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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纏貫與韓鯤鵬帶著昏迷不醒的韓有魚回府的路上,從管家楊富口中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雖然也猜到韓有魚定是因為女人惹出的麻煩,可韓鯤鵬真沒料到自己這個到處惹是生非的弟弟還鬧出了人命。雖是對於韓家這種大門大戶來說這種小事解決起來也不是什麼問題,花些錢上下打點一番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韓鯤鵬聽得楊富說完,心思電轉之下便想到了這事的關鍵所在。

能稱得上歷下城最大銷金窩子的的偎紅樓,背後的當家人絕對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吧。

安頓好韓有魚,找來郎中給他治傷開藥自是不提,韓鯤鵬將岳父叫到院裡,將心中所想如實說了,眼下弟弟惹得禍,自是要自己返當哥哥的給他擦乾淨才是。

想是還未從剛才發生的事裡緩過神來,楊纏貫聽得韓鯤鵬聲音先是一愣神,爾後精明如他也是瞬時考慮周全,道:“宋家。”略微一頓,權衡利弊了其中深淺,顯然韓有魚被傷肯定比不過得罪宋家,畢竟這宋家生意在江南道都排得上號,自己也就是這歷下城豹首富罷了。當下急急問道:“鯤鵬,有魚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宋家怕是不會善了吧。”

知曉偎紅樓背後的東家並不是那些個惹不起的存在,韓鯤鵬倒是心下略鬆一口氣。宋家是在淮南道做綢緞生意的,這幾年也算做的風生水起,在淮南道也算是頭面家族。這檔子事怎麼說宋家也是要給些面子的,斷然不會因為一個上不得檯面的鴇母與自家結下樑子。

“哪裡的話,家父與宋家也有些交情,怎會因為這青樓娼婦追究此事。”韓鯤鵬語氣裡帶著輕鬆,“別家怕是還要費些功夫,宋家的話,等有魚醒了無甚大礙,我領他去給人賠個不是就好。”

聽自己女婿像是沒事人一般,知道韓家背景的楊纏貫心底也是鬆了口氣,可又想到眼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韓有魚,這剛剛放下的心就又吊到了嗓子眼。

“有魚應該沒事吧。”楊纏貫畢竟大著韓鯤鵬一輩,這身份在這擺著,也不好顯出自己怕了韓家,心下盤算著怎麼才能讓韓鯤鵬到時在韓頂天跟前說些話,可別讓韓頂天把自己兒子出事的罪怪在自己頭上。

韓鯤鵬也是心思通透的人,聽其音觀其貌對楊纏貫心下的小九九也能猜出七八分,遂道:“岳父大人不用擔心,有魚自小練武打熬身子,那個叫三更的手底下也有些分寸,並未傷及要害,等醒了找郎中開幾副舒胸順氣的藥就好。”

楊纏貫心下稍定,連連點頭,又道:“以前只是聽說有魚頑劣,不成想惹了這麼大的事,這樣也好,趁年輕也長點教訓。”

“岳父大人說的是,有魚從小就被寵溺壞了,這十多年所接觸的都是些與我們韓家和武當有交際的,哪個不都是對他揖讓有加謙卑客氣,這次也算是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韓鯤鵬說著話,楊富急急趕來,躬身說著二公子醒了。

韓鯤鵬一路趕去韓有魚所在的客房,離老遠便聽到韓有魚大罵聲,摔打東西噼裡啪啦。

“老子要廢了那個王八兒!”伴隨著罵聲,還夾雜著呻吟。

韓鯤鵬推門而進,躲開迎面飛來的頸枕,笑罵道:“怎得還不長記性?”

見到自己哥哥,韓有魚似是更多了些底氣,想翻身起來奈何中氣不足,起了半起又仰面躺下,憤憤道:“哥,你可要給我報仇啊。”

“報仇?是你惹事在先,怎麼報仇?”韓鯤鵬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頭,續道:“你平白無故的摔死了偎紅樓的鴇母,又想對人良家用強,這次碰了釘子,長點教訓,消停一些吧。”

顯然韓有魚是不會聽自己哥哥的話,發起狠來,“你若不管,那我回去就告訴爹跟師爺。”

韓鯤鵬噗嗤一聲笑了,“且不論這事你不佔理,單就這事起因你覺得丟不丟人?爹和師爺會因為你色心不改吃了虧幫你出面解決?”

