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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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幾人一副詫異模樣,寧採臣也有些不解,當即轉頭來到許陽身邊,向眾人介紹道:“諸位兄臺,這位是李兄,與我同行而來。”
眾人見此,亦是一怔,方才注意到這殿中竟還有一個人。
不,應該說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
這叫眾人呆坐在了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他們只看到寧採臣一個人而已啊。
這人什麼時候進來的,他們怎麼沒有絲毫察覺?
眾人一時心驚,但很快又莫名放鬆了下來。
只有那三名女子面色一白,低下頭顱,坐在那裡,不敢言語。
但幾名書生卻未察覺。
那為人頗為熱情的馮生更是起身說道:“原來是李兄,失敬失敬。”
說罷,又落座向眾人說道:“不想出遊一遭,夜宿古剎,竟能遇到諸位兄臺,還有三位姑娘,實乃人生快事,今夜,理當酒醉當歌。”
說罷,便為自己倒了一杯美酒。
眾人手中,亦有酒杯,顯然方才已在對飲,馮生又一一滿上。
最後,亦送上兩杯給寧採臣與許陽:“寧兄,李兄,請!”
眼見此人一派狂生模樣,雖有幾分浪蕩,但並不惹人厭,所以寧採臣也未拒絕,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寧兄海量。”
馮生一笑,又是問道:“寧兄是何方人士,怎會來此投宿?”
寧採臣也不隱瞞:“我乃浙人,居於嘉興,欲往郭北書院求學,奈何路上開支太多,盤纏將盡,城中花銷擔待不起,聽聞此處有一寺廟,大開方便之門,便欲前來投宿。”
“郭北書院?”
聽此話語,幾人反應,各不相同。
“原來寧兄欲往郭北書院求學啊?”
馮生一笑,感嘆說道:“聽聞郭北書院有教無類,便是女子都可入學讀書,江南十魁,秦淮八豔,無數佳人捨棄青樓,投身其中,若有機會,我也想去見識一番。”
聽此,在旁那名姓謝的書生亦是笑道:“馮兄果然是多情浪子,放蕩不羈,實乃我輩楷模!”
又一人接聲說道:“不過聽聞郭北書院那位山長為人專橫,行事霸道,十分出格!”
“何止出格,簡直就是篡逆!”
一名錦衣華服的公子冷聲說道。
“坊間早有傳聞,他李留仙目中無人,早有不臣之心,篡逆之念,當初在郭北縣,便獨霸地方,稱王稱霸,視官府如無物,逼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近年來,他更是向外擴張,將黑手伸向江浙各府,乃至江南各地,座座分院,遍地開花,還有道觀,武館,商會,鏢行,布莊,糧棧,藥房,衣食住行,各方各面,他都要把持,根本不留他人餘地。”
“如今,莫說江浙江南,怕是整個南方,七省之地,都被他黑手染指了!”
“他那書院,說是書院,實際根本就是一方藩鎮,九大主院行三司六部之事,還蓄養私兵,製造兵甲軍械,又代行稅收,朝廷該做的他做了,朝廷不該做的他也做了,這不是謀逆是什麼?”
“如今的南方七省,已不再是朝廷的南方七省了,而是他李留仙,他郭北書院的南方七省,不知多少人遭他淫威壓迫,甚至被他抄家滅族。”
“此人行事與強盜無異,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歷朝歷代無不是百家爭鳴,他卻要唯我獨尊,其他書院,不入郭北,便要被打為歪理邪說。”
“還有道門佛門,各大道觀寺廟若不將道統併入他郭北書院,那就要被他破山伐廟,或者逼得遠走他鄉。”
“他還收繳天下土地,吞併各家產業,巧取都不用了,直接武力豪奪,不知道多少人,被他逼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逆臣,賊子,天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砰!!!”
那錦衣華服的楚公子越說越是激動,最後甚至將酒杯摔了個粉碎。
“這……”
看他這般模樣,幾人神色錯愕,不知如何是好。
楚公子卻不理會,直接將目光投向寧採臣:“所以我勸你不要去那郭北書院,那等汙濁之地,怎配書院之名,去了,只會為虎作倀!”
“這……”
“楚兄喝醉了!”
“寧兄且見諒。”
聽此,幾人趕忙圓場。
然而,那楚公子卻不賣面子:“我沒醉,清醒得很,別人怕他李留仙,我楚江流可不怕。”
“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那李留仙如此做法,已是瘋中之瘋,狂中之狂,天下無人容得下他,滅亡只在頃刻!”
“如今新帝登基,重新整理吏治,重整乾坤,更得慈航聖僧領佛門相助,必能重現當年憲宗中興大治之盛世,掃平各路逆賊,十方塵囂!”
