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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連綿,淅淅瀝瀝穿林聲不絕於耳。濛濛如絲,滴滴答答拍打聲教人心煩。
自然也並不僅僅是煩心這斷斷續續的春雨,絲毫不顧忌那句
“春雨貴如油”的老話洋洋灑灑恁久,王江煩心的是妹妹怎就跟了來,這要是被父皇知曉,估計妹妹耍耍小性子就糊弄了過去,反倒是自己怕是免不了一頓打。
尤其是看到自家妹妹對自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反而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對她不起的事情一樣,眼下在那簡易軍帳裡於夜三更面前時可真是小家碧玉的緊,哪還有半點在自己面前的囂張跋扈不講道理,這讓十四皇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此兩幅面孔讓他尤其恨恨,頗為吃味地嘟囔道:“她怎就臉皮厚到這種地步?怎麼好意思跟人聲稱是夜家媳婦?”旁邊齊不語乍聽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登時來了興趣,好似村邊長舌婦嚼舌根一般打聽道:“當年到底賜婚的是三更跟河公主,還是遐邇…”本就心裡不舒坦,聽到亓莫言聲音更添煩躁,十四皇子揮手很是不耐道:“滾一邊子去。”簡易行軍帳中的大周公主王河面對著不發一言的姜一很是無聊,僅僅也只是為了瞧瞧幾年不見的夜三更,她哪懂什麼照顧人,平時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更遑論給人看病,不過是剛剛跟姜一的一頓胡謅罷了,也虧得姜一這種老江湖竟還都信了。
眼下除去躺著的夜三更,擠進姜一與河公主兩人更顯逼仄窄小的帳篷之中,面對姜一對於夜三更傷勢的詢問,別說醫術,怕是連脈搏在哪都不太知曉的王河倒也實誠,老神在在道:“剛才就是糊弄著你玩啊,我不知道三更哥怎麼樣。”在姜一雙眉一擰就要發火之前,這位王朝之中最小的公主臉上一苦,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道:“我這不是擔心三更哥想找個理由過來看看他嘛,又無傷大礙,也不是什麼庸醫誤診,你生什麼氣嘛。”反被倒打一耙的姜一神色不免一怔,自己這不是還沒生氣呢嘛,這公主怎麼還惡人先告狀上了?
見這身份特殊的姑娘如此表情,只當是當年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爺弄出來的什麼姻親,要不然這公主殿下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可不像是平常的男女之情。
姜一索性閉嘴不言,起身離了軍帳。天色已然大暗,再度整合而來的鳳凰城守備在秦勝的帶領下停留在離山莊之外的一里左右,不見那位老太守,意料之中的亓莫言並沒有過多詢問,那位老太守現在怕是又要腿軟到站都站不起來,難為他一把年紀還能攤上這麼些事,甚是理解的亓莫言也不強求他能在這種時候做出挽狂瀾於既倒的壯舉。
在等來這群守備軍後,王江開始部署進攻陣型。雖說明面上王江對於那不該出現在民間的腳踏弩機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牽扯到山莊中還有夜遐邇及十幾名下人,王江嘴上雖然沒有將這群人放在眼裡,不過從安排上還是謹慎地很,這倒是真真出乎亓莫言的意料,對其有些刮目。
先是在山莊前面透過少數人的進攻來試探,爾後再壓上大部分兵力去強攻,吸引來那夥賊人的注意。
再分出一部分人去山莊之後那道暗門處,找準機會進入莊中,解救夜遐邇等人。
自然是安排的縝密,不敢有絲毫馬虎,尤其是涉及到還在他們手中的夜遐邇,王江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這並不是因為三年前那場沒有結果的賜婚,畢竟也是從小到大那麼些年的玩伴,自然不會讓其以身試險。
期間亓莫言時不時插上幾句,對於這聲東擊西之計大致還是贊成,只是對於第一波吸引火力的
“炮灰”角色,亓莫言特別強硬的要求讓那三十名人數少殺力卻絕對比之地方守備軍強了不知多少的千牛衛去。
這裡邊又涉及到地方軍備的制度,身為一城之主,即便是有名無實,但是這守備軍若是死傷過多,朝廷可是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的。
莫要說什麼敵強我弱之類的藉口,朝廷每年對於軍中支出都是個大數,不僅僅是俸銀,便是最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要保證最高規格,每日訓練繁多,怎就可能打不過人數恁少的賊人?
