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原來我拿的是反派劇本啊 （5400，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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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其實一直都知道，前往星空從來都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在人們的想象中，好像前往宇宙中就會有許多絢麗的景色，許多驚險的冒險，許多不可思議的事物。

但實際上，這些都是假的。

怎麼可能啊。哪有那種好事。

真的去過宇宙的伊恩很清楚，即便是從地球去木星的這段旅程，也漫長地令人難以置信，而且整個過程除了無聊就是無聊，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冬眠倉裡面等待。

無論是飛船還是火箭，對於人類而言，宇宙中都只有一片閃爍的光點，沒有多彩的星雲，看不見恆星的運動，也無法搞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搞明白自己究竟要做甚麼。

人類歸根結底就是生活在陸地上的生物，想要讓他們理解宇宙的美，適應這種對於星球生命無法接受的生活，得先把身體和精神全都改造一番，成為新人類（NewType）才行。

即便是伊恩生活的，前世所在的地球聯邦，也是為了消耗生產力，讓人們有事可做，所以才去進行宇宙大開發的。

畢竟，有些時候，如何更快更好地前往宇宙星空，就是一個巨大的綜合性課題，解決那些問題本身，就能讓人們生活的更好。

譬如說，為了解決星域航行而開發的超高蓄能，能重複利用幾十萬次的壓縮電池與配套的核充能組，雖然並沒有讓木星航道加速，也沒有讓艦載無人機的續航時間出現根本上的變化，但卻的確解決了地球上許多民用設施的能源問題。

畢竟，一切以人為本，如果人們不是真的閒得無聊，誰又會想要前往遠方呢？

其實是有這樣的人。但這樣的人始終是少數，明明可以在家鄉安穩生活，卻始終選擇去未知的地方……絕大部分時間，這種人的稱呼，都是‘怪胎’。

伊恩就是這樣的怪胎。

他就是這樣一個始終都在想著極其遙遠地方的人，只關心遠方，對自己已經熟悉的地域沒有多大興趣的人。

他就是一個一點都不接地氣，一點也不類似普通人，根本就不在乎什麼普通人柴米油鹽那種小幸福的人。

但是。

但是……

在他前世所在的那個世界，在伊恩前世所在的地球聯邦裡面。

已經沒有‘普通人’了。

伊恩凝視著眼前的眾魂們，他的心中卻浮現出前世的人類，自己的那些同學，同事和友人。

在那個已經實現人工智慧統轄資源的地球，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需要‘體力’的勞動，所有人都是學者，都是研究人員，最少最少也是相關領域的工匠，藝術家亦或是遊戲大拿，娛樂明星。

那個時候，想要生孩子甚至需要申請，父母需要經過多次考核，拿到三個證書後才有資格去留下後代，每個人都竭盡自己全力去培養自己的孩子，基本不會有什麼原生家庭問題。

而人們倘若真的想要混吃等死也沒問題，但真的去混吃等死的人反而很少。

說到底，人們不想工作僅僅是因為累和感覺不值得——倘若在一個世界，人們沒有任何KPI的要求，沒有任何壓力，想要合理的資源就會有資源支援，沒有不懂行的上司隨便下指標，無論是程式，建築，藝術還是娛樂，全部都會支援。

那麼這個世界真的會有人不想要‘工作’嗎？

不。因為那個時候，能工作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榮譽，那就是夢想的代名詞，不夠優秀的人甚至只能去賽博網路裡面玩遊戲。

指不定玩遊戲還沒其他人厲害。

“普通人……”

伊恩喃喃自語，他厭惡這個詞，甚至是憎恨這個詞。

越是在泰拉，他就越憎恨普通人，越憎恨平民，越憎恨平平無奇者這些詞彙。

當然，他也越憎恨人上人，高高在上者與壓迫者這些詞彙。

什麼有錢人，沒錢人，上等人，泥腿子……全部都噁心的讓人想吐。

因為這些詞彙，就不應該存在。

每個人都應該是自己的超人，都應該是自己夢想的實現者——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堅信，有自己的熱愛與天賦，每個人在人權上都應當是平等的。

