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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一朵,各表一枝!
自從夏晴回到凌源縣城後,劉權生就徹底告別了既當爹又當媽的現狀。
他把劉懿在華興郡所有的經營事宜,都託付,不,是推給了夏晴,劉權生自己則躲在子歸學堂,專心治學的同時,小心翼翼地洞察著家國大事。
不過,夏晴雖然接下了這份苦差事,但卻堅持不坐檯前居幕後。
在他看似輕描淡寫的提點下,望南居、望南樓、望南錦緞這兩店逐漸一居人丁興旺、財源滾滾,用日進斗金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所謂‘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正是這兩店一居,為劉懿北上平田,提供了極大地財力支撐,也讓劉懿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在外做事。
繼上次劉布投毒以後,除了已經受僱的護衛和正準備僱傭的傭人,皇甫錄決心不再僱傭衛士和打手,而是如豐毅黃家那般專心從商。
這一點被劉權生首肯,後被劉懿所認可。
畢竟,如果大肆招兵買馬、收攏田地的話,那自己一方豈不是又變成了第二個凌源劉氏?
按劉權生說的話: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蠅營狗苟地勾當,哪有光明正大的賦予來的瀟灑?默默積蓄,該來的實力,在某一個你最需要實力的時刻,總會來。
可這門客和主事嘛,自然要有一些的!
主掌望南錦緞的牟籽花、牟花籽姐弟,主責望南樓的郭遺枝,這些都被劉權生若有若無的關照,時常指點功課,傳授學問,三人在不經意間長大成熟,已經從最開始的平平庸庸,才堪小用。
對了,還有三人,這段時間被挖掘,並納入望南居中。
一個是被鄧延舉薦而來的、前朝名將周訪之子,來自許昌郡的周撫,這小子也未及冠,但師傳名門,少有將略,卸甲境界,擅使刀、擅衝鋒、擅吃飯、擅叫罵、擅嫖賭,是如牟梟、樂泉、夏孑一般的先鋒猛將。
但,此子性子太過活潑,心氣極高,不太遵守軍規,入了鄧延的武備軍後,經常搞得鄧延頭疼不已,便被鄧延從軍隊裡調了出來,劉權生思索一番,將其安置在望南居做個護院,手裡管著二十多號人,整日操練,無所事事,閒暇時分還能勾欄聽曲,也算自在逍遙。
第二個人,是劉懿、李二牛等‘子歸五小’的學長方顗,這小子今年一十有六、祖輩寒門,別的能耐沒有,就是一張巧嘴能說會道。劉權生曾笑評方顗一張嘴可以“顛倒是非黑白”,同靈動機巧的郭遺枝搭配起來,可謂相得益彰。
兩人現在共同主事望南樓,一前一後,小事和瑣事根本不需要劉權生和夏晴操心,兩人往往一唱一和,就能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了。
這第三個人,說來就有些機緣巧合了。
此人名為苗一鳴,師從江湖大幫幻樂府,學成後在幾月前遊歷至此,輕音閣閣主許堅邀請其彈唱助興,這小子演奏完後,出於尊敬,便拜訪了子歸學堂的大先生。
劉權生不知用了什麼迷魂藥,與其一番暢談,苗一鳴竟豁然開朗,決心留駐望南居,以圖有朝一日同謀大業。幻樂府乃以文入境的行當,苗一鳴雖還未入境,可其人擅長擊築,為人豁達,現在望南居閒置,偶爾前往望南樓彈曲兒助興。
後輩才俊齊聚一堂,平田諸事順風順水,以曲州三傑、應知、劉懿等人為中堅,子歸五小、牟氏姐妹、郭遺枝等人為後浪的華興陣營,前景可謂一派利好。
