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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懿觸景生情,聯想到自己的父親,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天下的兒子或許各有不同,但天下的父親,都是一個樣啊!

感慨過後,劉懿鼻樑微挺,定睛趙遙,認真地道,“老爺子,尋常藥物,自當無用,可若有‘奪乾坤造化之功’之神物,或可扭轉乾坤,再續七竅,也是未嘗不可知之事啊!”

趙遙瞪目直視劉懿良久,方才會意。

老爺子如夢初醒,驚詫道,“你......,難道,你?”

劉懿跪坐在趙遙身側,輕言慢語,“小子久浸書海,雖不通醫道,卻也明白‘木非土則不能栽養,士非木則不能疏通’的道理。天道迴圈,無往不復,相生相剋,綿綿無期,小子看來,這痴呆之症,還是有些辦法的,只不過,尋常的醫道怕是不行,需要女媧補天之神物。”

趙遙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可臉上卻冷若冰霜,冷哼道,“你小子怎和你爹一個德行,總喜歡算計人心!”

劉懿嘿嘿一笑,那股子游歷學來的無賴相,展露無遺,“要不,放手讓懿一試?成了您賺,不成您也不賠,是不?”

趙遙思慮一番,將趙素箋平放在了席案上,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劉懿心中打鼓,嘴上卻不廢話,立即從懷中取出一件由錦布包裹之物,緩緩展開,一顆散發著淡藍色光暈的剔透小珠,躍然手上,正是那顆東方春生所贈的避水珠。

拿著避水珠,劉懿心中有些不捨,但想到其父劉權生那句‘寶物用了才是寶物,不用就是秕糠’,劉懿猶猶豫豫,還是將其拿了出來。

不做多想,劉懿輕輕撬開趙素箋的嘴,將珠子銜入其口,三息後,趙素箋立即停止抽搐、白髮復黑,突然睜眼,向兩人一笑,又痴痴傻傻地玩起了木人,體態仿若常人。

以往趙素箋發病,趙遙必須耗盡所有的心念和氣機,才能讓趙素箋還復痴傻之態,今日,一顆小小的珠子,居然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趙遙不禁老淚縱橫。

劉懿見此,鬆了口氣,心中竊喜,成了!今日之事,成了一半!

趙遙又驚又喜,雙手扣住劉懿雙肩,微微用力一提,把劉懿夾到了案上,旋即後退兩步,輕捲衣袖,拱手便拜,顫聲道,“老夫久居鄉野,不知平田令大人天縱奇才,實為眼拙,請贖老夫不恭之罪。若大人可救犬子,老夫當沐浴薰香、生死銜恩,此生此世,唯大人馬首是瞻。”

劉懿心中暗喜,心中亦感念趙遙、趙素箋的父子情深,手上急忙將趙遙扶起,對趙遙誠然道,“趙老爺子,您行此大禮,這可如何使得,不瞞您說,小子今日來此,正為此事。與我有恨無情的本家劉氏覆滅後,父親感念老爺子當日仗義執言,特派小子借拜訪之機,解您心頭之憂,也算禮尚往來,解您一件心事。”

劉懿這番話說的老趙遙又羞又臊,或許這小子前來收田是真,可其救了其子素箋,也是真啊,自己有沒有冷了人家的一片熱心,還真難說。功大於過,若素箋真能不再痴傻,趙家後繼有人,這些田產、官爵等身外之物,還可復來。

想到這裡,老趙遙心中有了定計。

“老爺子,您估摸著趙公子將要犯病之時,將避水珠置於其口即可,不必終日含在口中,以免趙公子身體產生其他不適。”趙遙盤衡之際,劉懿繼續正色說道,“老爺子,此珠為我劉家傳代之寶,世間僅此一件,還請老爺子妥善保管,不要輕易丟失。”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這是救我兒子性命的東西,老夫必然以死相護。”趙遙急忙拽過趙素箋,從其口中奪出珠子,小心地收入懷中,失去珠子的趙素箋並未抽搐,這讓趙遙心安神定。

突然,劉懿嘴一咧,‘嘶’了一聲,有些難為情,輕聲道,“老爺子,事已至此,有些事,小子也不瞞您啦!”

趙遙心裡一涼,先恩後義、先禮後兵,劉懿這小子終於要張口討地了麼?

劉懿嘴角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次真的露出了為難之相,尷尬地道,“老爺子,避水珠雖有神效,能鎮神定魂,卻也只是權宜之計。若想讓趙公子恢復清明、動若常人,還需去找那集天地精華的神物才行。不然,再高明的醫術,也難有回天之力啦!”

趙遙又把劉懿提到了案上,急忙追問,“哦?此物何在?大人您一定知道,對不對?”