沒有任何人是普通的，是高人一等的。

強迫人類，強迫人承認自己是普通人，強迫一個智慧生命去成為所謂的‘普通人’，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邪惡。

所以，誕生於那樣世界的伊恩，其實從頭到尾，都無法理解泰拉這個世界上發生的許多事情……

他花費了漫長的時光，才逐漸搞明白，原來人類還能這樣活著，這樣卑微……又茫然地活著。

人類不應該這樣活著。

所以。

所以，面對諸多亡魂。

伊恩看向那位亡魂之首，那位與自己交流，卻因為無法理解自己的夢想而默默流淚的妓女，木匠之女，一個努力活著，卻沒有得到一個好結局的人類。

他又看向其他所有露出不解，感覺有些彷徨的亡魂們。

——豈能說這些亡魂中，就沒有一位天才，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但他們都死了，成為了亡君的一部分。

這就是亡君之道真正的惡之所在……它將所有人都變成了‘普通的亡魂’，而一個人真正的價值，真正的天賦與能力全部都抹殺，變成了另一個人最基礎的一部分。

這是隻有最後關頭才能使用的技術。

心中確定了這一點，伊恩認真地對著諸魂道：“我的願望，是改造這個世界，將它變成我心中理想的世界。”

“然後，我想要前往遠方。”

“這是一個大的過分，以至於有些空泛的願望，如果你們無法理解，那麼可以不用去理解。”

【……是嗎？】

聽到這裡，亡魂們卻有些釋然：【改變這個世界？換句話說，您想要讓世界變成您認為正確的模樣？】

“是的。”

伊恩也覺得這種夢想有些熟悉，他想了想，然後不禁笑了起來——各式各樣的中，那些大反派的夢想不都是這樣嗎？主角們想要維持和平的日常，而反派想要將世界扭曲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和平的確是需要維持的，但改造世界自然也是必須的。

假如說，他的願望，就是這樣傲慢的改造整個世界，為自己的夢想鋪路。

那麼，對於人類而言，這其實是一個比前往高天之上好理解許多的目標。

——原來我拿的是反派劇本啊。

對此，伊恩倒也沒什麼感覺，倒不如說，亡君什麼的聽上去就挺反派的，恰到好處了屬於是。

所以，知曉這一點的亡魂們，反而不哭，不茫然了。

【倘若是這樣的願望，那我們不需要去理解。我們的君王，我們會用你的眼睛去看，去見證】

他們釋然道：【君王，假如我們有你這樣堅定的，不會被任何其他人影響的意志的話，我們或許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不過，能再講一講嗎？】

【為我們講一講……你想要創造的世界？】

伊恩微笑：“當然。”

於是他便開始講。

對這些追隨自己的靈魂，講述一個有關於未來的童話。

是。在泰拉，所謂的童話大多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可他要講述的，卻是有關於很久很久以後未來的故事。

與絕大部分童話不同——伊恩所講述的未來，無需發誓，也無需保證，他不需要說‘此事純屬虛構’，因為這對於他來說就是理所當然的東西。

他不需要去追逐美好。

因為他人以為的美好，於他而言不過是理所應當。

這是很睡的很沉，很安寧的一覺。

伊恩做了一個美夢。

而當他醒來時，他察覺，自己體內的亡魂更加凝聚，維繫起來也更加平穩了——他們安穩地沉睡在自己額前的銀色晶片構成的結晶層中，安然地睡著。

這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伊恩也發現了一個異常。

準確的說，是霜蝶發現了一個異常。

“父親大人——你瞧你瞧！”

總算可以從伊恩的腰帶裡面飛出來的霜蝶就像是個大撲稜蛾子一般在伊恩眼前亂晃，而揉了揉腦袋，睜開眼睛的伊恩環視四周，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整個據點內外一片通明。

正午的陽光碟機散了蔚藍城內一切的陰影，彷彿那些哀嚎的亡魂和屍體從未存在過那樣。

他們的確都不在，都被索林大公帶走了。

被放置的霜蝶：“(ì_í)”

回憶起這點，伊恩才轉過頭，看向氣鼓鼓的霜蝶，少年笑著伸手，讓小妖精坐在自己的手上：“怎麼啦，我可愛的小霜蝶？發生什麼意外了？”

