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土豆絲野蔥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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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賣得比白天還要快,不到亥時,裝爆米花的布袋就空了,一共掙了一百五十五文。
溫孟冬頭一回熬到這麼晚沒睡,眼皮止不住上下打架。
回去的路上,溫仲夏乾脆背起他,小弟圈著她的脖子,咕噥兩聲,沉沉睡去。
“夏兒,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夢吧?”徐袖感覺雙腳飄飄然。
就在早上她還在自覺走投無路,人生艱難,一天下來他們就掙了兩百多文。要是靠她漿洗衣服,得洗上個二十多天。
溫仲夏笑道:“嫂子,老話說夢是相反的,你想做這樣的夢嗎?”
“那算了,我不要做夢,”徐袖連連擺手,又道,“明兒我們再多做一點,爭取早點把房租錢給交了,省的我心裡總是不踏實。”
溫仲夏點點頭,最好還是要有自己的房,不過大宋的房價屬實讓人望洋興嘆。
她還是先定個小目標,把自己的吃食買賣慢慢搞起來。
溫仲夏饒有興致地觀察夜市的小攤,許是天冷,這會兒大半都收了攤回家,還有一些攤主堅持不賣完不走人。
有個中年漢子,穿著灰撲撲的棉衣半蹲著,面前鋪了一塊布,上面還剩一小堆土豆,一把綠色的植物。
溫仲夏走近才看清是一把野蔥。
那攤販雙手揣著,凍得吸吸鼻子道:“小娘子,要嗎?這些五文錢全給你。”
他只想趕緊賣完,回家睡大覺。
溫仲夏把小弟轉給徐袖懷裡,蹲下身翻了翻,野蔥根部沾著泥巴,還挺水靈,土豆有六七個。
她伸出三個指頭:“三文錢,我就要了。”
“小娘子,本來就不掙錢的東西,你還砍價啊,”攤販道,“要不是我趕著家去,五文我都不賣的。”
溫仲夏指著土豆:“個頭不大,還有一個都發芽了,不能要。”
“哪發芽了?”
溫仲夏指給他看。
“發芽又不要緊,還不是照吃。”攤販不以為然道。
“發芽的土豆有毒不能吃,你賣土豆的不會不知道吧?”
攤販喃喃道:“還有這種事?”
溫仲夏正色道:“幸好是我發現了,要是不懂的人買去吃壞了身體,可就攤上大事咯。”
“我……我當然知道,土豆發芽不能吃,我只是一時沒注意,”攤販把那個土豆撥到一邊,嘴硬道,“最便宜四文,不能再低了。”
“三文,不行就算了。”
溫仲夏乾脆起身,徐袖一臉懵,她沒想到小姑子有一朝一日會為了兩文錢討價還價,還討輸了。
不過小姑子既不尷尬,也不沮喪,反倒衝她眨巴眼睛。
幾個意思?
走了三步,身後傳來攤販無奈的聲音:“唉唉唉小娘子,三文就三文,賣完了事。”
溫仲夏揚唇一笑,立馬掉頭回去。
“小娘子年紀不大,還價的本事怪老練的。”
“還不是窮的,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文花。”溫仲夏說到沒錢絲毫不窘迫。
攤販想起自己,不由得心有慼慼焉,索性連布都不要了,隨便一卷,把土豆和野蔥胡亂兜了起來遞給她。
徐袖張著嘴巴,學到了學到了,原來得這麼討價還價,以前買東西真是虧大了。
回到家簡單擦臉、洗腳後,溫仲夏沾枕頭就著。
作為一個夜貓子現代人,她都不記得多久沒睡過這麼沉的一覺了,起床後還不覺得困頓,神清氣爽。
天色濛濛初亮,溫仲夏把土豆和野蔥清洗乾淨,早餐就吃它們了。
家裡沒有雞蛋,昨晚在夜市也沒碰見賣雞蛋的,索性還有一點麵粉,足夠做個土豆絲野蔥餅。
這次買的是黃皮土豆,澱粉含量高,口感更綿軟。
溫仲夏操起菜刀刷刷一會兒,盤子裡就多了一疊粗細均勻的土豆絲。
徐袖本來正在一旁搗碎苞米粒,待會兒煮粥喝,看著小姑子行雲流水的刀功,嘖嘖感嘆:“夏兒,你真是繼承了婆婆的天賦,這是不是就像話本里說的打通了那什麼……”
“打通了任督二脈。”溫仲夏替她說出來。
“對對,就是這個,太厲害了。”徐袖感覺自己的那點廚藝完全拿不出手了。
溫仲夏心想幸好嫂子單純,要是個眼睛毒的人,看到她改變如此大,可能隱瞞不過去。
野蔥是個好東西,上面細細長長,下面墜著圓圓的白色藠頭,比起尋常的小蔥,香味更加濃烈。
