怪人愛他的女兒勝過愛自己的命,從小不但教她習武練劍,還令其讀書識字。
怪人收的徒弟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認為習武練劍之人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入,而這些投入對於貧窮家庭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負擔,耗不起。窮文富武嘛!他的六個徒弟,除了女兒婁明軒之外,顧大同、趙綽韻、司馬西都是貴族的孩子,戚薇的父親是大鹽商,殷源源的父親是一名參將。
怪人從來不叫徒弟的姓名,只叫姓名後面的那個字,然後加了“兒”字作尾。他叫顧大同為同兒,趙綽韻為韻兒,司馬西為西兒,戚薇為薇兒,激源源為源兒。久而久之,除了知道“軒兒”是姓婁之外,其徒弟姓什麼,他一概不清楚了。
怪人搬了幾次家。開始的家也是在海邊。他每次傳授功夫時總是把徒弟們帶到沙灘上來施教。因為沙灘廣闊平整軟綿綿的,跌倒時不會受傷。他還有一個怪論調:說面向大海練劍。不但事半功倍,而且能拓寬徒弟們的視野,開闊徒弟們的心胸。
怪人還把六個弟子分成三組,每組兩人,一男一女,搭擋訓練。開始時,顧大同和趙綽韻一組,司馬西和婁明軒一組,戚薇和殷源源一組。年少無知,懵懵懂懂,大家一起打鬧,倒沒什麼。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戚薇和殷源源日久生情。趙綽韻喜歡上顧大同,可顧大同卻喜歡上婁明軒。怪人早就發覺,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了不干預之外,還把顧大同和婁明軒調為一組,司馬西和趙綽韻為一組。司馬西是個沉默寡言的巴蜀男孩,趙綽韻是個冰冷的姑娘,沉默對冰冷,正好是一對。可是兩人每次訓練時,趙綽韻總是真打,下手很重,甚至把司馬西打得頭破血流,可是司馬西卻總是不怨不悔。怪人看不過眼,問司馬西是什麼回事,司馬西總是這樣回答道:“師傅,是誤傷,沒事的!”
顧大同和婁明軒也日久生情。這事照樣逃不過怪人的火眼金睛。一天,怪人把顧大同叫到僻靜之處,說道:“同兒,師傅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吧!軒兒遲早是皇宮裡的人,說不定將來是一位貴妃。”可顧大同不以為然,依然我行我素——追求著婁明軒。
在顧大同剛滿十八歲那年,怪人又搬家了。從海濱搬到京郊——天子腳下。不久六個徒弟都出師了。
出師那天,怪人又對顧大同說道:“同兒,別再打軒兒的主意了,回你的貴族大院中娶妻生子去吧!”
顧大同對怪人說道:“師傅,同兒和軒兒兩情相悅,懇求師傅成全。”
怪人罵道:“師傅早就告訴你,別對軒兒獻殷勤了,可是你依然我行我素:師傅再次警告你,繼續獻殷勤也是徒勞無功的,不信你就走著瞧!”
怪人說到做到。不久,皇帝選秀,怪人便把婁明軒送進皇宮。可婁明軒進宮之後卻做不了皇妃,連個才人也不是,最終成了柔雅公主的貼身宮女。顧大同不想離婁明軒太遠,參加了武舉,武進士及第之後又參加了大內招聘,成了大內的一名待衛。
北真人攻打京都時,婁三風為了幫助顧大同和婁明軒脫險,竟然一人斷後,死在北真人的亂箭之中……
月上三竿了,海面上飛翔的鷗鳥越來越多。可是,顧大同依然坐在千層巖壁的最高的那塊岩石上遐思悠悠。他淚流滿面,喃喃自語道:“世事無常!那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後站起身了,向天空喊道:“婁明軒,你如今在哪裡呀?你知道你現在已經當婆婆了嗎?告訴你吧,你大兒子已經娶媳婦啦!”
在戚家鹽店嫁女的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顧大同站在千層巖壁最高的那塊岩石向天高喊的時候,一位白衣公子騎著一匹馬,護送著一乘橋子行走在陽州的大街上,一個時辰之後在戚家鹽店門前下落。
一個小丫頭走到轎前,掀開了轎帶,對轎裡說道:“戚家鹽店到了,請五夫人下轎。”這位夫人就是顧大同向天空高喊的婁明軒,那位騎白馬的白衣公子便是她的小兒子李沐文。
只見婁明軒下了橋,抬頭看了店裡的招牌,又看了敞開的店門,便突然焦急起來。她未經通報,便往店內闖。
戚家鹽店的老闆娘殷源源早就看見門前來了一乘官家的轎子,料定不是一般的顧客,便迫了出來問道:“敢問這位夫人,您要找誰呀?”
婁明軒停止了腳步,抬頭一看,一眼便認出對面走來的女人正是自己多年不見的師妹殷源源,但她不敢確定,便問道:“敢向大妹子,你是這家鹽店老闆娘殷源源嗎?”
殷源源說道:“是的。夫人您是……”
殷源源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婁明軒一把握住殷源源的雙手,眼淚便開始在眼框中打轉:“殷師妹,我可是你的師姐婁明軒啊!”說完潸然淚下。
殷源源從頭到腳把婁明軒打量了一遍,問道:“你真的是我的婁師姐嗎?”
