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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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裳唱民謠,那是有說法的。
上一輪,她唱的就是民謠,賽後也有專業人士分析過,那是因為賈奕創作時間不夠,才寫的民謠。
唱民謠,能用秦雲裳的個人能力掩蓋詞曲人才華的不足。
畢竟民謠都很簡單,只要唱功到位表演到位,一樣能唱得很好聽。
這回又唱民謠,不少雲裳兒粉絲就有點坐不住了。
不少極端的雲裳兒粉絲直接在彈幕開噴起來:
“又讓我家雲裳兒唱民謠,這些詞曲人都是仗著保底第二擺爛躺平哪裡是吧?”
“往好處想想,說不定是他們不是擺爛,是準備把心思用在下一首歌上面呢?”
“雲裳兒就只配唱民謠是吧?明知道我家雲裳兒優點是唱跳都行,非讓她去做不擅長的彈唱,試探底線?”
“姐妹們,多給雲裳兒一點信心,咱雲裳兒唱民謠照樣拿第一;同樣,也不要給這些擺爛詞曲人好過,往死裡噴!”
“剛才他們噴陳亮我還不信,現在看來確實,陳亮只會寫一些比較粗俗的歌,配金藍正好,給他雲裳兒,他就不會了。”
……
然而,彈幕的紛擾,卻飄不到秦雲裳眼前,她抱著吉他,撥動琴絃,開始唱了起來。
“wuuu——wuwuwu——wu”
秦雲裳輕聲哼唱,吉他絃動,幕後和聲團加入開始發力,燈光熄滅,溫柔寬容的氛圍將現場籠罩進去。
隨著她的歌聲響起,所有的質疑都消滅了。
“我帶著比身體重的行李
遊入尼羅河底
經過幾道閃電看到一堆光圈
不確定是不是這裡……”
她的彈唱比起上一次,好像又有進步。
她的歌聲好似營造除了一層濃厚的氛圍感,讓人不由自主沉浸進去。
和賈奕的那首歌不同,這首歌情感上更含蓄,但是卻更純粹。
如果說上首歌秦雲裳是“表演”得很好,那這首歌,就毫無表演痕跡,彷彿是她在臺上傾訴自己的故事。
《我記得》,收錄入趙雷《署前街少年》的一首年輕的歌。
是一首獻給母親的歌。
這首歌剛問世一年,就迅速拿到網易雲年度十大歌曲以及十週年十大金曲。
雖然不像《成都》那樣傳唱得爛大街人人都知道,但這首歌的精彩依然閃爍著年代無法掩蓋的光輝。
好歌是經得起考驗的,會在無數年後一再翻紅。這首歌也將會如此。
陳涯本來不想把這首歌在這時拿出來,畢竟這只是一場選秀,有著嚴苛的合同,也不能自己決定發行方式。
不過,秦雲裳打動了他。把這首歌給她,並不會讓他感覺多心疼。
另外,她也確實需要一首代表作來撐起她的偶像之路。
所謂代表作,就是提起這位歌手,馬上就能說出口的一首歌。很多年輕的流量小生就是缺乏這樣的代表作。
一說唱跳rap籃球,都知道,但就是不知道唱的歌叫啥名。
這樣是不行的。
代表作就像看家功夫,行走娛樂圈必備,被人打得快死了,有這套功夫能翻盤;想更近一步,憑這功夫能上位。
《我記得》就是一首可以作為代表作,支撐任何一位歌手橫行歌壇一時的歌。
秦雲初幫了陳涯不少忙,這首歌就當是回饋人情,今天,現場傳功給秦雲裳,讓她立地成聖!
“記得這裡是片樹林
後面有個山坡
山坡上的棗樹每當秋天到來
我們把棗裝滿口袋。
我記得除了朋友我還
做過你的叔父
你總喜歡跟在我的屁股後面
只是為了那幾個銅錢……”
孟醒看著秦雲裳的表演,聽著歌詞,眼神有點迷茫。
他轉頭看了看賈奕,發現他也很迷茫。
頓時他就放心了。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聽不懂歌詞啊!
不光是他們倆,直播間大多數觀眾都沒有聽懂歌詞在唱什麼。
“這歌詞啥意思啊?怎麼又是尼羅河又是閃電的?還有剪刀怎麼摘走行李?”
“噓,別去理解,去感受。”
……
郭瀟然神情有點凝重。
這回秦雲裳上臺,知道幕後是陳亮,其實他是放心的。
前兩輪比賽他都看過直播,陳亮幾斤幾兩他都知道,歌詞能寫“阿珍愛上了阿強在一個有星星的夜晚”的人,不可能在歌詞上勝過他。
但是秦雲裳一開口,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陳亮這首歌,旋律就是很爛大街的半階下降,說實話,很平庸,一聽他也會寫。
但演繹上實在太他媽的強了!
