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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轉陰,東南方緩緩行來一團黑雲,要有雨。女子在前面帶路,後面夜三更落下了幾步距離,再往後不遠綴著兩名著甲士兵。

並沒有阻攔亓莫言的刻意安排,夜三更也在考慮如果遇到突發情況還要有人回去報信。

大街上空空蕩蕩,街兩旁住宅裡倒有些百姓開著窗戶扯著嗓子閒話家常,顯然無端封城也並未引起他們的不滿,想來昨夜府前街道上那起拼殺也未引得他們注意。

遠處城牆之上隱隱約約能看到身影晃動,從軍第一要則便是堅守崗位,這群一夜不曾安穩的甲士也是辛苦。

本來遠遠跟在後面的夜三更忽然快走了兩步,丈餘的距離迅速縮短,拉近了與那女子的距離,他忽然開口道:“姑娘孃家本地人?”女子前行腳步略緩,稍微側了側身子,想來應該是有了這些許時間的接觸,女子沒有了剛開始的嬌羞,開口答道:“孃家世代居住鳳凰山城,民女這麼大也都還未離開過。”夜三更

“哦”了聲,又問道:“不知可否方便告知孃家做的什麼活計?”夜三更問得仔細,女子倒是不做隱瞞,道:“世代務農,閒暇時也會和孃親做些手工活補貼家用。”夜三更又是一聲

“哦”,又道:“家裡幾口人?”

“四口。”女子不疑有他,頗為耐心的有問必答。恰好走到一處巷口,女子停身道:“就在裡面了。”夜三更先是越過女子看看巷子深處,又轉身朝那兩個士兵走去,那兩人趕忙迎來。

夜三更低聲吩咐道:“你們先回去,等上一刻鐘,讓秦都尉帶人過來。”雖不知為何,兩人還是領命去了。

女子不著痕跡的回頭瞧了一眼,一抹欣喜之意浮上眉眼。兩名兵卒離開,女子已然自顧自的走進巷道,夜三更緊走幾步,跟著女子走去,兩側土牆斑駁的厲害,夜三更仍是落下幾步距離,不遠不近。

女子這次主動回頭,見夜三更左右張望,開口介紹道:“這邊是城裡最早的民房,年歲久了都破敗不堪,大多都搬去了東邊。”夜三更只是

“哦”了一聲,卻未有其他言語。女子繼續前行,這巷子挺深,彎彎繞繞,盡頭卻柳暗花明別有洞天。

幾戶人家圍著一鑑方塘,一棵老柳剛剛吐青,一陣清風,驚起枝杈裡一隻早歸候鳥振翅一圈復又落下。

“就這裡吧。”夜三更忽然沒頭沒尾的開口說道,

“這地方挺適合做伏擊。”女子訝異轉身,看向四部距離外一臉坦然的夜三更,杏眼圓睜狀似不解,疑惑問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夜三更卻都不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反問道:“說說吧,你又是誰,和凝脂玉必蘭婆是不是一起的?”女子先是一愣,表情逐漸舒展,取而代之的是高深叵測的淺笑。

夜三更發現這女子一顰一笑著實教人難以抗拒,勾魂奪魄的味道。輕咬一下舌尖,夜三更道:“其實一開始我真沒看出來有何破綻,說句有些難堪的話,甫一接觸,還真就被你這唯唯諾諾的模樣給迷惑住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還是你這種姿色的女人。”不知曉是不是諷刺挖苦,其實即便是一身粗布衣裳,細看之下也絲毫掩蓋不住絕美容顏的女子巧笑倩倩,道:“大人這是在誇我?”夜三更笑而搖頭,

“不敢不敢,姑娘如此姿色,即便不用去說也是教人垂涎。”好似登徒子的表情讓女子有些反感,那一對春黛皺出了一個頂好看的弧度,很是不屑道:“不要臉。”細想之下還真是頭一次被人如此評價,當年在京城之中隨著那些個王爺家的世子殿下架鷹鬥狗也不曾有人說過自己紈絝無賴,眼下自己僅僅只是戳穿這個好看女子的隱藏怎麼還就有了如此評價?

夜三更笑意漸漸收斂,道:“行了,懶得跟你廢話,說說看,你是凝脂玉請來的幫手還是必蘭婆找來的同伴?”女子再度一愣,對於面前這位她自認為的官爺口中所說的兩個名字也是頭一次聽說,可是聰慧如她,昨夜自己兩人按照商家指印潛進鳳凰城後所目睹的一切,多多少少也就猜出對方口中所指是誰。

女子釋然道:“那兩個女人可不配。”夜三更沒說話,不置可否,不管是對那兩個女人的評價,還是對面這個五官精緻到即使是每天面對夜遐邇仍舊忍不住要多看幾眼的女子。

開啟了話匣子,女子反倒是一時間有些放鬆下來,來回與方寸之間踱著步,問道:“你是怎麼瞧出來的?”夜三更也不隱瞞,笑道:“你這姑娘暴露的地方也忒多了,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哪有你這種的村婦打扮?”講著話,夜三更手指女子這一身粗布衣裳,道:“你這衣服也好說話也罷,雖說倒也是符合鄉下女子,可你又見過哪家民婦禮數講得如此周全?倒也不是不講,主要是不懂呀。你見到亓莫言時,那麼客氣,估計普通小姑娘見到官老爺都是要跪下的。”夜三更又開始雙手抱胸打量眼下女子神態,一副紈絝子臺下點評藝伎頭牌的架勢,道:“你看你現在多麼自然,最起碼舉手投足間都能有一股子的從容,不比那些大家閨秀的墨守成規,但也是得體。你再想想你剛才那個樣子,把老百姓的怯懦演得十成,可你就是演得太像,讓人就覺得有些假。我有個小妹,山裡的,她只是嬌柔,不是唯諾。”夜三更又昂著下巴點了一點女子那一雙手,道:“再有,是什麼手工活能讓你虎口長出繭子?小指上修剪的如此好看的指甲做的是什麼農活?我姐自小也會撫琴,那手,可比你的講究。”一句一句下來,女子表情已然有些生氣。

在京城那熙熙攘攘的富貴鄉里,哪一個男子不都是看自己臉色,又有誰敢對自己評頭論足?

