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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有一個巨大特點,談事之前,先談情。
只要把‘感情這兩個字聊到位,什麼‘士為知己者死‘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啦。
也正因如此,中華文脈代代相傳,每一本書裡,都充滿了濃濃的‘情字。
今日劉懿創造機會與柴嶺和黃表兩人單獨相處,也是由情開始。
一番君臣良語,三人終於在相互攙扶之下起身。
三人良久無語,眼見日頭下山,在喬妙卿的扯袖下,劉懿終於開口道,「柴大哥,今日隨行的一千士卒,是否足夠驍勇、足夠忠誠?」
柴嶺毫不猶豫,立即回話,道,「回將軍,此行士卒,皆為去年年底考評上佳者;單人獨騎,以一當三,不成問題;若有上等的合擊技加持,以一當五,不在話下。至於忠誠,這一千人眾,有一部為伏靈山之戰的倖存老卒,有一部為去年招募新兵,雖有新老之別,但對將軍的敬仰和建功立業的心情,卻是真的。末將敢做擔保,這一千人,絕對驍勇。」
柴嶺說到了驍勇,但關於忠誠,柴嶺的話沒有說死。
自古以來,人心如天最難測,誰又能保證今天的誰不是明天的誰呢?
聽柴嶺對‘忠誠二字解釋的十分含糊,劉懿低頭思忖了片刻,稍頃,少年劉懿抬頭時雙目澄澈,對柴嶺道,「五十,五十名忠誠且悍不畏死的兵士,在一千人裡可能尋到?」
今日入山,帶來的都是柴嶺所部,黃表僅只身前來,對進山兵士瞭解不深,他想直接詢問劉懿喚兩人前來究竟何事,卻害怕唐突,也只能站在旁邊乾瞪眼、乾著急。
柴嶺兀自思忖了小半刻,對劉懿堅定地說道,「能!」
劉懿釋懷一笑,旋即面無表情,直接下令道,「好!請柴大哥即刻收攏一千人馬,從中挑選精壯之士,剩餘人直接回營。待深夜時分,柴大哥帶著五十人來此地一聚,我有要事相托!切記,一路上不許點火,潛身伏行,萬不可讓旁人知曉你等行蹤。」
柴嶺昂首領命走後,黃表賤兮兮地走到劉懿身旁,搓著手,笑眯眯問道,「將軍,究竟是何要事啊?竟搞得如此神秘!」
劉懿拍了拍黃表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這可比逛窯子刺激多嘍!」
黃表不耐地道,「哎呦我的將軍啊!你是知道我的,我這急性子藏不住事兒,您這麼藏著掖著,可叫我好生難受啊。」
劉懿神秘兮兮地道,「時候未到,天機不可洩露。時候到了,你不想知道也必須得知道!」
黃表直截了當地問道,「那,究竟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劉懿目光悠遠,眺望著夕陽西下,「今夜相托之事,變得好了,可成就不世之功,辦不好,身死人滅,隱於塵煙!」
黃表聽後微微一怔,旋即躲在一旁嘀嘀咕咕,「那就是好事兒啦!」
......
