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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血色墓道里。

一路走下去,都能看到被活人獻祭了的乾屍。

有的從嘴巴黑幽幽大張,從頭頂掙扎伸直手臂,看起來想是要掙扎抓住什麼。

有的趴在地上,滿臉恐懼,絕望,拼命想要掙脫纏住他小腿的養魂木根鬚。

……

一路所見,皆是人間煉獄。

有不少次大家都要低頭彎腰,才能從頭頂那些乾屍下小心翼翼走過去,儘量避開乾屍和踩到地上的根鬚。

墓道里時不時還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像。

這些石像不是人頭像。

就是半身像。

並且五官特別誇張。

比如眼角豁口都快開到後腦勺了,嘴巴奇大,大到耳根了,面部輪廓稜角分明,表情沉重。

這些稀奇古怪石像並不多,相距有些距離,走過一路墓道,才能偶爾見到孤零零放著的石像。

按照風水先生的解釋,這些石像的風格,像是過去巫師祭祀用的石像,這也坐實了這條墓道的確是個獻祭坑,給養魂木獻祭活人用的。

“義先生,你有沒有發覺到,我們雖然一直在前進,但這條墓道好像一直在向下深入?”

在黑暗,安靜的血色墓道里走了一會,懂風水堪輿本事的老道士,發現到不對勁,他看向風水先生。

風水先生頷首沉吟,其實他也早就看出來這個地方不對勁了,而要想驗證也很簡單。

只需要拿水往地磚縫隙倒點清水,看水流逝就能看出這墓道是不是傾斜向下修建的?

結果風水先生朝幾人借了一圈,大家這才發現,經過這一路上的折騰,他們的皮囊水袋早不知什麼時候破損,皮囊裡空空如也,連一滴水都沒了。

目前就只剩下晉安身上還有三分之一清水,以及老道士還剩一半水。

“看來接下來的路?我們得要省著點用水了?上面的主墓室倒塌,萬一我們短時間內找不到出路?這些水就是救命水。”墓道里?晉安開始分配大家的用水量。

既然清水珍貴,風水先生自然不會再拿清水試探這墓道地勢了?好在老道士的太極八卦褡褳裡什麼寶貝都有,還有不少瓶瓶罐罐的小瓷瓶。

“這瓷瓶裡盛的是屍油?說不定接下來的路還有需要到屍油的地方。用這瓶吧?這瓶裡盛的是治外傷止血跌打的金瘡藥粉。”

老道士跟寶貝似的小心收起一隻黑色瓷瓶,然後放下另一隻圓肚滾滾的瓷瓶。

這圓肚瓷瓶果然朝一個方向滾走。

不管怎麼放,都只朝同一個方向滾。

啪嗒。

啪嗒。

在接下來的路程,為了節省為數不多的清水?大家都是減少不必要的說話?黑暗壓抑的墓道里,只剩下空曠清脆的腳步聲。

面對墓道里的那些乾屍死人,還有在黑暗裡的幽靜腳步聲,膽小的人估計都要被這裡的氣氛給嚇軟腿。

“噓!有動靜!”

在深埋深山老林的墓裡,風水造詣最深的風水先生?往往是他們中最“耳聰目明”的那位,風水先生忽然攔住大家?做了個禁聲動作。

風水先生最擅長的就是風水堪輿了,在地下墓裡?任何風吹草動,葬氣地氣擾動?就如山川風水般?有著清晰脈絡?逃不過鼻子、眼睛、耳朵對這些最是敏感的風水先生。

醫者有望聞問切。

風水先生堪輿風水,尋龍點穴時同樣也是望聞問切,但他們的望聞問切不是對人,而是對天下的名山大川。

風水先生伸出手掌,貼在沒有養魂木根鬚攀爬的冰冷堅硬石壁上,細細感受著這墓道里的風吹草動動靜。

大家疑惑看向風水先生,他們什麼都沒聽到,甚至轉頭看向晉安,晉安擰眉細聽,然後搖搖頭,表示以他如今的體質,五感強過常人,也沒有在墓道里聽到什麼動靜。

“難道是削劍、都尉他們?”晉安目光一凝。

“動靜是從那裡傳來的,這墓道里除了土氣外,還有血氣,是人血!動靜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風水先生鼻翼扇了扇,從不易察覺的微弱氣流中,聞到了除土氣下,這墓道里還有血腥氣味。

可其他人並未聞到。

只有風水先生在地下聞到了。

“義先生所指的方向,恰好就是有氣流吹來的方向,看來這次我們是躲不過去了。而且說不定就是削劍、都尉他們碰到了危險!”