對自己容貌頗為自信的女子斜睨著夜三更,便要說話,哪知道這個給她留下極壞印象的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你這蓮花步,可不是鄉下女子該走的。鄉下女子有你這般屁股的,要麼是生了孩子,要麼就是久坐不動彈…”只是不等夜三更說完,女子手中寒光一閃,直襲夜三更面門。

早已加了小心的夜三更腳尖點地身子迅速後撤掠出丈餘,堪堪避過突襲而來的攻擊。

只是完全出乎意料的,那一抹迅若閃電的寒光在中途卻是一抖,詭異的畫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角度,折轉方向再度襲向夜三更。

這可真是打了個措手不及。夜三更腳下登時停住,兩臂大張如鷹展翅,上身後仰幾近彎曲,眨眼間一聲凌厲呼哨便幾乎貼著鼻尖劃過,一根紅繩倏忽而逝。

只是不等再做出反應,心中已然知曉了對方武器的夜三更腳下用力,不待起身跟著那道寒光急速掠出。

女子面露冷笑,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回手一扯,紅繩受力回彈,那把兩頭彎彎的怪異匕首打著旋的划向本該沒有任何躲閃機會的夜三更。

事無絕對,夜三更雙膝一屈,身子快要接近於地面,雙手化掌只是一拍,在女子驚詫的目光中便移向一側,爾後電光火石間抬腳一踢那把兩頭彎彎的匕首,順著來時路,原路返回。

不知道是不是憐香惜玉,夜三更這一記還手並沒有下死手,僅僅只是將那把怪異匕首踢了回去,力道與準頭都稍稍欠奉。

身子在原地好似那把匕首一般打了個旋,接著體內雄渾氣息透掌而出,穩穩立在原地,穩住身形面帶笑意看向熟練接住匕首的女子,問道:“徐夫人?”自然不會是叫的女子名字,夜三更表情玩味,盯著女子手中那把怪異短刃。

女子皺眉,這把匕首毫不託大的說,整座天下認識的、能叫的出名字的屈指可數,不僅僅是因為其形狀怪異,更是涉及到其中秘辛,這把匕首牽涉到的種種都過於隱秘。

夜三更收身而立,並沒有出手的打算,詢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二三。”女子倒是也不隱瞞,挽著那根長長的紅繩。這是她出手前的準備。

紅繩顫抖生寒氣,控刀可殺人。只是對方又是一聲

“捉刀人”的疑問,讓女子有些訝異。夜三更坦然道:“數百年前有鑄劍師徐公鑄得一把狀如羊角兩頭彎彎的奇特匕首,引得江湖中人爭搶,到最後連得朝廷都摻和一腳,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神兵利器。後來徐公在一眾草莽爭搶之中不幸被殺,是他夫人持此匕首為其報仇雪恨,是以後世稱此匕首做徐夫人。據說此刀之所以如此手中人追捧,原因不僅僅是這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獨特造型,還有就是這把刀的鋒利支出在於,刀身所散發的寒氣可傷人。雖然是傳說,但是我知曉這是假的,不過若是被這把刀所傷,倒真有一股子氣勁破體而入侵害經絡內腑,教傷者生不如死,折磨一段時間,要麼死,要麼…也就只有死了。”自稱二三、即便是化了妝眉目間仍舊誘人的女子錯愕道:“你怎麼知道?”夜三更也不答她,繼續道:“這把匕首後來流落民間不知所蹤,二十多年前被大周那個極好跟人打架的夜王爺偶然所得,輾轉之下贈予捉刀人上任指揮使寒姑。不知道我說的對嗎?”二三眉宇微蹙,對於這個情報之中讓他們暗殺的男子身份有了一絲疑惑。

情報總會有神秘人隔三差五的通知,從來不說姓名,直說性別,彙報此人行蹤,最後一張情報表明說此人已到達虢州鳳凰城,暗中勾結山賊擾亂城中安穩,只是眼下看來,這人知曉的也忒多了吧?

女子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夜三更並未回答女子問題,自顧自道:“二三二三,京城有樊樓,美人可佐酒,兩盞不覺事,三杯上心頭,只念春宵裡,忘卻來日粥。二三姑娘,你把這身打扮換回去,讓我長長眼,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登徒子!”女子柳眉似倒豎,

“宋梨,還不動手!”

“風緊扯呼!”夜三更身後一處宅子房頂上緊接風聲乍起,有人影起起伏伏去得遠了。

女子瞠目,本就好看的一雙杏仁眼睛睜得更圓,嬌斥道:“宋梨你個王八蛋,把我…”只是還沒罵完,就見面前那個一直笑盈盈、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其姓甚名誰的男子轉身就追了上去,速度之快就這麼一個呼吸便沒了蹤影,只剩女子呆呆站在原地。

“這…這是哪一齣?”女子一臉訝然,怔怔瞧著早就消失的兩人,忽閃忽閃兩隻大眼睛,倒是更讓人覺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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