鑑於前朝大魏閒時屯田戰時兵的府兵制所帶來的弊端,大周開國先皇天問帝早在立國之初便與一眾文官武將商討出了一系列的兵役制度,包括衛所制、以民養兵制、軍戶制、團練制等等,將前朝諸多軍事典籍翻閱整理也是不得要領。
最後還是兵戶出身的天問帝力排眾議,將府兵制與募兵制的結合,即彌補了府兵訓練不及時的缺點,又能制約募兵制武將長期帶兵下一官獨大的弊端。
這便是由天問帝在位時一直流傳至今的民兵武卒制。就如鳳凰城中二百正規軍,其實服的便是府兵制的役,閒時耕種,農隙訓練,戰時打仗,大多都是由地方招募而來,虢州郡縣本地人佔大多數,也有周遭州郡之中超出軍制調派而來的,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這二百稱之為正規軍的甲士便是民兵,這夥人中說不定就有一些老兵曾在其他州郡之中服過役,爾後解甲歸田後於地方務農為生,又為了多攢些家當,還是會在農閒時徵召入伍。
一百預備役則是朝廷由各地簡募良材,以招募而不是徵發組成一支直接由朝廷管理排程的直屬軍隊,服的便是武卒制的役,地位也要比府兵高了不只是一個檔次,這群人大部分是由流民或是饑民組成,不用承擔各種賦稅徭役,每月俸銀也是一個可觀的數目,可要比府兵之中閒時俸銀減半的待遇好的多。
鳳凰城中這一百預備役便是由各地招募以後去蕪存菁來到地方服兵役的甲士,實際名字可稱之為武卒,其實也不過是為了符合這位三品城主大人的官秩而按照軍制特意配置,在其他地方僅僅是有二百正規民兵也就夠了。
這一百預備武卒可是直接受朝中武將之首的兵馬大元帥管理,不同於民兵接受折衝府管轄,即便是徵調也是要由正一品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和同由皇帝欽封的天策上將與皇帝虎符合三為一才能調動。
也正是因為本朝對於甲士的特殊制度,導致不管是府兵制下的民兵還是募兵制下的武卒,都意味著是王朝之中重中之重,亓莫言自然不敢讓這些寶貝疙瘩再有何損失。
身為忠武將軍、軍中呆了也恁些年月的十四皇子自然明白亓莫言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嗤笑道:“怎麼,千牛衛沒有這些人金貴?”自然也是害怕被那些烏錘甲士聽見,亓莫言壓低聲音道:“千牛衛怎麼說也是宮中宿衛,一個個裝備精良以一當十,身手可要比這些普通甲士強得多,可不敢再有折損,這要是上面追究起來,咱不說折衝府,就是靖國公…”懶得繼續聽亓莫言這絮絮叨叨的聒噪,心中早有計較的王江打斷道:“行了行了,我有數。”揮手叫來隨軍副將,王江安排道:“周副將,抽出十人著股甲脛甲戴兜鍪,馬披鎧,於前門進攻,再抽出十人於莊後隨時準備伏擊,其餘人手弓弩準備,照應城中守備兄弟做好策應。”全名周仝的副將也是於沙場之中攢過人頭的猛將,後來因為戰功卓絕被選入宮中宿衛,守護內宮安危。
自然也是明白這位以棋藝著稱於世而後又因為一些兒女私情當上鳳凰城主的亓莫言心中算計,只是將命難違,也就不得不領命而去,心中埋怨也只能藏在心中,一時腹誹。
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十四皇子會如此仗義,不單單是把衝鋒的活攬了去,安排來安排去竟然將城中守備軍撇了出去,這著實有些出人意料。
亓莫言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道:“十四殿下你也太瞧不起我鳳凰城守備了不是,怎麼,還怕我們給你扯後腿不成?”其實也是故意有此安排、特意將那三百守備軍置於旁處,說白了也是引亓莫言張這個口,畢竟拋開這件事的原因不說,發生在鳳凰城中,若是他們不出面,怕是傳出去以後他們這些當官的才最落不出面子。
王江能于軍中走到這一步,見多了那些運籌帷幄之輩,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有些心機,可不單單只是靠著這個皇子的身份廝混到現在這個忠武將軍的三品職位,雖說比不上棋藝精湛心思機敏的亓莫言,一些個小伎倆倒也是手到擒來。
王江不禁挖苦道:“畢竟千牛衛厲害嘛,裝備精良,以一當十。”對方完全是在模仿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亓莫言何等聰明,心思一動當下便明瞭面前這位皇子殿下打的算盤,可對於亓莫言來講等同於騎虎難下的陽謀之舉,著實讓他不知道如何反駁,只得聳眉耷拉眼,一副打了敗仗的頹喪樣子,道:“說話少陰陽怪氣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該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救人要緊。”亓莫言鬆了口,心中早有安排的王江叫過從五品的折衝都尉秦勝,也並不讓這群並未經歷過大型戰事的守備軍去做什麼要命的事,僅僅是讓這於控北督衛府服過幾年兵役的漢子領著已然不足三百的守備軍策應。
自是瞭解城中軍備配置的王江要求秦勝取來藤盾以備不時之需,畢竟對手配有腳踏連弩,也僅僅是嘴上有些輕視之意的他在經過第一次的進攻落敗之後自是不敢再有輕敵之心,讓這群守備軍無故犧牲。
對陣莫要輕敵,只會給與敵人可乘之機,可也莫要太過重視,只會平添敵人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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