老道士緊張說道。

結果當他們救人心切跑過去時,還沒找到人,墓道里卻傳來很多人的凌亂腳步聲,像是有很多人在倉惶逃命。

聽那腳步聲,起碼不下一二十人。

“這墓道里還有別的人?”

“哪來的這麼多人?”

老道士驚呼一聲。

“聽這麼多人的腳步聲,比我們跟削劍、都尉他們匯合後的人數還多,莫非是那夥古董商人還有同黨在這墓道里?”

此時已經來不及多想了,因為那群凌亂腳步聲接近的速度很快,他們像是碰到了什麼正在倉惶逃竄,轉眼就到了,因為跑得急,轉過拐角時差點跟晉安他們撞到一起。

當火把照到這些人手持塔盾,腰環康定國管制軍械的軍弩,一身沉重甲冑表面用赤陽硃砂寫滿了道家驅邪經文。

這些人是都尉帶下墓的那些重甲鐵騎衛!

“怎麼是你們!”

“晉安道長、陳道長!太好了,二位道長可有見到我家將軍?此地不宜久留,這墓道里的那些樹根活過來了,快逃!”

兩幫人馬剛匯合,都是吃驚與大感意外。

那些重甲鐵騎衛先是驚喜認出了晉安、老道士他們,但他們回頭看看身後,目露凝重的趕緊催大家先逃離這裡。

什麼!

養魂木根鬚活過來了!

老道士、哭喪人幾人頭皮一寒的朝那些重甲鐵騎衛身後一望,這不望還好,這一望,娘啊,跑啊!

原本黏連在墓道牆壁上的那些猩紅根鬚,此時就像是血管蠕動一樣,復甦範圍正在飛速擴大,猩紅根鬚在空氣中揮舞,就像是在狩獵獵物。

他孃的這是真的活過來了!小兄弟跑啊!老道士催促一聲,調頭就跟大夥一起沒命狂奔。

“你們誰有受傷嗎?”

“這些樹根有古怪,就跟食人魚一樣,會被血腥氣味吸引發狂!這些樹根聞到一點血腥氣味就會甦醒捕殺獵物!”

被鐵騎衛這麼一提醒,其餘人都下意識看了眼晉安。

“小兄弟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這些養魂木根鬚對血腥氣味敏感?所以才會那麼及時處理掉那隻死猴子的屍體,把猴子挫骨揚灰,連骨灰都給揚了!”

老道士老胳膊老腿,在墓道里跑得氣喘吁吁,還不忘朝晉安嘴貧一下。

“老道,我原本還想發揮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看你跑得那麼累,想主動扛著你跑的,既然你有嘴貧時間,說明你還有餘力。”晉安瞪了眼老道士。

聽完晉安的話,老道士頓時就苦著臉。

耷拉腦袋的蔫了。

這一頓跑,結果墓道里的那些根鬚,一直追著他們不放,甚至有更多根鬚被他們的逃亡聲音驚動,密密麻麻的觸鬚,朝他們這邊張牙舞爪。

“不好!這些養魂木樹根能聽得到聲音!”

“果然這時候還得靠老道我那份屍油!”

老道士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環顧一圈四周,叫苦不迭。

……

約摸二炷香後,晉安他們藉助著屍油遮蓋活人三把陽火,壓制體內血氣,在險象環生中,這才終於逃出那些養魂木根鬚的追殺。

“呼——”

“呼——哈——”

“老,老道我快不,不行了……”

剛脫離危險,老道士一放鬆下來,就感覺胸膛像是要火辣辣炸開一樣,大口大口呼吸空氣,給肺裡灌入新鮮冷空氣。

剛才命懸一線,忙著跑路,還不覺有什麼,現在身體肌肉一放鬆下來,頓時覺得渾身哪哪都痛。

直到這時,趁著大家休息恢復體力空當,晉安和風水先生才問向那些鐵騎衛,這墓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不是在假冢裡守住坑道,下不來嗎,怎麼現在又出現在這墓道里?