韓有魚再是驕橫也不是傻人,心下憤憤暗自咬牙切齒未在言語,真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韓鯤鵬見自己弟弟這幅表情,也是好笑,略一沉吟,微彎身子,壓低聲音,“這事,就算是讓師爺出面怕是也惹得一身腥。”

韓有魚微怔神,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歷下城裡難道還有什麼藏龍臥虎之輩?

“那兩人什麼身份?”

韓鯤鵬倒是賣起了關子,不在這事上做過多糾纏,道:“這幾日你就在房裡哪也不能去,聽話就是。”

韓鯤鵬對自己弟弟的德性也是非常瞭解,不再搭理韓有魚,起身出去以後吩咐楊府下人將門鎖了,不理屋內罵聲震天的韓有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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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換個房間,姐姐卻又改了想法,讓三更退了房換個住處。

想想也是,在這酒家也住了小半年時間,換個住處也算是換換心情。當下三更託店裡掌櫃就近找了個僻靜小院,結了賬,領著姐姐安頓去了。

說來也巧,似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酒家掌櫃幫著姐弟兩人新租的小院,恰恰就在楊家大宅後門左近。

看來,有些事怎麼著也得讓姐弟倆摻和進去。

就這麼又過了幾日,這日天剛一抹黑,閒來無事的三更在院裡那顆歪脖樹下藉著微微月光捆著鞦韆,正打磨著木板,卻聽得院外路上傳來一陣嘈雜,伴隨著喝罵。

本來這附近因為靠著楊家大宅,行人也少,住戶也不多,倒也是個安穩僻靜的好去處,可時值夜晚如此嘈雜就不怕楊家那群狗仗人勢雞犬升天的護院下人出來找茬?

三更也未多心,倒是正在屋裡烹茶的姐姐挪步來到院裡,循著聲音細細聽著。

見姐姐如此好事,三更不免好笑,“一會兒茶可就涼了,味道散了又要重新煮。”

三更對外面嘈雜不上心,也就未聽清嚷嚷的什麼,姐姐卻聽了個十成十,不接三更話頭,問道:“咱這院子可是挨著那個楊家?”

因為頭幾天的事,三更顧著姐姐心情,並未告訴過她新租的院子具體位置,讓姐姐這麼一問,三更卻是好奇道:“你怎知道的?”

“你聽外面聲音,該是有人偷偷溜進楊家找麻煩。”

聽姐姐這麼說,三更放下手中活計,也是細細聽了一聽,卻聽得有人喘著粗氣喝罵著:“你小子好大的狗膽,敢來我們楊家找事?說,你小子怎麼進來的!”

這該是一邊動手打著人一邊詢問。

被護院下人打的人並沒有回話,自始至終都是楊家那群狗仗人勢的打手在叫囂。

三更不再理會,繼續擺弄那塊木板,姐姐就靜靜地站在那裡聽著外面仍舊未停的毆打聲。

約摸又過了盞茶時間,又一個懶散聲音響起,“行了行了,別打了。這小雜種打死了還髒了小爺的手。”

這聲音說陌生也不陌生,讓三更姐弟倆聽到耳朵裡卻是再熟悉不過,正是韓有魚。

虧得三更當時未下狠手,韓有魚在床上躺了兩三日吃了幾副據說是歷下城最有名的神醫開的藥便又活蹦亂跳,接著就被韓鯤鵬強拉著去了宋家在歷下城的宅院,算是登門賠罪。

遞了拜門貼,跟宋家在歷下城的主事人老交情舊面子的一通客套,再搭上點全國通行的通寶錢莊的銀票,這暗裡明面的都打點好,這事就被韓鯤鵬漂亮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決了。