片刻後,夕陽隱夜,夏蟬嗡鳴,隨著一聲怪叫落入人耳,柴嶺帶著五十名膀大腰圓計程車卒,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劉懿面前。
眾人圍著劉懿坐成一團後,喬妙卿識趣地提劍出走外圍放哨。
劉懿站在人群中央,儘量平靜心情,他壓低了聲音,開口言道,「將士們,曲州江氏兩代盤踞中原,功勳效於已著,州牧江鋒志壯氣剛,勇略冠於當世,帶甲數萬,放肆中原。賊兵所過之處,分取珠寶,剖人心腹,受降者多慘死無墳。而今天下太平,江鋒卻敗亂國典,四起不義之兵,禍亂方谷郡,江趙兩家對峙已近兩年,以至民不敢出城收麥,商不敢開門迎
客,曲州民情洶洶,人懷危懼憤恨,其人實乃天下罪人。」
四下安靜無聲,五十二名漢子,一個個眼裡透著精光,看著劉懿。
劉懿頓了一頓,「將士們,包括我在內,咱都是苦日子裡摸爬滾打過來的泥腿子,深知鄉親百姓之疾苦,我等雖然位卑言輕,無法救天下於困苦,可是也不能冷眼看百姓身陷水火而不救。況且,平田軍本就是為平定五郡世族而生,旨在報效朝廷,誅平內亂,當此大寇當道,正是我平田軍一展風采,揚名天下的好機會,到時候,封官加爵,光耀門楣,拯救蒼生,此乃好男兒無上榮耀啊!」
所有人的眼中,除了精悍,此刻已經冒出了團團殺氣。
「本將軍本意原為五月起兵南下,與趙氏共同夾擊太昊城,一舉攻滅江氏全族,以報皇天黎民。奈何,陛下下詔,令平田軍原地整軍,另有安排,我等拯救三郡百姓之大業,只能先行擱置,他江鋒的那顆人頭,我等先留他一留。」
以平田軍的實力,與江氏一族爭鬥,實乃以卵擊石。
所以,劉懿這句話說的,一點底氣都沒有,但此時的他知道,眼前的將士,最需要的,就是勇氣和希望。
眼前這幫子人在太平世道選擇投軍,心中本來就有那麼些志向和大義,隨著劉懿一番鼓動,一個個紛紛神色激昂,靜默之中齊齊拱手,他們的雙眼,像今夜的月亮,明亮而純淨,猶如夜晚的冷風,肅殺而冷厲。
「不過,出不出兵是一碼事兒,是否該為他朝出兵做些準備,又是一碼事兒。為戰勝江鋒,以最微弱代價拿下太昊城,本將軍特思一計,需要在座忠烈志士效死。諸位,可願去太昊城走一遭?看看中原第一城的威風?」
劉懿仔仔細細地環顧了一週,他要記下這群人的面容,因為,能回來的,可能寥寥無幾。
在場之人,實是極有血性骨氣的好漢子。身赴敵營,九死一生,此話一出,在場將士未有一人露出膽怯之色,只是,拱出的手,彎下的腰,更深了!
劉懿心中感激,深慰勉之,深深回禮。
禮畢之後,劉懿表情忽然冷厲,好人做完了,現在,壞人也該他做了!
只見其手起心落,一道淡金色在指尖流轉,心念所致,依法施為,龍珠從腹中躍然而出,積蓄著無窮無盡的力氣,浮在劉懿手心之上,散發瑩瑩之光,與天上的銀色月光交相輝映。
初見劉懿施展心念的眾人,看得一陣驚怪。
「本將軍再重申一遍。」
劉懿聲音漸沉,殺伐之氣漸盛,肅殺道,「太昊城一行,乃火中取栗之舉,五十二人必須同心同德,縝密異常。否則,一人洩密,餘人皆死,前功盡棄。咱們良言和醜話都說在前頭,此時離去,仍可做一普通平田軍士,若一會兒本將軍下達政令後,有人還想離去,那可要把性命留下,若遠赴太昊城行動時做出出賣袍澤、背信棄義之事。哼哼!那本將軍會追你等家人以誅連之罪。我給諸位盞茶時間,想走的,直接離去即可。」
說完,劉懿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眾人。
盞茶時間一過,劉懿開眼,眼中略帶晶瑩。
他知道,閉眼時在場是五十二人,這時,仍然是五十二人。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平田軍有此竭志忠誠之士,是他劉懿的福分,是曲州百姓的福分。
柴嶺出列,拱手說出了眾人的想法,「將軍,丈夫賭命報君子,當斬賊頭衣錦回,我等既投平田軍,自當為平田大業而死。將軍,您下令吧!」
看著一個個雙眼精光炯炯將士,壓低了聲音一起道,「請將軍下令。」
劉懿不再猶豫,立刻道,「今需諸位扮做商販農戶,今夜出發,分批潛
入太昊城以作內應,待平田大軍壓境,你等便擊殺護城門衛,破開城門,放我大軍入城,立下首功。至於今日之後,我會令人傳出你等在尋寶中遇到猛虎野獸身死人亡的訊息,並在望南祠中立下牌位,為你等家人分發一應撫卹,多加照顧。諸位放心,事成之後,立為諸位恢復身份,按功分爵。」
五十二人,寂寞無聲,齊齊拜首領命。
夏風漣漪蔓草動,柳圍閒野杏花風。
青山有情雲有意,明月鑑我傲骨錚。
......