晉安很快了解到事情經過。

原來,這些鐵騎衛將士留在假冢時,也沒閒著,他們左等右等也沒等到都尉跟其他人上來,因為心繫都尉安危,於是繼續在那個坍塌墓室裡尋找還沒有別的路。

既然別人能進入墓室,腳印又沒出去過,那麼肯定還有別的路在,果不其然,在一處掩埋廢墟下,被他們找到一條已經有不少歲月的盜洞。

他們順著盜洞一路走來,倒也相安無事,經過一些曲折後,他們就到了這條墓道里。

那打盜洞的人,簡直神了,不僅能從外界打盜洞,把盜洞精準打在陵墓的東南角巽位,這次盜洞也同樣精準打到墓主人主墓室。

至於這些鐵騎衛為什麼會驚動到那些養魂木根鬚?

其實,這些根鬚並非是鐵騎衛驚動的。

驚動到養魂木根鬚的,是那名古董商人同夥的人龍男子,他也跟老道士、都尉他們一樣,在最後關頭躲入平臺裂縫,順利躲過爆炸餘波與厥陰屍火。

也不知道是這些鐵騎衛倒黴,還是那人龍男子倒黴,恰好在墓道里撞見。

因為人龍男子的易容術已經毀掉,露出了人龍五官的真面目。

而鐵騎衛這些將士,也都是在假冢裡見過人龍屍體長啥樣子,所以他們初見到人龍男子時,還以為碰到墓裡詐屍。

兩波人馬一照面就廝殺成白熱化。

雖然他們這些人都是軍中高手,放在武林中也能位列高手,訓練有素,精通軍陣配合,但人龍男子依舊攻殺得他們節節敗退。

眼看鐵桶軍陣就要被擊碎,還好最後有人突然潛力爆發,爆起擊退人龍男子,也就是在人龍男子受傷,從傷口處有一滴鮮血滴落在地上的根鬚時,墓道里那些平靜不動的根鬚,全都瘋了一樣卷向人龍男子。

按照這些鐵騎衛所說,要不是人龍男子被墓道里這些古怪根鬚纏住,為他們拖住墓道里這些根鬚,他們也沒法從絕境中逃生出來。

“哎,老石頭為了救我們,擊退人龍男子後被墓道里這些根鬚追殺,至今下落不明,連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我們這次能活下來,是老石頭犧牲了自己才救出我們大家。”

“老石頭平時跟我們吃同一個大鍋飯,住同一個軍帳,誰能想到老石頭的實力隱藏這麼深,最後關頭爆發救了我們所有弟兄一命……”

鐵騎衛這些虎背熊腰的大漢子,此時都是眼眶紅通通,目露傷感,一想到情同手足的軍中弟兄,最後關頭犧牲自己,救下他們,他們就自責,自責自己的無能與拖後腿。

看著士氣有些低迷的鐵騎衛,晉安跟老道士看一眼,都是心底嘆息一聲。

……

此時古墓裡那些養魂木根鬚,逐漸再次平靜。

人死不能復生。

在經過短暫士氣低迷後,那些鐵騎衛聽完晉安他們一路的驚險遭遇,聽到他們的都尉也在這條墓道里,這些將士果然不愧都是軍中最訓練有素的精兵,頓時重振士氣,帶晉安找他們來時的那個盜洞出口。

如果都尉、削劍他們都還活著,此時肯定也都在尋找出口,或許已經在朝出口方向彙集的路上。

雖然墓道里那些根鬚已經恢復平靜,可出於保險起見,大家忍著身上的濃重氣味,沒有抹掉身上的屍油,繼續用屍油壓制三把陽火與血氣,開始朝盜洞方向急匆匆趕去。

因為他們這次往回跑的路有些遠,約摸趕路二炷香左右,晉安終於看到了鐵騎衛與人龍男子遭遇戰的地方。

此時這個地方一片狼藉。

牆壁上佈滿了刀槍劈砍痕跡,那些刀氣劈砍出來的凹槽,深達寸許,足可見當時的戰況激烈了。

“好像有點不對,這個地方的古怪根鬚,比我們來時多了不少……”有鐵騎衛朝晉安悄聲說道。

晉安沉吟,問過老道士和風水先生意見後,大家繼續上路。

這是他們前往出口的唯一一條生路。

哪怕前方再兇險。

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只能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這邊的墓道根鬚,的確比沿途其它地方都多出不少,甚至有不少地方有難以下腳,就跟走在蛛網般小心翼翼。

“噓!晉安公子,看那裡!”

在墓裡五感最靈敏的風水先生,忽然攔住大家,並抬手指了指前方一個位置。

在火把的昏黃餘光下,大家依稀看到血色墓道的頭頂,似乎有一團東西在掙扎,那掙扎得幅度越來越虛弱,仔細一看,那是個人,正是人龍男子!

但此時的人龍男子十分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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