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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郡再北六百里,既見大漢長城。

蜿蜒曲折的長城內外,大漢、大秦兩個龐大帝國的小規模、小範圍爭鬥,正愈演愈烈。

雙方只要見面,就是不死不休,雖然雙方均保持了臉面上的剋制,可每天還是有少則幾十,多則幾百計程車兵負傷或陣亡。

兩國真可謂仇深似海了!

不太平中見太平,薄州的長城一線,倒是還有一處和平之地,孫江郡與柯澄縣中間夾著的那座和城,勉勉強強算是兩國遵守當年盟約的一個典範例子吧!

多年來,和城始終堅持一城兩治,來來往往,人流穿梭,每日進城出城的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穿貂皮的、穿錦繡的、穿蓑衣的,抗刀的、耍槍的、玩斧的,五花八門,魚龍混雜,千變萬化。

就在褚如水登門拜會荀庾的這一天。

一名年輕漢子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牽著一匹掛滿了破麻袋的馬,緩緩行走在由南至北的大道上。

漢子毫不出奇,並未惹人注目。

過了大秦關卡,漢子找到一處蔥蔥郁郁的林子,入得深處,撤下蓑衣斗笠,張開雙臂,慵懶地活動筋骨,身動步移之間,筋骨不自覺噼啪作響,氣勢陡漲。

幾息過後,漢子單臂抓住馬背上的破麻袋,肌肉隆起用勁,破麻袋遠遠飛去,一匹雄健的駿馬,出現在漢子眼前。

漢子從懷中取出一巴掌大小的腰牌,腰牌上刻一個鷹頭,鷹的眼睛鑲嵌了兩小枚紅瑪瑙,那鷹頭的銅口裡,叼著一個‘春’字。

對大秦軍制熟悉的人都應知道,這是鷹頭腰牌乃是天狼九衛中鷹眼衛的標誌,這位漢子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了。

司職偵查的鷹眼衛作用同大漢的長水衛幾乎一致,其內部以春夏秋冬分級,而漢子手裡拿著的‘春’字腰牌,說明其功夫境界至少已經到了破城境界或致物境界,算是大秦帝國的高層軍官了。

虎體狼腰猿臂的漢子掛上腰牌、解下水囊,洗刷馬鼻後,跨龍駒穩坐雕鞍,揮鞭縱馬北去,那背影何等瀟灑飄逸。

漢子本名為拓拔世江,出身大秦八柱國之一的豪門拓跋氏,兩個月前,拓跋世江奉命喬裝成做皮草生意的漢子,潛入長安探聽訊息。

大漢大秦互相安插眼線,本就屬於常事,拓拔世江也僅把此行當成普通輪調,到了據點接洽奉命行事,坐鎮長安,時間一到便回國述職,換人再去。

哪知事有變動,根據分佈在長安各處的鷹眼衛眼線匯總情報來看,大漢帝國虎威衛正呈集結之勢,前日裡,虎威中郎將劉賁趁夜色全軍開拔,向東北靜默行軍,讓人直覺蹊蹺。

總領長安城一部事務的鷹眼衛掌事也不含糊,即刻收攏人馬集中調查此事,順藤摸瓜之下,一條驚人的訊息匯總到了掌事的桌案上。

大漢帝國要對高句麗用兵啦!

近年來,高句麗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明面上對大漢帝國俯首帖耳,背地裡卻對大秦帝國極盡諂媚之能事,如果大漢帝國進攻高句麗國,大秦帝國必然要做出反應。

此乃十萬火急的軍機,自是耽擱不得,掌事立即命令拓跋世江攜帶密信,速速回到天狼城送信。

拓跋世江也知茲事體大,片刻不敢耽擱,騎著坐下快馬,一路躲避長水衛的圍追堵截,歷時大半個月,終於奔赴千里之路,兜兜轉轉地從和城進入了南燭道,才算進了家門。

回到本國國土,卸下偽裝之後的拓跋世江戒心大減,縱情天地,策馬賓士,愈行愈快,十幾裡的青蔥密林,轉眼間便要被其穿過。

猛然間,拓跋世江心神一凜,暗道了一句‘不好’,立刻輕勒馬韁,只見前方地下忽地冒出一人,右手探出,已抓中了坐下駿馬的喉頭。這一抓力道剛猛,手指抓到了坐騎這等要緊的部位,非要了馬兒的性命不可。

拓跋世江沒有絲毫猶豫,雙腳一蹬,身形掠空,逃了開去。

落地之後,拓跋世江定睛一看,那馬兒果然如其所料,被地下偷襲之人一爪斃命,落得個頭身分離的下場,馬頭在空,身子跑了老遠才停下。

拓跋世江不禁驚起了一身冷汗,方才若不是自己勒了一下馬韁,遲緩了馬匹行進的速度,那一爪可就結結實實地透過馬腹,抓到自己的身上嘍。

來不及多想,對面的殺手一擊不中,支著已經滿是血腥的右手,向拓跋世江撲來,拓跋世江也不客氣,架拳迎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僅僅三輪拳爪交錯,拓跋世江便察覺到眼前刺客的境界不如自己,應該在推碑境左右。

