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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庚午(十一日)。

趙煦早上起來,馮景就歡喜的報告著:“大家,昨夜汴京城很是下了一場春雨呢!”

“哦!”趙煦點點頭。

“宮中的人都說,這是因為大家乃是真龍天子,親自祈雨,感動上蒼,才有甘霖降下……”

趙煦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馮景見著,乖乖的閉上了嘴巴,開始服侍著趙煦穿衣、洗漱。

等到用完早膳,通見司的人,便送來了今日的陛見排班。

上午在崇政殿,呂嘉問入對並陛辭。

下午在集英殿,接見將要入宮的伴讀們。

趙煦看了看排班的次序,就提起筆在上面簽了字。

然後,他便將石得一叫過來,問道:“石得一,交子務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宋遼交子,依照宋遼兩國盟約,也將要在三月份正式發行。

屆時,會有遼使入朝,親自接收和護送第一批交子,前往邊境的榷市。

遼國人對此是很上心的。

大宋也很上心!

特別是汴京城裡的那些奢遮人家、勳貴家族們。

都已經流著口水,就等著這場盛宴開席!

對趙煦來說,交子的質量、印刷版式的精美程度,還有防偽,都很重要。

他也只需要關注這些就好了。

其他事情?

管不了,也沒必要去管。

市(裙)場(帶)經濟,自由競爭嘛!

“回稟大家,李都知言,已和章侍郎、沈提舉等,商定好了交子的版型,如今正在製作之中,相信過幾天就可以呈送御前了……”石得一回答著。

趙煦點點頭:“這就好!”

於是,用了早膳,稍作休息後,就到了慶壽宮給早就已經起來,在慶壽宮中批閱著奏疏的兩宮請了安。

又陪著她們說了說話,順便瞄了幾眼今天的政務。

都是些人事任命,或升或貶的地方監司官員的升遷任免。

當然,也不是沒有大事。

趙煦翻動了一下,就看到了來自梓州的報告。

這是一份聯名報告。

四方館使、瀘南安撫使、知瀘州王光祖以及梓州路轉運使張克明聯名上奏:瀘州蠻酋乞弟已死,新蠻頭領阿機等刻碑派員求降,乞指揮。

趙煦看著,笑了一聲。

乞弟這個瀘州蠻最頑固的領袖,原來是在這個時候死的嗎?

他的死,波瀾不驚。

兩宮甚至都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批示了一句:命王光祖、張克明相機措置。

畢竟,瀘州蠻降而復叛是常有的事情。

但趙煦知道,乞弟死後,瀘州蠻就再也沒有反叛過了。

在他的上上輩子,在紹聖時代,昔日的瀘州蠻族之地,就已經開始大量漢化。

甚至有了入京趕考的舉人。

瀘州蠻族從此融入了大宋,也從此消失在史書上。

……

在慶壽宮中,陪著兩宮說了會話後,趙煦就起身拜辭,然後到了崇政殿。

並在這裡,見到了入宮獨對的呂嘉問。

說起來,這是趙煦在重歸少年後,第一次見到這位呂家的‘家賊’。

呂嘉問如今,四十七八歲的樣子,他留著一臉的絡腮鬍子,穿著緋色的公服,臉型看上去有些消瘦。

一雙眼睛,明亮有神,看著就是個精明能幹的人。

“臣嘉問,恭祝陛下聖躬萬福!”呂嘉問持著朝笏深深一拜,然後就開始了恭維:“臣謹聞陛下昨日祈雨,上蒼遂降甘霖,此真陛下得天福佑之證也……”

“朕只是僥倖而已!”趙煦抬手,就打斷了呂嘉問的施法。

他可太熟悉呂嘉問了。

真要給呂嘉問施展空間,他能滔滔不絕的不重複的吹捧大半個時辰。

所以,趙煦也不想跟他廢話,直接切入主題:“卿此去右江,可已有方略?”

呂嘉問持著朝笏,滿臉真誠的拜道:“臣愚鈍,願乞陛下示下!”

趙煦呵呵的笑了笑。

他可不會被呂嘉問的偽裝給欺騙了。

趙煦很清楚,滿朝大臣之中,也沒有幾個人的主意,會比呂嘉問還大!

這可是呂公弼嘴裡的‘家賊’!

一個為自己的理想抱負,而不惜和家族決裂的人!

在這個家族利益大於天的時代,呂嘉問能背叛他的家族。

本身就已經可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他還敢提出市易法,冒著得罪無數人的風險,幫著皇帝搞錢,就更足以說明問題——需知道,市易法、免行法的落實,可是拿著向太后的父親向經祭旗、立威的。

所以,呂嘉問怎麼可能沒有他自己的想法?

不過,無所謂了!

呂嘉問到了右江那邊,就會知道,他現在心裡面想的一切都會被推翻掉的。

因為他會發現一個和鹽一樣重要的東西。

糖!

人不能不吃鹽,同樣,人也無法阻擋自己對糖的嚮往!

現代人是無法想象,封建社會的人對糖的追求的。

這可是利潤、價值,遠超食鹽的商品!

幹好了,大宋每年多得幾百萬貫的歲入,是很輕鬆的事情。

於是趙煦說道:“朕近來讀書,觀盱江先生所言……”

“人所以為人,足食也……國所以為國,足用也!”

“足食足用,亦是聖人之教!”

“卿此去右江,協助章惇等,當落點於此!”

因為是公開召見,有起居郎在旁記錄。

趙煦當然不好說那些不體面的事情,只能是提醒著呂嘉問。

“足食、足用……”

呂嘉問舔了舔舌頭,心中的念頭在轉動。

然後他就恭身再拜:“臣謹從陛下教誨!”