這感覺就好像拿鵝卵石隨便搭牆,搭著搭著,突然他媽的搭出來一座盧浮宮。
任何簡單的東西演繹得強悍到這種地步,就絕對不再簡單了。
而且,這回的歌詞很明顯有點東西在裡面,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既不是“你淺淺的微笑就像烏梅子醬”,也不是“阿珍愛上了阿強”,這回的歌詞,樸實平淡,但內有玄機,語句凝練,有畫面感。
郭瀟然也是寫歌的。別人覺得這歌詞聽不懂,但他一耳朵就能聽出來,這歌詞,有點東西。
他轉頭,看向了前排側向的任晉清。
這位任老爺子除了聽郭瀟然的歌,聽其他人的歌都是微微閉眼翹著腿,一邊認真聽一邊點頭。
但這回不同。秦雲裳唱的時候,他的表情竟無比認真。
郭瀟然心裡忐忑起來。
任老爺子這表情代表什麼?是他特別不喜歡,還是特別在意?
分不清,真的分不清啊!
“不要哭我最親愛的人、我最好的玩伴
時空是個圓圈、直行或是轉彎
我們最終都會相見。
在城池的某個拐角處、在夕陽西下時
在萬家燈火的某一扇窗紗裡
人們失憶著相聚。”
秦雲裳的歌聲,將所有人都帶進去了。
她聲音清澈,高音穩,低音準,中音柔,彷彿在講述一段故事,哼唱也自然如同呼吸。
連何肅和餘瀟瀟都沉醉到歌聲中了,跟著一起搖頭晃腦。
雖然歌詞聽不太懂,但很有感覺。
金藍心情複雜地看著臺上的秦雲裳,感到頭頂燈光有些刺眼。
她有點嫉妒。
連她都能聽出來,這首歌完全不同於其他人唱的幾首,甚至不同於陳亮之前創作的兩首歌。
這首歌必定會火,可能等到剛上平臺,就火上各大音樂榜單,甚至比《阿珍愛上了阿強》更火。
所以她嫉妒秦雲裳,嫉妒她的嗓子,嫉妒她的人緣,嫉妒她的出身,她的一切。
為什麼自己和陳亮合作了兩次,都不能唱到這樣的好歌?而她卻能發著光一般地那樣站在舞臺上?
身旁的賈奕還在仇視著她,認為是她拖了自己後腿,天知道,金藍現在有多後悔。
怎麼當時自己就沒發現,陳亮原來實力這麼強呢?
怎麼當時沒發現,不是他實力不行,而是他一直在遷就自己呢?
是,之前陳亮是總是在說她五音不全,動不動罵她。
可他還是認認真真給她寫歌,幫她想解決方案,以至於過了兩輪,都沒人發現其實她唱歌跑調嚴重。
和賈奕一對比,陳亮簡直是個謙謙君子好吧,實力又強,人也好。
金藍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感覺自己像個大豬頭。可能還不如豬頭。
曲畢,秦雲裳起身,鞠躬。
現場響起了掌聲。
這是由衷的掌聲。
她這首歌成功打動了所有人,連對手都不得不給她鼓掌。
在掌聲漸歇時,卻有一個頑強的掌聲如同退潮時的礁石,倔強地矗立在原地,不肯停止。
眾人齊齊望過去,只見任晉清站在座位上,雙手依然在不住地鼓掌。
因為老先生的帶動,眾人的掌聲又響了起來。
大家都不敢在任老先生停下來之前停下。
主持人慾言又止,看到任晉清一臉嚴肅,他也不敢插話,只能任由他老人家繼續鼓掌。
足足一分鐘,他才坐下來,掌聲才總算結束。
主持人感嘆一聲,上臺道:“感謝雲裳兒給我們帶來的精彩表演,雲裳兒,看來你的表演非常棒,大家的熱情都很高漲,你有什麼想法?”
秦雲裳也很激動,臉紅紅的,胸膛不住起伏,汗水順著光滑的脖頸流下,堆積在胸前。
她說道:“並不只有我表演的功勞,多虧了陳亮,歌寫得太好了。”
陳涯瞬間就感覺,很舒坦。
這才對嘛。
這才是和正常歌手合作嘛,你誇我,我誇你,大家都很棒。
哪像之前跟金藍合作,上來就只會拆臺。
這麼想著,他不由自主轉頭看了眼金藍,卻發現這妹子正盯著自己。
眼睛紅紅的,眼神也很不對勁,好像剛剛為自己打了個胎似的。
陳涯趕緊轉頭看前面。
這金藍怎麼回事?看我幹嘛?