金秋十月,麥浪穿林,紅雲拂野,杜宇聲聲。
在這個顆粒歸倉的節月,劉權生偷得閒暇,借一點風色,走入了年初屯駐在凌源城南的玄甲軍軍營。
鬥牛女虛危室璧七宿有龜蛇體,故曰玄武。
大漢十二內衛之一玄甲軍之名便由此而來,作為大漢帝國重步兵的魁首,玄甲軍選人標準萬全依照戰國大魏國吳起魏武卒的選法兒,史書有云:玄甲軍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冑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魏武卒宅。
也就是說,玄甲軍士兵身上必須能披上三重甲,手執長戟,腰懸鐵利劍,後負犀面大櫓、五十弩矢和強弩,同時攜帶三天軍糧,半天內能連續急行軍一百里計程車兵,才可以成為武卒。
一葉知秋,玄甲軍士兵的身體素質,是大漢十二內衛,乃至整個大漢帝國中,最強盛者,沒有之一。
劉權生曾在京畿中樞做事多年,自然聽過玄甲軍的赫赫威名,他一邊悠然向玄甲軍營內走去,一邊自顧自說道:玄甲軍,人皆鐵衣、鐵甲、鐵盔、鐵槍、鐵盾、白馬、紅袍,結陣可抗輕騎兵衝陣,擅長步步為營,合擊技上善若水更是一軍當關千軍愁。
看著兩側赤膊上身、虎背熊腰計程車兵們,個個眼神似刀,行如風火,劉權生不自覺讚歎一聲,“呵呵,玄甲軍將士個個身材既極魁梧,好一個一軍當關萬軍愁!帝國有此等將士,是百姓之福啊!”
劉權生一邊觀察玄甲軍軍容,耳聽震天吼聲,思潮如湧:在此平田一事受到各方勢力矚目之時,陛下派遣玄甲軍前來華興郡駐防輪訓,難免沒有助威和彰顯平田之心堅決的意思。
玄甲軍陣,堅若磐石,陛下平天下世族之心,誠如玄甲軍陣吶!
若再往深想,有玄甲軍這顆大釘子紮在華興郡,哪方人馬敢公然冒犯天威強行攻取凌源?這無疑為平田一方配上了一道免死金牌。進一步再往深想,凌源是北通薄州的必經之路,他朝有變,有這三千人馬控遏凌源山脈,那些個有膽子北逃的大族,總要掂量掂量斤兩吧。
想到此處,劉權生唇角勾勒出一絲笑意:陛下心細如髮,他不但將玄甲軍屯駐在華興郡,竟還細心地選擇了凌源城南作為玄甲軍的駐紮地。
試想:凌源城、華興郡的南面有誰呢?
只有一個曲州江氏罷了!
再看這此玄甲軍的統兵大將段梵境,他所在的是曲州臨淄郡勒翎段氏,這一家族自己雖然從未接觸,可十二內衛四十八校尉,陛下派誰來不好,為何一定要派他來呢?此中或有深意否?或有什麼別的指示?
這些都需要自己前來一探究竟。
想著想著,劉權生已經由遠及近,玄甲軍中軍大帳近在咫尺。
劉權生微微一笑,到了!
劉權生此行不請自來,所以,段梵境並不知道劉權生今日將要來訪。
當這位一襲玄色布長袍的翩翩書生拎著酒壺走進玄甲軍營時,段梵境正在大帳前親自操練兵士,這名卸甲境界的玄甲軍校尉正展開拳腳架式,以身作則,赤胸裸背,雙臂後撩,託舉著一根百斤重的大木墩,氣不喘、神不亂地引領身後士卒繞場而跑。
士卒們一個個生龍活虎,汗流浹背地提氣縱前,跟在其身後,不甘落後,一名指揮小司馬帶著一干文吏烘托氣氛:“快跑啊!最後一名晚上可沒得吃肉!”
這下,士卒們更加踴躍了,紛紛你追我趕,呼號聲如鍾巨鼓,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其軍威可見一斑。
通報過後,劉權生尋得一處僻靜,笑眯眯地看著校場一幕。
圍繞操場大約跑了五十圈後,段梵境汗流不止地站在劉權生面前,行頭雖然不規矩,舉止卻合禮儀。
劉權生輕輕遞過去一碗山間清水,笑呵呵地看著段梵境。
段梵境將大木墩輕巧地放在身側,全身也沒做什麼多餘姿勢,拱手恭敬說道,“忽聞大先生造訪,晚輩職責所在,正訓練甲士,招待不周,萬望見諒海涵!”
