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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遠疊千重雪,三軍聞鼓競爭發。

山谷中,戰鼓急鳴,有如鐘磬頻敲,氣氛肅殺激烈。

陳步業和劉賁一馬當先,以雷霆萬鈞之勢,殺向苻文所在的中軍,也就幾十個呼吸,便距離苻文大纛旗百步之遙。

傲立雪山之上的苻文如一尊石像,巋然不動之間,死死盯著結陣奔殺上山的漢軍,他咧著乾涸的嘴唇,頭也不動,淡淡問道,“呼延無憂,他們人還沒來麼?”

呼延無憂表情嚴肅,刀出半鞘,沉聲答道,“回元帥,五軍皆已回信,轉瞬即至。”

符文淡然點頭,面對劉賁和陳步業的進攻,苻文灰眸透冷,卻未下達任何將令,只是兀自說了一句‘順天時,量地利,載人和,則用力少而成功多’,便不再說話。

見漢軍已不足百步,呼延無憂抱拳請戰,鏗鏘道,“元帥,末將請與漢軍一戰,揚我大秦軍威!”

苻文一對虎目電芒閃射,頓了一頓,伴著旌旗獵獵,低聲說道,“漢軍此為哀兵,哀兵心懷取死之道,進攻必如狼似虎。僅從區域性戰爭分析,我中軍對山下敵軍明顯敵眾我寡,所以,攻不如守,若敵人攻下此山,我軍謀劃,前功盡棄也!”

呼延無憂低頭沉思片刻,見漢軍已經臨近八十步,緩緩抬起頭來,言語鏗鏘,道,“元帥,我帝江衛從來只懂進攻、不懂防守,對於我呼延無憂而言,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將軍安心,但有一健卒在,此山,不可登。”

苻文少年老成,一般少年聽到呼延無憂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語,早就下令全軍出擊了,可他卻沒有,少年的坎坷經歷,讓他少有衝動,總是謀而後定。

六十步。

沉默中的苻文,終於抬頭,他看著目光灼灼的呼延無憂,道,“這片雪山,不能丟,你可明白?”

呼延無憂雙瞳殺意如火焰般蒸騰,“人在,陣地在。”

苻文輕輕點頭,默默拿起了鼓槌,走到虎座鳥架戰鼓旁,咚咚咚有力敲擊,“去吧,本元帥也算一健卒。”

呼延無憂取下令旗,向前一指,“殺!”

漢軍的長劍,終於接上了大秦的快刀。

剛剛衝下山的秦軍,表現的有些拉胯,也可以說,他們小瞧了虎威衛和右都候衛的戰力。

劉賁、陳步業一左一右兩面開攻,勢同攀山猛虎,大秦士卒莫有能擋者。

陳步業的劍逢兵斬兵,見將劈將,剛與秦兵交手,他便勢如破竹的殺入敵營內,把迎上來的秦軍衝得支離破碎,手下的右都候衛更趁敵人敵人陣型不穩,四處殺人放火,把戰場變成屠場,情況混亂慘烈至極點。

劉賁手中長劍更是所向披靡,盛怒之下,他每出一劍,不用及身,刀氣便足使敵人受創倒地,長劍發揮出在千軍萬馬中縱橫自如的驚人威力,殺得秦軍人仰馬翻、四散避開。

反觀秦軍,居高臨下本是他們的優勢,可呼延無憂過於輕視漢軍,導致麾下將士們並沒有形成戰線統一衝鋒,如下餃子一般,就跳進了陳步業和劉賁這口沸騰的大鍋裡。

只十多息的時間,這隊充滿深刻仇恨的隊伍已攻入帝江衛的中心地帶,只差三十多步便可穿過敵營,抵達登山的斜坡。

劉賁遙望陳步業,大喝一聲,“一鼓作氣,沖垮敵營!”

陳步業傲然點頭,匯心念於方寸劍,霎時間,晴空中隱現電閃雷鳴,劍舞之下,劍光擴散,萬千雷電彷彿波浪一樣瀰漫開來,直撲周遭敵兵,中招者皆受雷擊之苦,紛紛燒成焦炭,化了一地白雪,蒸騰出陣陣霧氣。

劉賁滿腹怒火噴湧,直把長劍做刀,東砍西劈,毫無章法,只靠一股心念配上些許憤怒,在敵軍中橫衝直撞,本是居高臨下應該勢如破竹的大秦士卒,在此刻的劉賁面前,好似主動投入虎口的羔羊。

士氣如虹下,兼之秦軍陣腳未穩,虎威衛和右都候衛像兩條長蛇般疾如銳矢,快如雷電,狂如風雨的奔上山坡,破進敵陣。

來到坡中的呼延無憂與帝江衛在帥旗尚未豎好之際,便指揮手下衝下斜坡攔截,希望殺退漢軍的第一輪衝鋒,待重整陣腳後,再以優勢兵力迎戰。

苻文為了保障呼延無憂站穩針腳,一面擂鼓激進,一面下令放箭。

三輪疾箭,終於幫助呼延無憂重新組織了陣型。

天上箭矢交射下,兩方步兵就在長達數里的丘坡中段相遇,近身廝殺,一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在這裡,平時江湖間的打鬥招式在這裡全派不上用場,所有人只能採用最原始、最直接、最簡單而最見效的方法去殺人和避免被殺。

劉賁殺的興起,劍回腰間,奪來一杆長槍,槍出如龍,但見他每槍擊出,或挑或刺,掃打格卸,螺旋勁都像山洪暴發般把擋者衝擊得拋斃墮馬,無一倖免,尤其是他只須對付上方衝下來的敵人,更能把長槍這種攻堅遠擊武器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這鋒刃相對的時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仁慈根本沒有容身之所。