“你瞧，我額頭上！有個挺好看的印記誒！”

霜蝶很快就恢復情緒，美滋滋地指向自己的額頭。

伊恩定睛一看，發現那裡有個他非常熟悉的豎著的菱形印記。

這個印記呈現白色，它的四條邊正中央有著一條紋路向外蔓延一點，而中央有著一個圓，好像豎著的第三枚眼瞳。

這就是‘亡君’，亦或是說，亡君相關能力的一種印記。

“咦？”

看到這裡，伊恩不禁輕咦一聲，他有些嚴肅地起身，認真地觀察霜蝶的額頭，眸中有銀色的光輝閃爍：“讓我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刻，他心中想起預知視界中，出現在霜蝶身上和迴響中邁爾斯身上的銀色霧氣。

或許就是這個？

這個就是霜蝶和邁爾斯將會得到的‘機緣’？

【亡魂的贈予】

【阿瓦克領內所有受害者給予那些倖存者，以及那些與加害者作戰之人的贈禮】

【透過極大量的情緒誘導與強化，如若有靈能潛勢，可以催化出其靈能力量，賦予一種‘亡君’的能力，如若沒有靈能潛勢，可強化其靈能潛力】

銀色晶片中的講解令伊恩恍然：“原來如此。”

這下就好解釋多了。

正如伊恩體內的亡魂所表現的那樣，阿瓦克領內所有的亡魂，在亞德伯特破壞了拘束裝置後，就全部飄散在這片土地上，等待著有人為他們復仇，亦或是救離他們離開這個地域。

伊恩與亞德伯特為他們復仇，消滅了飛焰地，靈知院和索林大公領這邊的所有研究人員，故而成就了兩名亡君，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在阿瓦克領的戰鬥不算數。

像是霜蝶，幫助伊恩擊敗噩夢孳孽和阿瓦克子爵，就也被公平的亡魂給予了一份力量支援。

如果霜蝶有靈能潛勢，她就可以獲得一份亡君的力量。

類似於靈災道途中，伊恩賦予庇護騎士與復仇使者的那種靈能力量。

而這種力量，是從亡君中分離而出的根本能力，有著第四能級的潛力並不奇特。

而邁爾斯就更好理解了……這位蔚藍城的倖存者，身上寄宿的恐怕不僅僅是亡魂的怨恨……還有那些熟悉之人與家人的祝福。

亡魂們希望這位倖存者成長之後，能歸來……為他們復仇。

亦或是讓他們安息。

霜蝶是妖精，本就有靈能；而邁爾斯也覺醒了靈能，滿足條件，故而都有銀色霧氣——其他人大概也就加了幾點精神屬性吧。

總而言之，這個世界還是有參差的。

除此之外。伊恩想了想，假如這個世界沒有他的話，邁爾斯估計就得獨自一人揹負著家鄉百萬亡魂的怨念在世間徘徊成長……很可能在半途他便夭折，令無數怨恨與絕望都無從消解釋然。

改造這個世界的過程，任重道遠啊。

“不錯，小傢伙，等回帝都，我來幫你試驗試驗，看看究竟是什麼能力！”

伊恩收回銀色晶片，他已經聽見走廊外的腳步聲。

“好耶！”霜蝶歡呼。

伊恩走出自己的房門，空氣中傳來一股食物的香味，雖然只是最普通的水煮肉加豆子，但以現在這個情況來看，也算是不錯的一餐。

走進大廳，伊恩看見贖光正在與映光交流有關於之後和帝國方交涉的問題，而輝劍正在與亞德伯特聊一些應該注意的常識，磐沙就在旁邊聽著。

他們顯然知道，能讓伊恩如此小心託付的人肯定要謹慎對待，所以也不想出什麼亂。

亞德伯特只是性格好，不是社交白痴，所以如今已經和磐沙那麼一夥人混的有模有樣了，頭頂一個山民帽子，還真的有點南嶺土著的味道。

“你醒來了？”

注意到伊恩的到來，輝劍笑著揮手，然後指向大廳的另一側：“有人在等你。”