說罷,段梵境才將劉權生手中的清水接過,一飲而盡,露出了極為舒爽的表情。
劉權生笑著擺了擺手,“段校尉風流清秀,容止閒雅,離長安千里之遠而能不忘責,日夜操兵備戰,篤行不怠,實乃國之幸事。”
段梵境側過身來,哈哈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朗聲道,“大先生,請,我們中帳敘話。”
天下兵馬,皆一規一制,段梵境的中軍大帳與其他軍隊的並無不同,兩人入帳以後,分坐次位,盞茶過後,家常聊畢,劉權生試著切入正題。
劉權生一對大眼睛烏黑髮亮,看著段梵境,誠然道,“段校尉,您是知道,陛下是懂我的!”
段梵境畢竟年少,閱歷淺薄,加之常年習武,只學戰陣之事,竟然沒有聽懂這一句話,立刻尷尬地問,“大先生,陛,陛下懂您?什,什麼意思?”
劉權生以為段梵境揣著明白裝糊塗,於是抿了口茶,再次輕言試探,“段校尉可懂陛下?”
段梵境這榆木腦袋,仍未聽懂,此時只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道,“大先生所言太過玄妙,晚輩竟不懂分毫,其中玄機,還請大先生明示吧。”
劉權生哈哈一笑,自顧自搖了搖頭,道,“不怪段校尉,我這說話兜圈子的性子,有時候連自己都把自己繞糊塗了!哈哈哈!”
段梵境雖然對言語藝術有些愚鈍,但他知道,劉權生此來,必有事相商,所以,他屏退侍衛,微微坐正,等待劉權生開口。
劉權生神色泰然,他端起杯中茶,一飲而盡,“世人皆知,權生曾為陛下寵臣,至今陛下仍有聖眷,而段將軍乃陛下得意新寵,多有聖愛,對否?”
段梵境似懂未懂,點頭稱是。
劉權生笑著說道,“哈哈!這便對了,既然都是陛下最為親近之人,我與段大人自當無話不談,對否?”
不知不覺,段梵境已被其捲入了無形的網中。
“那是當然!”段梵境朗笑說道,“末將受陛下荷蒙酬庸,大先生亦曾與陛下窗前暢歡,說來說去,真的是一家人呢!大先生此來,對晚輩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劉權生將茶杯往木案上輕輕那麼一放,直視段梵境,“哈哈!段校尉豪爽真直,一點就通。權生就不在兜圈子嘍!”
隨後,劉權生寬肩舒展,口若丹青,“不知陛下派段校尉駐防到此,所為何啊?”
段梵境真誠地說道,“陛下只交待末將屯駐凌源,堅守凌源,其餘並未交待。”
段梵境見劉權生皺眉,以為劉權生認為他段梵境沒有說實話,遂解釋道,“漢家不養閒人,關於大漢十二內衛,大先生也是曉得的,除司職暗殺、情報蒐集的長水衛和司職占星、卜卦、祈福、詭道的司天衛外,其餘十衛日常一半皆輪訓於各地,一為減少中央負擔,二為戰場訓練兵將。”
段梵境頓了一頓,繼續道,“晚輩來此駐防,也只當成是普通的輪訓罷了,至於陛下那句‘扼守即可,莫要攻敵’,晚輩以為,凌源並非四戰之地,大秦再怎麼入境侵犯,也輪不到我這三千人馬上陣,只當是隨口一句提醒罷了!”
啪!
劉權生面前那張沉重結實的木桌子,被劉權生硬生生拍成兩半。
那劉權生卻還是好生生地坐在那裡,但眼中充滿了怒火。
段梵境驚愕此舉,不解地看著劉權生,他實在不明白,為何劉權生會突然怒火中燒?
只見劉權生豁然站了起來,指著段梵境,叱責道,“段將軍胡鬧,高天依仗,踏燕之心當不老,陛下將三千玄甲交付與你,段校尉怎可如此輕怠啊!”
這下子,段梵境更加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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