這下子,拓跋世江氣焰大漲,出招也大開大合起來。兩人一次錯身之時,拓跋世江驟然停步,提起拳頭,直往刺客背上擂去,

刺客只覺這拓跋世江一拳打來,疼痛難忍,只要再捱得幾拳,非昏死去不可。能在此時此地殺此人的,這刺客的身份不言而喻,自是從長安跟隨拓跋世江一路到此的長水衛士。

雖然這名長水衛士找了個最恰當的時機出手,但拓跋世江技高一籌,還是被其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此刻,境勝一寸的拓跋世江已經打得長水衛士沒了脾氣,用不了幾回合,這名長水衛士恐怕就要落敗。

長水衛士連聲猛吼,雖奮威疾鬥,卻已經只守不攻,還手之力盡失。時間推移,拓跋世江找了個長水衛士換氣的契機,突然加快拳速,拳走中宮,直拳重擊長水衛士胸口,當胸直擊,長水衛士應聲倒飛出去,血濺半空。

拓跋世江嘿嘿一笑,結束戰鬥!

倒在地上的長水衛士死死瞪著拓跋世江,想輕輕吸一口氣,剛吸得半口,忽喇一聲,一道身影又從地底而出,一隻大手抓將上來,已抓住了他脖頸,左右一擰,骨裂之聲傳出,長水衛士飲恨身亡。

站在原地的拓跋世江也是一臉木然,他本來想抓個活口,沒成想竟被眼前這人一個鎖喉便告消滅,說不上是可惜還是可怒。

那人轉頭,是一個面闊唇方神眼突,瘦長清秀身材的男子,男子見到拓跋世江,咧嘴一笑,“兄弟,我來晚了!”

原來是與他同為鷹眼衛春字號的袍澤,方晴。

鷹眼衛組織嚴密,為保證任務順利完成,春字號殺手一般結對而行,這方晴,便是七年前鷹眼衛衛隊長鸞一刀為其分配的夥伴。

七載春秋,兩人默契已如一人,今日會來此營救,也便不奇怪了。

拓跋世江哈哈大笑,上前擁抱方晴,“可想死我啦!兄弟。”

“去去去!肉麻!”方晴推開拓跋世江,“快走吧!切莫耽擱。”

“好嘞!酒迴天狼城,咱們再喝。”

說完這話,拓跋世江轉身先走,倏然間,拓跋世江兩眼瞪得通圓老大,口中微帶甜味,鮮血便順著嘴角滑下。他不可思議地回頭望向方晴,只間一把金椎從背脊而入,直插進了拓跋世江的心臟。

“我是漢人!”方晴面無表情,那嘶啞冷酷的嗓音響起,“茲事體大,只能不得已而為之。敵人是敵人,兄弟是兄弟,對不起!”

拓跋世江悽慘一笑,大叫一聲,用盡全力轟出一拳,電光火石之間,方晴閃躲不及,整顆頭顱被轟得遠遠飛了出去,力竭之後,拓跋世江血水止不住地從口中哇哇流出,攤在一棵樹旁,一動不動,靜靜等死。

過了小半晌,一聲輕哼從拓跋世江的口中吟出,拓跋世江原本渾渾噩噩的神志漸轉清醒,探查之下,背後插的那把金椎,巧妙地避開了所有的要穴,並沒有插到心臟,而是偏了三分,插到了肋骨縫隙,雖然方才自己口中吐血,也絕非五臟破損吐出的人身精血,而是血入腸胃倒吐出來的普通鮮血。

也就是說,自己受的,只不過是比較嚴重的皮肉傷,皮囊遭罪,內腑無損,養些時日便可痊癒。

這個錯誤,對於一名從業半生的職業殺手來說,是絕對不可饒恕的。

除非這名殺手刻意而為,有心放水!

一想到這兒,拓跋世江雙眼雙眼一怔,不自覺湧出淚水,聲以動容,顫抖說道,“兄弟是兄弟,敵人是敵人,對不起!對不起啊!”

嚎啕大哭後,拓跋世江靜神拭淚,拔出金椎,小心地保管好,處理妥傷口,草草掩埋了方晴和那名長水衛士,踉踉蹌蹌,又覆上路。

整座林子,重歸於靜,彷彿幾人從未來過,只留方晴兩人的墓在那裡靜靜地躺著,孤獨南望他永遠回不去的家鄉。

今日的林中,也不知到底是誰負了誰?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食君之祿,為君死節。

拓跋世江回到天狼城,已經眼窩深陷,膚色灰黃,眼中還帶著好些血絲,嘴唇因長期乾燥而裂出了口子,頭髮十分微亂,彷彿一陣風就會將其吹倒。

入了城後,拓拔世江的使命並不算完成,而是親手把密信交到了衛隊長鸞一刀手裡,才悠悠地栽到下去。

大秦皇城內的權力風波,再一次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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