有點不對勁。
主持人繼續採訪秦雲裳:“雲裳兒,這首歌,主要講的是什麼呢?你能給我講講嗎?”
秦雲裳摸摸頭,咧嘴一笑,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啦,陳亮只告訴我說,這是一首獻給母親的歌。”
“母親?”主持人有點納悶,“原來是寫給母親嗎?還真沒聽出來。”
臺下有些觀眾都笑了。
確實,這整首歌全部都沒出現母親兩個字。
直播間彈幕紛紛飄過:
“啊,不是寫輪迴嗎?怎麼又扯到母親了?”
“沒聽出來母親,是我太笨了嗎?”
“20歲時母親癌症,過世,這首歌聽哭了,現在正在陽臺抽菸。”
“確實是寫母親的,聽不懂的人很幸福,聽懂的已經哭暈在廁所了。”
……
秦雲裳吐了吐舌頭,道:“我只懂唱,意義說不好啦,別問我,問陳亮吧。”
她堅持沒文化接地氣偶像形象,還是很可愛的,這表現激起一堆想貼貼的彈幕。
主持人也沒有采訪陳亮,而是轉向任晉清,說道:
“剛才,任老先生為這首歌鼓掌了很久,請問任先生,您很喜歡這首歌嗎?”
話筒被遞到任晉清手上,他扶了扶眼鏡,道:
“目前來說,這首歌是我在這裡,聽到的最好的一首。”
一聽這番話,郭瀟然心態就垮了半截。
任晉清接著道:“不管是詞還是曲,都有極高的水平,當然,歌手的表現也很好。”
他看了眼陳涯,接著說道:“這首歌的歌詞的敘述技巧很高明,比其他幾首歌都要高明,像詩一樣。
“很多人說不懂歌詞寫的是什麼,其實很簡單,我們從開頭看,‘我帶著比身體重的行李……’這一段呢,描寫的是出生的場景。
“比身體重的行李,就是胎盤,穿過尼羅河底,意味著往生轉世,看到一群人,指的是接生的醫生們,拿剪刀摘走我的行李,指的是剪斷臍帶……所以說,開頭這段是出生的過程。”
任晉清說完,現場所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
餘瀟瀟捂著嘴轉頭跟何肅說:“開頭這點就像啞謎一樣,光看謎面一點都不懂,任老先生一解釋,就都懂了,還蠻貼切,真好玩。”
何肅點了點頭。
任晉清接著說:“後面的意思呢,就是說主角在經歷了反覆輪迴後,終於再次以母子或者母女的身份,跟母親見面了,當然,這是倒敘,後面則是寫主角記憶中的多重輪迴……”
任晉清按著順序,將這個故事講了一遍。
文學就是有如此魔力,剛看的時候似懂非懂,任晉清講完,再一回味,餘瀟瀟就忍不住溼了眼眶。
以各種各樣的身份,在無數次輪迴中和彼此反覆相遇,本身就是個很悽美的故事,最後隔著生死兩端去思念對方,更是大淚點。
但是這些濃烈的情感,都被一層冷靜的文字很好地包裹了起來,顯得很鎮定,像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在講著自己的故事。
特別是副歌裡,反覆吟唱的“快來抱抱”,既是在模仿剛出生的孩子求媽媽抱抱,秦雲裳唱來,又好像一種關懷,像是在抱抱每一個聽懂了歌而傷心的人。
這首歌越品就越有味道,特別是有一定閱歷的人,聽來好像對自己過去的人生悲傷片段的關懷。
“真正的好藝術,最終都是對人的關懷,這就是人文精神,”任晉清最後說道,“這首歌就是好藝術。其他的歌,想要爭第一,想要取悅觀眾的想法,都寫在臉上,而這首歌不一樣,它在關懷聽眾。”
任晉清看向陳亮,目光裡許多讚許。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麼好的現代詩了,這首歌的歌詞,單拿出來,都是一首非常傑出的詩。”
陳亮一旁的孟醒倒吸一口氣。
對於作協副會長的任晉清,能說出這句話,可謂是最高讚揚了。
陳亮的身價,經過這一輪比賽,算是徹底拉起來了。
孟醒看向陳亮,目光中有幾分嫉妒。
沒想到,他竟然親眼見證了,一個菜鳥,從一文不名,短短兩週之內,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
主持人宣佈道:“好,那麼由兩位導師,來給四位選手的表演進行打分,同時,觀眾投票也同步開展。”
頓了頓,主持人繼續道:“各位觀眾請注意,你們的投票非常重要!這一輪比賽的名詞,不僅將決定下一輪分組的順次,還將會淘汰一組的兩名選手!”
聽到這裡,金藍的心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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