“所以寧兄,我勸你一句,不要行差踏錯,上那賊人之船,否則受其牽連,與其殉葬,悔之晚矣……來,馮兄,再滿一杯,你我同飲。”
楚公子說得臉面通紅,也不知是醉是醒。
眾人見此也不好言語。
只有一人認真了起來。
那就是……
“兄臺此言差矣!”
寧採臣站起身來,向那楚公子說道:“郭北書院行事,雖有幾分專橫霸道,但值此亂世,理當有雷霆手段,方能掃蕩乾坤,澄清寰宇!”
“如今天下,三教各門,雖說都為正宗顯學,但仍有門戶之見,派系之別,爭鬥不休,禍亂不絕,天下亂局大半由此而來!”
“郭北書院整合十方道統,消解天下紛爭,大舉推行實學,助益民生髮展,百姓安居樂業,國力蒸蒸日上,一掃之前垂暮之氣,腐朽之象。”
“如此,豈為賊乎?”
“此乃王道之師也!”
寧採臣望著楚公子:“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政失德者自該被取而代之,猶若生死輪迴,此乃自然之理,天道之法,何來篡逆之說?”
“伱……!”
聽他這一番話語,楚公子更是大怒起來,又是摔杯罵道:“好啊,原來也是個逆賊,還未入那郭北書院,便被其邪說蠱惑,留你不得!”
說罷,就要拔劍。
“楚兄,楚兄!”
“不可,不可啊!”
幾人見此,急忙將他攔住。
寧採臣卻是不懼:“在下不才,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不懼利劍威逼,要殺便來,就是不知道楚兄家世,但不但得起這般後果?”
“你……哼!”
此時,楚公子也冷靜了下來,看著有恃無恐的寧採臣,恨恨的將寶劍推回:“逆賊,莫要張狂,新帝開元,聖僧迴歸,朝廷必能重整乾坤,蕩盡不臣,屆時,爾等莫要後悔!”
說罷,便悶做下來,不再理會寧採臣。
其他書生見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勸說寧採臣坐下。
這般景象,近些年來,在江南各地屢見不鮮。
新舊理念的碰撞,衝突,影響,表現在方方面面。
文人士子的觀念,言論,立場,站隊也是其中之一。
以小見大,足可知曉,這幾年南方七省的風雲變幻。
新朝舊朝,兩股勢力,各有一批擁躉,並且利益相關。
如此,爭吵都是好的了,直接動手,生死相搏都屢見不鮮。
這便是大勢席捲,浪潮衝擊,舊勢力舊規則的崩塌,新勢力新秩序的建立。
血腥,殺戮,必不可免!
對此,幾名還沒有立場的書生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儘量安撫雙方,省得今夜血濺當場。
馮生也不敢再勸酒了,只能轉開話題,向寧採臣問道:“寧兄,你居於嘉興,若要往金華郭北求學,不應在江浙省內嗎,怎麼會來到這廣陵之地?”
“廣陵之地?”
“什麼廣陵之地?”
這話讓寧採臣一臉錯愕:“這兒不是蘇州府嗎?”
“蘇州府?”
“什麼蘇州府?”
馮生聽此,也是訝異:“這裡是廣陵郡啊,我就是廣陵人,日前出遊,沉醉山水,忘了時辰,胡走亂走,就來到了此寺,怎麼也不可能從廣陵跑到蘇州吧?”
“不對啊,這兒不是杭州嗎?”
“胡說八道,這分明就是江寧!”
“諸位兄臺,莫要與我玩笑,這明明就是金陽。”
“這這這……”
聽著兩人言語,其餘幾名書生也變了顏色,面面相覷,驚駭非常。
“不對,這地方有問題!”
那楚公子也覺察到了不對,直接起身拔出寶劍,驚怒交加的環顧眾人,再看向古剎四周,面色蒼白,心中慌張。
他怎會在這裡,還和這些來路不明,不知身份的生人把酒言歡?
這根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為何他會做出這等違背常理,違背認知的事情,並且還渾然不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寧採臣也有些不安,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由得來到許陽身邊:“李兄,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啊。”
“是嗎?”
許陽聽此,卻是一笑:“你覺得哪裡不對?”
“這……”
“你!!!”
寧採臣還未言語,那楚公子便轉頭衝了過來,一劍直指向他,驚怒交加的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幹什麼?”
這般舉動,讓寧採臣一怔,隨即怒然起身:“若有不滿,便衝我來,不要殃及旁人。”
“閉嘴!”
楚公子怒喝一聲,雙眼死死的盯著許陽,一手指著寧採臣:“剛才他進來的時候,我們只看到他一個人,根本就沒有見到你,你是什麼進來的,不,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
“我是個寫書說書的人。”
許陽見此,卻是一笑:“現在有個故事,不知,你們願不願聽?”
“這……”
此話一出,似有魔力,不管眾人心思如何,願與不願,此刻都乖乖坐了下來,包括那寶劍出鞘的楚公子。
眾人聽講,他亦開說。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棵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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