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愛是一種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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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曉柏笑了。
很寬容的笑。
“於老師,我知道網上傳過,說加西亞·博爾赫斯可能是華國人的理由,說了一大堆,是吧?我就一句話,不可能。”
於樺轉眼問他:“怎麼不可能?”
高曉柏搖晃著扇子,神情若定:
“網上說他可能是華國人的理由,無非就是兩條,第一條,他的小說,都是中文先出版,再出版其他文字,第二條,他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露臉過,連領獎都沒去。”
他接著說道:“但是,我們仔細分析,就知道,這幾個根本站不住腳。”
於樺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先用中文版出版,只能說明他有很深的華國情節,其實在文筆上,他的西文版更加細膩流暢,諾貝爾文學獎也是依據西文,而不是華文。”
“另外呢,不露臉的個性作家多了去了,什麼海明威·福克納、川端春樹,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都沒去領獎。這不能說明什麼。”
高曉柏對著攝像機侃侃道:“另外呢,可能大家不是很清楚,我給大家科普一下,加西亞·博爾赫斯,在拉丁美洲的地位有多高。”
“在他的很多小說裡面,包括《百年孤獨》裡面,都有馬孔多這個地方,根據書中內容推測,這應該是哥倫比亞的某個海邊村莊。”
“但在哥倫比亞,沒有一個叫做馬孔多的地方,只有些地方十分相似。”
“為了爭搶正統馬孔多的名頭,好些個村子相繼改名,一夜之間,哥倫比亞多了三個馬孔多。”
“這些地方都打出‘《百年孤獨》故事發生地’甚至‘加西亞·博爾赫斯故鄉’的名號,就為了證明自己是真正的馬孔多。”
“還有一個村子貸了鉅額債務,斥巨資建了一座加西亞·博爾赫斯全身像。”
“按照這個村子以前的收入,這座雕像需要他們全村50年的財政收入才能還清。”
“結果在建起雕像後,這個村子旅遊業爆發,僅僅5年就還清了所有債務,並且還在蒸蒸日上。”
“當然,由於加西亞·博爾赫斯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露面,所以那個雕像是想象出來的,是依據雕塑工人的形象雕出來的。”
木星捂著嘴:“哎呀媽呀,高老師你講得太好笑了。”
高曉柏正色道:“完全是真事兒啊,沒有一絲杜撰的成分,我早年去過哥倫比亞,親眼見過那尊雕像。”
“去那個馬孔多旅遊的,大多都是懷著朝聖的心態去的,其中美國人特別多,路邊兒很多掛墜紀念品,什麼吉普賽人吸鐵石,什麼失眠症便籤紙,5美刀一件,賣得還很好。”
木星問道:“美國人很喜歡加西亞·博爾赫斯嗎?”
高曉柏說:“美國人特別喜歡。在美國,有錢人家裡要是沒有加西亞·博爾赫斯的書,那就等於是暴發戶,NewMoney,瞧不起的。”
他又笑著說:“南美洲不是一向被視為美國人的後花園嗎?但在加西亞·博爾赫斯這件事上,屬於是文化被逆向輸入了。”
木星笑了:“老美也有今天。”
高曉柏搖著扇子,說道:“這還只是在哥倫比亞的影響,在別的地方,影響更大!”
“實際上,阿根廷人認為,加西亞·博爾赫斯是屬於他們的,是阿根廷人。”
“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一個阿根廷國立博物館。”
“這裡邊兒放著阿根廷至今的所有的文學、藝術、歷史、文物……所有的精粹都匯聚其中。”
“在阿根廷人心目中,這所博物館,就象徵著他們的國家和民族,是他們的驕傲和明燈。”
“而在這座博物館門口,放置著兩個半雕塑。”
“左邊那個,是何塞·埃爾南德斯,這是阿根廷家喻戶曉的詩人,類比的話,可以相當於阿根廷的李白。”
“右邊那個,是多明戈·福斯蒂諾·薩米恩託,他是阿根廷史上第一位平民總統,受到阿根廷人深深愛戴,同時也是一位文學家。”
“中間矗立的,沒有雕像,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石墩子,石墩子上面,只雕刻著一個名字——加西亞·博爾赫斯。”
“之所以空著,是因為加西亞·博爾赫斯從來沒有露臉。”
“儘管他從來沒有表述自己的國籍,但他的文字,就像是天然沸騰在阿根廷人血液中一般。”
“阿根廷人堅信,他就是阿根廷人!”
“一旦加西亞·博爾赫斯正式露臉,他們就會把他的頭像,放到阿根廷史上最偉大的詩人和最知名的總統之間,讓他永遠矗立在那裡。”
高曉柏說這話的時候,看這個節目的所有人都聽著。柳如煙也聽著。
所有人心中思緒各異,只有柳如煙怔怔的,回想起過去種種。
陳涯說,愛情是一種本能,但創作不是。
這是化用《霍亂時期的愛情》中的一句話。
在書中,那句話的原話是:
“愛是一種本能,要麼生下來就會,要麼永遠不會。”
如果他真的相信這一點,如果他真的相信愛情是無法學會的本能,那他為何又要說,“我們各自練習”呢?
和其他人不同,柳如煙一瞬間就相信了,加西亞·博爾赫斯,就是陳涯。
《霍亂時期的愛情》,就是他寫下的。
這讓她感到驕傲。
同時也讓她感到苦惱、煩悶、想哭。
高曉柏還在繼續說著:
“此外,還有一個國家,智利。”
“智利這個國家,曾經發生過一次大規模反抗獨裁的運動。”
“而那一年,加西亞·博爾赫斯的《族長的秋天》剛好在智利出版。”
“這本書正好是講反抗獨裁的,幾乎所有智利人都認為,這是在聲援智利的抵抗運動。”
“那一年,許多工人走上街頭,手裡捧著《族長的秋天》這本書,沉默靜坐。”
“這本書化為了反抗運動的精神圖騰,而加西亞·博爾赫斯也成了智利人的精神導師。”
“另外,在南美洲,有一位領導人,對加西亞·博爾赫斯推崇萬分。”
“那位領導人的名字叫做,卡斯特羅。”
講完這些,高曉柏喝了一口水,說:
“我說了這麼多,一方面是為了告訴大家,這個人在拉丁美洲人心中的地位,就好比李白在我們心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呢,也是為了說明,這個人的作品,他就是深深植根於拉美人血液和拉美土壤中的,他不可能是別的地方的人。”
“因為文學這種東西,你不生活在那個環境,根本寫不出那麼引人共鳴的東西。”
“這一點於樺老師肯定也有體會,於樺老師筆下的《死了》《趙大勇獻血記》,肯定是其他國家的人寫不出來的。”
聽完這些,於樺靜靜點了點頭,隨後說:“所以你覺得,加西亞·博爾赫斯是拉丁美洲的人。”
高曉柏點頭:“是這樣。”
於樺又說:“那麼,為什麼他的獲獎證書,會出現在華國呢?”
高曉柏堅定道:“偽造的。”
“我認為不是偽造的,”於樺搖頭,“不如,我們來鑑別一下,這到底是真正的證書,還是偽造的。”
高曉柏探過頭:“如何鑑別?”
“我們請華國最為權威的人來鑑別,”於樺說,“莫語老師,他的話,總有說服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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