“伊恩！”

一個帶著喜意的聲音在靠近門的方向響起：“還有霜蝶！”

是樺黯小姐那好聽的聲音。

伊恩轉過頭，他看見樺黯和墨風兩位妖精小姐正坐在那邊喝豆湯呢，看見他的時候，她們便齊齊飛過來，一邊扯伊恩的頭髮，一邊扯伊恩的臉，氣鼓鼓說道：“你怎麼突然消失不見？！二皇子和天洪王打起來還沒一會，你就帶著霜蝶突然消失，嚇我們一跳！”

“這個……”被扯著頭髮揉臉，伊恩也沒感覺多疼，反而挺舒服的，他笑呵呵地扯淡道：“我不認得路。”

霜蝶，樺黯和墨風：“(ì_í)”

也不能說伊恩撒謊了——他的確不認得路。實際上，他一直都是用銀色晶片的地圖來看路的。

妖精們在據點的角落坐下來，交流這一晚的情況。

自強者交戰以來，特雷斯的小隊就四散躲避起來——那不斷劈落的雷霆和光束雖然刻意避開人所在的地方，但破壞造成的餘波仍然令人心驚膽戰，而一個隊伍的目標實在是太大，所以只能分散躲避。

樺黯和墨風本來想要和伊恩一齊找個地方躲一躲，卻沒想到伊恩早就消失不見，嚇得她們還冒著餘波找了好一會。

雖然她們其實都很清楚，以伊恩的聰明才智和觀測靈能，躲不了餘波才怪，但突然消失這件事還是有點讓妖精們生氣的。

“請務必原諒我。”

伊恩很認真地道歉——兩位妖精小姐頂著著第四能級強者戰鬥的餘波去找他，的確是冒著極大風險，而他卻突然消失，確實是不夠意思。

樺黯和墨風對視一眼，笑呵呵道：“當然原諒你啦——輝劍都和我們說了，他說你委託救援隊前去亞空間迷宮中救出妖精的靈魂……真的很感謝！”

後面這段話是墨風單獨說的，這位渾身散發著墨水香味的風妖精認真地對伊恩道謝，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許淚光：“我感知到了幻嵐的靈魂……真的，是完整的……我們不用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了……”

能救出幻嵐另一部分的妖精之魂，顯然是對墨風精神的極大拯救，在伊恩離開前，墨風幾乎都黑化了，一股怨念橫溢的模樣，下一瞬開始無差別屠殺也不奇怪。

伊恩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這時候也不需要多說什麼。

妖精當然不會維持這種沉重的氣氛太久，伊恩又問了問特雷斯的情況，卻發現這傢伙一旦離開他大腦就重新恢復活力了，這傢伙居然指揮隊伍跟著載山巨龜逃跑的痕跡也跑出了阿瓦克地區，如今大機率已經回到了巡監騎士的營地。

載山巨龜作為有心光體的第三能級，迫於第四能級強者的威壓離開阿瓦克地區，自然不會回頭對特雷斯他們出手，而特雷斯等人也可以藉著載山巨龜的力量避開各種實力強大的幻影和魔獸，甚至就連強者對戰的餘波都少很多。

伊恩給出相當高的評價：“他可真會跑路。在這方面的天賦簡直可以與第二等級的天才媲美了。”

“咦。”樺黯眨了眨眼，妖精小姐歪頭道：“天才還有等級嗎？”霜蝶和墨風也都看向伊恩，饒有興趣地翹起耳朵。

“嚮導騎士，我們準備離開了。”

而就在伊恩准備為妖精們解釋一下自己的五級天才評價標準時，映光走了過來。龍人修女手中仍然拿著自己的槍法杖和盾牌，輕鎧被整備的一絲不苟，顯然並沒有半點放鬆。

她微笑著向妖精小姐們致意，然後認真地對伊恩等人道：“救援隊馬上就要離開阿瓦克地區，所以我們想問，你們是打算和我們一起離開，還是等待巡監騎士的隊伍？”

“一起離開吧。”

伊恩與妖精小姐們對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他站立起身：“也是時候離開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