後來的《漢史》記到此事,按照劉懿的要求,謝允特意在結尾贅述一筆,為:陰謀藏於山野,霍亂起於蕭薔。
在無聲的壯烈之中,柴嶺遵劉懿令,率先脫下盔甲,扮成農戶裝束,有條不紊地三五成群離開。
劉懿再次暴殄天物,把龍珠當做一個大鏟子,操控龍珠在地上鑿開了一個大坑,將士兵脫下的五十二具盔甲埋了進去。
今夜,假借入山尋寶,暗自藏兵太昊城,一切的一切,都早在他昨夜的算計之中。
人越走越少,在劉懿的授意下,吊裡吊氣的黃表奉命最後一個離開,在其拜別劉懿之時,劉懿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將一封書信塞入了他的懷中。
劉懿眼神複雜地看著黃表,道,「黃兄,你的先祖黃忠位列五虎上將之首,境至御術、氣概天參,望你此行能重振黃家威名!此書信你且保管,若遇事情敗露或山窮水盡之境,自可拆開一探,或可扭轉乾坤!」
黃表驚奇地問,「將軍,你想把最後一計交給我來實施?就不怕我是個粗人?」
劉懿笑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等都不相信我這種整日浪蕩之人乃名將之後,不過不要緊,武將立功,靠的是刀劍,又不是家世。待我位列公卿,執掌兵馬大權之時,到時候,我定要重建我黃家祠堂,再振黃氏雄風。」.
黃表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言之鑿鑿地說完這段話,眼神隨後又沒落起來,「我還想再問一句,我既非將軍兒時玩伴,亦未隨將軍參與五郡平田和伏靈山一戰,算得上半路出家的和尚,將軍託付如此重任,竟如此信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用你,就會信你!」
劉懿拍著黃表的肩膀,淡笑道,「我也是窮苦家出來的孩子,承蒙天子賞識,才有今日之位。既然我不是皇親貴胄,在我眼裡心裡,自然沒那麼多派系黨羽的講究,來的就是志同道合的兄弟,叛的,就是至死方休的仇敵。天下之事,如此而已!」
黃表點了點頭,咧嘴笑道,「逛窯子總講究找對了人,然後一竿子插到底,那感覺,實在舒爽。我想,今兒個咱是找對了人,剩下的,就是一竿子插到底了,哈哈!將軍,告辭!」
凝望黃表背影,劉懿恍惚一笑,自言自語道,「黃家的後人,果然是有點黃啊!」
眾將士走後,喬妙卿偷偷碎步前來,她見劉懿一副‘回味無窮的表情,忽然抿住劉懿的鼻子,問道,「小應龍,你去過窯子?」
哎呦!這可是一道送命題啊!
如果自己說去了,那感情好,肯定要捱上一頓毒打。
如果自己說沒去,可從方才與黃表的對話來看,自己很明顯是去過,那就需要給喬妙卿一個合理的解釋嘍!
劉懿費力掙開喬妙卿的玉手,解釋道,「咳咳!妙卿整日與我一起,自然知道我去沒去。」
喬妙卿想了又想,「那你到底去沒去?」
「當然沒有!」劉懿看了看天色,「要下雨嘍!」
「方才還是好好的呢!老天爺真是喜怒無常啊!」
劉懿笑了笑,「從來大雨
天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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