因為忌憚著上次被那個叫做三更的一腳踢昏,韓有魚是一直憋在楊府裡不得外出。再加上韓鯤鵬從早到晚的提防看管著他,這幾日裡可把韓有魚憋的不輕快。

這不到了這天,韓有魚怎麼也耐不住寂寞想著出去找點樂子,走前門怕讓韓鯤鵬看見,免不了一番絮叨,便想著從後門偷偷溜出去,可沒成想,這剛到後門,便被一個黑影持刀偷襲。

韓有魚雖在三更面前一招都沒撐下來,可再怎麼說也是浸淫武道多年的人,體內氣機是讓三更一腳踢沒了,可拳腳功夫還是有的,當下腳下向外一滑便躲過對方攻勢,定下神來再細看對方走位及架勢便認定來人不過是個空有一把子力氣的莽夫,手裡握著一把劈柴刀就以為天下無敵的傻人,當下便三下五除二將對方打倒在地。

聽見打鬥趕來的楊家家丁一哄而上把來人抓了個結實,然後在韓有魚指揮下連推帶打的轟出了楊府。

再然後,就有了三更姐弟倆聽到的那一幕。

外面聲音沒了,想是韓有魚領著人回去了,三更見姐姐動也不動,不用想也知道姐姐心裡想的什麼,遂放下手裡的活計,道:“外面冷,你先回屋,我去看看。”

姐姐聽了三更的話,知道他不會騙自己,順從的回了屋。三更拍拍手上灰塵,在身上隨意抹了兩把算是乾淨一下,向著院外走去。

院外這條路不是主道,相對來說並不寬敞,三更出得院來就看到不遠處楊府後門蜷縮著個人。藉著月光,可以看出那人穿的並不多,在這依舊陰冷夜裡只穿了一件粗布單衣,想是剛剛讓人打的也都破了好幾個洞,更顯破爛。加上蓬頭垢面,還帶著血跡,如若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怕是在路上碰到只當這是個叫花子。

三更上前,俯視著那人蜷在地上一動不動,方才看清那人樣子。約摸十七八的年紀,現在雖是看不清大概模樣倒是兩眼特別有神,身材也是五大三粗魁梧的很,看這塊頭差不多能把自己一整個都裝下。

地上那人發現有人過來,估計是躺一會兒緩緩身上的疼痛,又過了幾個呼吸才翻了個身,掙扎著站起來,看也不看面前的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搖晃著越過三更走了。

“沒事吧?”三更終於開口。

那少年人也不搭理,繼續一搖三晃的走。

“用不用幫你處理一下傷口?”那人背對著自己,三更才發現他背後有條被打出來的傷口,並不厲害,但不斷的往外滲血。

那人還是不說話,三更甚至懷疑這人莫不是個聾子或者啞巴。

“吱呦。”

那人走不多遠,路過三更姐弟倆的小院,卻是姐姐推門而出,即便這樣也未讓那人有何多餘反應。

“我們姐弟兩人不是壞人,只是剛才聽見打鬥聲才出來看看。聽我弟說話你受傷了?”姐姐耳力本就過人,說完話就聽出那人腳步未停,便又說道:“與韓有魚有仇?”

蛇打三寸,聰慧如姐姐自然能在剎那間分析出那人的軟肋所在。

果然,那人腳步一停,三更能明顯看到他略微抖動的雙肩。沒猜錯的話,這人和韓有魚的仇還不淺。雖然並不瞭解韓有魚的所作所為,但是透過頭一天韓有魚的處事行事便也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怕不是韓有魚欺負了這人家裡的女眷?

聽得那人停下腳步,姐姐續道:“就算是報仇,也得把傷處理好了吧。我們並無惡意,家裡暖和,進來坐坐,讓我弟給你處理一下傷口。我一個瞎子,還能害了你不成?”

姐姐的話說的暖心,再是鐵石心腸也該化上幾分。

“三更,快扶他進來,外面天冷,凍了傷口不好處理。”

說著話,姐姐已側開身子讓出門來。

那人卻是一驚,猛的側頭目露兇光,透過打綹的亂髮似是要穿透姐姐一般,聲音沙啞道:“你說你看不見又怎得知道我是男人?”顯然,這少年也是警覺到了極點。

姐姐卻是一笑,先是嘴角彎彎,爾後擴散到兩頰,帶動著眼睛也都彎了下去,煞是好看。

“我看不見,可我聽得見啊。我們女人呼吸是綿裡藏針,極盡優柔。男人呼吸就算刻意壓制,也是粗獷的緊。”頓了一頓,姐姐的一雙柳葉眉都變成了彎的,“眼都瞎了,怎麼著也得在耳朵上下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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