婁明軒沒有回答殷源源的問話,卻焦急地問道:“敢問殷師妹,十八年前你的顧大同師兄可曾來過你家沒有呢?”
殷源源緊握著婁明軒的手說道:“婁師姐別急。當年顧師兄和孩子們確實來過戚家鹽店。”
婁明軒緊抓著殷源源的手,焦急地問道:“他們如今何在?是否還活著呢?”
殷源源說道:“婁師姐請放心。他們如今在陽州的曬鹽場,不但還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
婁明軒繼續問道:“那個小女孩也活著嗎?”
殷源源說道:“你是問玉茹兒嗎?她當然也活著,現在已經是大姑娘啦!”
聽完殷源源的話,婁明軒高興地說道:“真的嗎?我婁明軒值啦!”說完,突然鬆開了雙手,癱軟地倒在地下,昏了過去。
“五夫人,您怎麼啦?”小丫頭驚慌失措,“小公子快過來啊!五夫人昏過去啦……”
李沐文迅速跑了過來,抱起了母親,喊道:“娘,您怎麼啦?娘,清醒醒……”
殷源源掐住了婁明軒的人中,喚道:“婁師姐,你醒醒!師姐,你快醒醒……”
眾人手忙腳亂,呼喚的呼喚,按摩按摩,婁明軒才漸漸地醒了過來。十八年來積累的心中委屈彷彿是決堤的洶湧澎湃的洪流,又彷彿是海上翻滾的震天動地的巨浪,在她胸堂裡碰撞。她夢囈般地說道:“我真苦啊……”說著,便嚎啕大哭起來。
二十年,有七千三百個日日夜夜,心中有多苦,別人是無法體會的。在這二十年裡,婁明軒都思念自己的三個孩子:他們是否還活著?如今身在何處呢?曾有多少次想衝出牢籠去尋找他們。可是她到底是一個賣身的女奴隸,是一隻沒有人身自由的籠中鳥,是衝不出牢籠的。
此時,圍在婁明軒身邊的除了殷源源、李沐文和李府的小丫頭之外,還有聞聲而來的戚薇、戚瑤瑤、戚光以及鹽店裡的夥計們和戚家的傭人。他們聽著婁明軒如此尖厲苦澀的嚎哭聲,都淚灑淒涼。
半柱香之後,婁明軒才平靜下來。殷源源告訴她,曬鹽場距離陽城只有一天的路程。還告訴她,如今在曬鹽場生活的除了顧家人之外,還有蕭天劍夫妻和他們的女兒蕭歸沐。
婁明軒聽了,突然跪在戚薇和殷源源的面前,說道:“戚師弟,殷師妹,你們的大恩大德愚師姐無以為報,請受一拜!”說著,便拜了下去。
殷源源連忙上前把婁明軒扶起,說道:“婁師,你快別這樣!你知道嗎?我們如今不僅是同門兄弟姐妹,而且是兒女親家呢!”
婁明軒問道:“殷師妹,你為何如此說話呢?”
殷源源說道:“婁師姐,我家瓊兒已經嫁給你家玉人兒啦!”
戚薇補充說道:“吉日就在昨天。”
婁明軒驚喜地問道:“他們是在昨天成親嗎?”此時,婁明軒才仔細地看了戚家的庭院——庭內庭外都張燈結綵,貼滿雙喜兩字。
殷源源指著大堂裡的一個大喜字說道:“是的。婁師姐,你來遲了一天啦,錯過了他們的婚禮呢。”
婁明軒聽了,說道:“殷師妹,你婁師姐真是一個糊塗蛋!明明到陽城已經一個月了,卻今天才能尋找你們!”說著,眼淚又開始流了下來。
殷源源連忙安慰她道:“婁師姐,沒關係的,明天他們便歸寧了。你今晚便住在這裡,明天便可見到他們啦!”
婁明軒擦了擦眼淚,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小兒子李沐文,高興說道:“好!我今晚就住在這裡,等著喝他們的歸寧酒……”
話未說完,忽然聽到店門外有人說道:“啟稟五夫人,泉臺大人派人來傳話,說府裡有急事,請五夫人和小公子速速回府。”
婁明軒一聽,臉上瞬時失去笑容,喃喃自語道:“我婁明軒何時才有自由啊!”
婁明軒知道,官府人家不同尋常人家,說是有急事,說不定是天大之事。她不敢小視,也不敢多停留,匆匆忙忙地同戚薇和殷源源辭列,帶著李沐文回府去了。
婁明軒剛回到家,李泉臺便對她說道:“老五,大娘子在老家仙逝了,幾位公子都要返回老家赴喪。可是回老家的路途不但遙遠,而且風險多。你會武功,又多智慧,且辦事牢靠,你就顧著他們回老家赴喪吧!”
婁明軒聽了,原來是李泉臺的元配夫人在老家去世了。她是李泉臺的一個小妾,必須聽李泉臺。連忙回房中收拾行李,第二天便帶著李家幾十號人回濱海古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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