忽然,一道翠綠的刀氣彷彿從天而降,毫無徵兆劈向了劉賁,劉賁剛想躲閃,只是突然感到彷彿整個人陷入泥潭中一樣速度下降了許多,根本來不及躲閃,劉賁咬了咬牙,棄槍,反手拔劍,橫出長劍,硬生生擋住了那道刀氣。

刀劍接壤,劉賁猶如被重錘砸在身上,猛地從山上滾落下來,扎進了一處雪堆,激起雪花飛濺。

拔出頭來,劉賁只見二十步外有一青年將領,見那將領黑甲白裘、氣質魁傑、眉分八字,身軀九尺如松,悍若雄獅。

只見年輕將領揮舞著手中狼刀,翠綠刀氣閃爍之間,鋒芒畢露,虎威衛士兵瞬間到底數十人,攻勢立刻大減。

劉賁一看此人,便知是武力絕倫的萬人敵。

來人正是呼延無憂,在殺退了一波虎威衛士後,呼延無憂反手握刀,刀鋒向外,提刀顧立,目瞪如牛,大有一夫當關之勢。

劉賁‘呸’了一聲,會同趕來馳援的陳步業,兩人雙劍齊動,一場一牛鬥兩虎的大戰,拉開了序幕。

神仙打架,世人避讓。

......

其餘將士們跟自覺地繞過了三人打鬥的範圍,各尋合適目標,相互攻殺。

遊牧民族與耕種民族因生活方式不同而產生的攻伐,從上古五帝時期便有,中原王朝以驅逐胡虜為榮,遊牧民族以割裂中原為傲,兩相爭鬥千年,原本僅是對土地的掠奪,早已轉化成根植血脈的國仇家恨。

西周與犬戎如此,西漢與匈奴如此,而今亦是如此!

在特定的背景、特定的條件下相遇,兩方士兵沒有一句廢話,憋足了氣猛打猛衝,你砍了我一刀,我一定在死前還給你一槍,刀斷了就用手,手斷了就用牙,兩方士卒前赴後繼,生死交鋒在半山腰上。

虎威衛擅長防守反擊,有合擊技名為‘槍凜’;帝江衛擅長長途奔襲,有合擊技名為‘赤焰’。

兩支軍隊都是帝國精銳,各有所長。但是半山鏖兵,雙方列陣匆匆,‘槍凜’的威風和‘赤焰’的迅猛,在這一刻統統沒有,兩軍純純是一場絞殺肉搏,比的,就是力氣和膽氣。

誰都沒有佔盡上風,士卒們你倒下了我補位,你躺那了我接刀,地上幾十具、幾百具屍體,很快變成了幾千具,到最後,虎威衛和右都候衛依靠人數,終於漸漸佔了上風。

沒錯,是一直處於劣勢,本應損失慘重的漢軍佔了上風!

大秦軍隊落敗的原因很簡單,只有一點:兵力不足!

虎威衛和右都候衛在幾輪箭雨過後,仍有可戰之兵近八千。而隨呼延無憂無憂下山阻敵的,只有不到四千帝江衛,數量之差,可謂天壤之別。

既然都是精銳,在其他條件愈趨均衡的前提下,數量,便決定了一切。

在漢軍魚死網破般的全力進攻之下,不到一刻,帝江衛再也無法穩住戰線,開始在軍官們的帶領下,邊戰邊退,且越退越快。

看來,呼延無憂,對苻文,要食言了!

呼延無憂正與劉、陳二人纏鬥,無意瞥見己方全線敗退,心中焦急,立刻反把握刀,橫向外推,晃出一道碧綠刀芒,藉著衝勁兒,試圖脫身。

劉賁和陳步業境界雖未及上境,卻也是致物境界高手,這種試圖逃跑的小把戲自然逃不開二人耳目,兩人默契配合,陳步業豎劍擋刀,劉賁縱身出劍攔截。

劉賁出劍快而迅猛,角度極為刁鑽,一劍祭出,直刺呼延無憂腋窩,呼延無憂若是不躲,則性命堪憂,若是閃躲,則又會重新陷入與二人的纏鬥之中。

但凡是個心智正常的人,在此危機性命之時,都會選擇先保住小命,再圖抽身回軍,可事情總有例外,呼延無憂,便是這個例外。

比起自己的性命,呼延無憂更在乎那一條戰線的潰敗,畢竟,那關係到自己對苻文的承諾,和帝江衛的榮耀。

可這位年輕將軍似乎忘了,如果他呼延無憂戰死,漢軍陣營中的劉賁和陳步業兩大高手無人鉗制,二人屆時加入戰團,漢軍如虎添翼,秦軍豈不是敗的更快了?這樣做,豈非本末倒置了?

時間並沒有給呼延無憂太多思考的機會,一息之間,呼延無憂便性命傾危,劉賁手中的那柄長劍,即將刺中呼延無憂腋窩,只需要劉賁輕輕一挑,呼延無憂的整條胳膊,必會斷掉。

呼延無憂亦感覺到自己方才行事冒失,可如今悔之晚矣,只能哀嘆命運!

就在呼延無憂生死霎那,冰火兩道光束,從雪山之巔噴射而出,直奔劉賁,其速度之快,遠超劉賁手中長劍。

劉賁收劍不及,只能一咬牙,凝聚全部心念,刺向劉賁腋窩,喝道,“來吧!小狼崽子,老子和你一命換一命!”

世上從不乏以命相搏之人,這樣的人,不分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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