切成小丁和土豆絲拌在一起,撒一點麵粉,不用多,能讓土豆絲粘住成型就成。
抓勻後按成巴掌大的小圓餅,待鍋中油熱,放入開始煎。
伴隨著“滋啦滋啦”的油爆聲,野蔥特有的香味被完全激化開,裹在升騰的白煙裡,勾魂似的往鼻子裡鑽。
底部微焦後,便翻個面繼續煎。
溫仲夏剛煎到第六個,溫孟冬揉著眼睛,迷迷濛濛摸進廚房。
“阿姐,好香啊。”小傢伙完全是被香味叫醒的,衣服都沒繫好就下了床。
溫仲夏笑眯眯道:“香吧,快去刷牙洗臉,很快就能開吃了。”
溫孟冬看著金黃的小圓餅,眼睛一亮,徹底清醒了,立馬噠噠噠往外跑,抓起用馬尾毛做成的刷牙子,快速的上下劃拉兩排小米牙。
徐袖打趣道:“別人是聞雞起舞,我們家的冬兒是聞香起舞。”
不過這香味忒誘人,大人都忍不住,更別提小孩了。
過了一小會兒,九個土豆絲野蔥餅完美出鍋。
這餅金黃的色澤中夾雜著點點翠綠,外面焦焦脆脆,內裡格外綿軟。都說土豆是最白搭的食物,哪怕只加點鹽,也好吃極了。
苞米糝子粥,徐袖是按照溫仲夏教的方法煮,開水下鍋,水不用多,邊煮邊攪動,煮至粘稠即可。
味淡清爽又解膩,吃完一個滲著油星子的土豆絲餅,再來上一口略微燙口的糝子粥,前胸後背都舒坦起來。
溫孟冬吃得停不下來,奈何肚量有限,兩個餅下去,小肚子就微微鼓起來。
溫仲夏擔心他脹食,在他眼巴巴的不捨中,把最後一個餅和徐袖一人一半。
飯畢,姑嫂二人又開始做爆米花。
溫仲夏現在越來越得心應手,幾乎能達到九成九爆出花。她只嘆手上可用的調料太少,只能做一種口味,要是能做出巧克力和抹茶口味的,買賣會更好。
比照昨日賣的分量,她多做了一些,但也不敢盲目做太多。爆米花時間一長味道就變差,賣不完就砸手裡了。
溫仲夏三人還是在馬道街相同的地點叫賣,今天比昨天開張更快些,還有幾個是回頭客。
客人抱怨:“小娘子你不知道,我昨日本來是準備當飯後小食吃的,可是一回去就被那幫小的搶光了,今天我要買兩份,自己吃!”
溫仲夏聽得直想笑,這種零嘴確實主打一個吃了還想吃。
還有客人上來就說:“小娘子,你這爆米花是用苞米做的吧,我家老爺子伺候了十幾年苞米地,吃一口就嚐出味了。”
徐袖聽到這話,心中一緊。
小姑子說過旁人要學爆米花很容易,但這也太快了吧,才第二天。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佩服,”溫仲夏依然笑吟吟的,“不過我們這是小本買賣,還請不要宣揚才好。”
那客人擺擺手:“小娘子儘管放心,我們家不靠這個吃飯,但是既然我們能看出來,別人也能,我只是提個醒罷了。”
溫仲夏暗暗咋舌,不愧是商品經濟繁榮的朝代,老百姓都很有商業意識嘛。
第二日賣得很順利,比昨日多掙了五十來文。
晚上到家,徐袖把溫孟冬安頓睡覺後,姑嫂二人便就著油燈仔仔細細算了一遍。
除去買糖和油的成本,以及零碎的花銷,她們手上現在共有五百四十八個銅錢。
徐袖喜滋滋的數了一遍又一遍,以前比這還多的錢也不是沒見過,但這回不一樣,這是他們自己掙的。
她把銅錢一個一個串到繩子上去,說道:“夏兒,咱們明天上午就把房錢給楊大娘送去,免得她臨時變卦。”
溫仲夏點頭:“好,我再給她送點爆米花,人家確實緩了我們這些天。”
雖然他們簽了賃屋契約,但東京最不缺租房的人,房客處於弱勢的地位。要是碰上那黑心的房東,就算拿著契約說事有時也不頂用。
“只是可惜了,這半貫錢還沒捂熱呢就要飛了。”徐袖嘆了口氣。
溫仲夏笑著把錢都推向她:“那嫂子今晚就摟著它一起睡吧,指定捂得熱乎乎。”
“臭丫頭,就知道打趣我。”
不過徐袖還真是攥著荷包睡的,防賊,安心。
……
楊氏的家離得不算遠,隔著兩條街。
溫仲夏上門告知來意後,家丁便引著她往裡走。
楊氏的丈夫姓呂,是東京老土著,現在的房產、田地都是祖上留下來的產業。
就算不做別的營生,光靠收租也夠一家人開銷。不說是豪門,也是個標準的富戶。
按理說這麼好的家境,她是不用次次親自去收租的,派個管事的去處理就行,但有錢人的心思有時旁人很難懂。
就像上輩子溫仲夏也見過手握好幾棟樓的包租婆,非得要現金。每個月帶著驗鈔機挨家挨戶去收錢,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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