“必以‘足食’、‘足用’為治政之本!”

趙煦笑了笑,然後拍拍手。

馮景就將一份密封好的文書,送到了呂嘉問手中。

“出了汴京,卿再看其中文字!”趙煦說道:“其中有朕對於足食、足用的一些見解……”

趙煦說到這裡,就意味深長的看著呂嘉問:“望卿在廣西,以愛民為本!”

“臣恭遵旨意!”

於是,呂嘉問就再拜而去。

趙煦則帶著人,回到了慶壽宮,在慶壽宮中陪著兩宮用午膳。

吃完午膳,趙煦就趁機提起了今日召見呂嘉問的事情。

然後,就看向向太后,問道:“母后,兒臣聽說,這個叫呂嘉問的大臣,當年曾對滎陽郡王(向經)不敬?可有此事?”

向太后笑了笑,拉著趙煦的手,說道:“都已經過去了……而且,也只是小事……”

但她眼中的神色,卻騙不了人。

當初她的父親向經,被呂嘉問指使御史彈劾,被迫出知青州,客死異鄉,讓她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要說向太后不恨呂嘉問,怎麼可能?

只是她的身份地位,不允許她恨呂嘉問。

趙煦抓住向太后的手,認真的道:“母后,兒知道了!”

“傳說是真的!”

“這呂嘉問,竟敢不敬滎陽郡王!實在大膽!”

“兒定會給母后出氣!”

向太后看著這個孩子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母后有六哥這句話就夠了!”

“再怎麼說,呂嘉問也是先帝大臣……要給些體面……”

“哼哼!”趙煦冷笑一聲。

他自然知道,必須要讓向太后心裡面那口氣出了才行!

不然的話,這也是個風險。

於是就道:“兒知道輕重!”

“一切都會在祖宗法度、朝堂條貫上著手!”

“就且先讓他在廣西好好反省幾年!”

向太后欣慰的抱住趙煦。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六哥將呂嘉問貶到廣西的原因。

原來是給她的父親出氣!

難怪貶的這麼狠!

竟是貶到了右江這種蠻荒、不毛、瘴癘之地。

這就是有兒子的好處啊!

知道心疼母親,也知道要給外家做主!

這就反而,讓向太后心裡面對呂嘉問的恨意消減了一些。

她反而開始給呂嘉問求起情來:“六哥是天子,大臣都是六哥的臣子……”

“臣子們就算做錯了事情,只要沒有超過限度,就該寬宥一些、給些體面!”

“我大宋,乃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趙煦哼哼兩聲,道:“兒臣將之貶到右江,不是因為想貶到右江,而是因為大宋最偏遠的地方,只有右江!”

“若今日大宋,還有北海之地……兒臣說不定會將之貶去北海蘇武牧羊之地!”

向太后頓時就被趙煦逗笑了。

太皇太后也跟著笑起來。

趙煦看著兩宮,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心裡面當然知道,向太后的氣,還遠遠沒有消!

須知,向太后是孝女。

父女感情更是無比深厚!

向經因呂嘉問之故,客死他鄉。

向太后沒有在掌權後,立刻派人將呂嘉問打入大理寺,狠狠的收拾他,就已經是很尊重法度了。

想要向太后原諒呂嘉問?

哪這麼簡單?!

只能慢慢來,讓呂嘉問在廣西多呆幾年。

正好,這也是呂嘉問的特長——搞錢!

搞不好,將來呂嘉問都捨不得回汴京了呢!

……

當天下午,趙煦又出現在集英殿。召見了入宮的伴讀們。

呂公著之孫呂好問、章惇之子章持、韓絳之孫韓喻。

此外,還有高家、向家的子弟,以及被塞進來的勳貴子弟。

一共是八人,年紀也都在十四歲以上!

都很年輕,也都很稚嫩。

趙煦呢,也只是見一見這些人,認一下他們的模樣,記一下他們的名字而已。

所以,也只是走了一下流程,和他們見了一面,問了名字、年紀、表字(假如有)。

就將他們打發走了。

將這些未來的伴讀打發走後,趙煦就將負責引見之事的郭忠孝喊到自己身邊,問道:“郭卿,朕欲從武臣之中,尋覓一員,忠勇可嘉、技藝精良之將入宮,在經筵之後,教授朕及諸伴讀武藝,以強身健體……”

趙煦看著郭忠孝,問道:“愛卿可有推薦之人?”

郭忠孝抬起頭,剛想要推薦幾個名字。

他就一個激靈,趕緊低下頭去——這位陛下,可不是沒有主見的人!

更不可能無的放矢!

搞不好,他是在希望用自己的嘴巴,來將某人弄到宮中來!

這就不得不說,郭忠孝的身份了。

他雖然是武臣之後,勳貴之子。

可他娶了個好妻子——其妻範氏,是范仲淹的孫女,範純仁的女兒!

平日裡,妻子沒少私底下叮囑過他。

特別是他接替狄詠成為閤門通事舍人後,他妻子每日早晚都會提醒他——伴君如伴虎,當今天子,可非尋常少年,官人御前言語,當三思再三思!

於是,郭忠孝小心翼翼的問道:“未知陛下可有聽說過什麼大將良臣的故事?”

趙煦呵呵一笑,道:“朕在宮中,聽說我朝有大將之家,名曰種氏!”

“其祖种放公,乃太宗名士……”

“其先種公世衡,更乃名將!”

“而皇考麾下大將種鄂,據說更是萬人敵!”

趙煦玩味的看向郭忠孝:“如今種氏,是否還有良將之種?”

今天天氣突變,似乎有點感冒,不太在狀態。

所以寫的有些慢!

但等下應該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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