劉懿鎮定自若,侃侃而談,“《山海經》曾記,高句麗國西北,赤松郡東,有座不鹹山,意為‘有神之山’。傳言在上古時期,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爭戰,共工兵敗,氣急之下用頭怒撞不周山的撐天之柱。天柱崩潰導致天庭塌陷,天河水從天豁峰處灌入人間導致洪水氾濫,女媧娘娘在大荒之中不鹹山無稽崖,煉出頑石補天。雲遊此地者皆贊其‘山白雲繚繞、波光嵐影,似神仙之境’,晚輩有幸遊歷薄州,聽當地百姓口語相傳,所言非虛啊。”

老趙遙雙眼瞪的如銅鈴一般,追問道,“山上有寶貝麼?能救我兒性命的寶貝?”

劉懿頓了一頓,點頭道,“是的!東方爺爺曾說,神山之頂有一天池,生於萬丈高山之上,水寒魚不生,池水平日不見漲落,每至七日一潮,競其與海水相呼吸,恰時將有神物覆出水面,身金黃色,頭大如盆,方頂有角,長項多須,獨以天池為穴,疑偃神龍。”

趙遙聽得入神,劉懿繼續娓娓道來,“野史記,神龍出世,將伴三十三隻三尺三寸之蟲,名曰琴。這琴蟲生而四翅、獸頭蛇身,隨龍而出,龍隱既羽化空遙。據晚輩瞭解,這琴蟲便是神龍的幼生體。傳言,十五年前,儒家聖地賢達學宮有一孩童,名為蕭凌宇,當時,仍是孩童的蕭凌宇身患重病,即將將死,其師蘇御攜蕭凌宇前往天池,逮一琴蟲,得以就死回生、心竅大開,蕭凌宇如今已成為賢達學宮最富才華的後生,不得不讚琴蟲之神效。”

趙遙欣喜若狂,趕忙問道,“大人,你是說,此蟲可救我兒?”

劉懿實話實說,“書中所記,此蟲可固本強基、開靈啟智。晚輩初出茅廬,從未眼見,今日所言,皆得自書中和他人口中。是真是假,還請老爺子自辨。”

趙遙低頭在屋內徘徊,喃喃地道,“老夫的確也聽說過這蘇御師徒前往天池取藥一事,不過並未細究,也便不如大人所得訊息之精準。結合大人方才所言,看來,天池之上,果然有天賜神物啊!”

劉懿左腳向前踏出半步,微微拱手,言真意切,“如此,小子願意代勞,前往天池一試。”

這回,趙遙激動得無以言表,“哦?大人已有取蟲之法。”

劉懿心想:我有個屁!

嘴上卻說,“請老爺子放心,懿定全力而為,不負所托。”

趙遙感動得無以復加,立即道,“大人,我願派四百家兵,一路護送大人,襄助大人一臂之力。”

趙遙派遣家兵跟隨,未嘗沒有沿途監視之意,這一點立刻被劉懿洞察,劉懿輕輕一笑,開口婉拒道,“既取天賜之物,自有天賜妙法,不必老爺子相助,晚輩定不負眾望。”

趙遙涕淚,深深拱手道,“吾兒性命,我趙家之未來,拜託大人啦!”

劉懿莊嚴還禮,“約定既出,生死不負。”

......

暮色將落之時,雲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

劉懿幾人在趙府稍事休息,便被痴兒趙素箋拽到了校場之中。

趙府內,左右校場各圍起了一座營帳。帳內炭爐置於四角,篝火放於中央。篝火之上,置有一全羊,尾部一簽穿腹內,羊頭四腳掛胸膛,煙生雲霧、火炙油漓,劉懿等人到時,烤全羊外表已經金黃油亮,羊肉味羶香撲鼻,讓人食慾大開。

劉懿所在的營帳內,相對寬敞,除劉懿、喬妙卿、王大力、趙遙、趙素箋外,還有三人列席而坐,據說是趙府的管家、教頭和執事。

幾人開暄過面場,把酒話桑麻,幾番觥籌交錯,都已醉意朦朧,開始東倒西歪起來。

坐在劉懿身邊的趙遙今日分外高興,便多飲了幾樽,已經有了八分醉意。趴在案上,老趙遙面向劉懿,半眯著眼,藉著酒勁兒,開始表明心跡,自顧自道,“當年,老夫為先帝出生入死,捨命拼殺,憑軍功得來的土地,為何說分就分了?嗯?你說,為何說分就分了?老夫身上的刀傷無數,難道就白白付出了?”

劉懿被三斤馬尿灌的有些神志不清,亦開口說道,“世人從來只會說世族是‘一鍋被魚腥了的湯’,卻從不會說‘是哪隻魚腥了一鍋的湯’。老爺子,世族收權,此乃天下大勢、人間潮流,老爺子,您戎馬半生,卻又享受了半生的人間富貴,該知足啦!”

老趙遙似乎沒有聽進劉懿所言,將頭歪向另一側,悶頭道,“可你若能治好素箋,我趙遙願意交出私田,解散私兵,這筆交易,很划算!”

“哈哈!恭喜老爺子脫離苦海!”劉懿也有些上頭,紅撲撲的臉看著趙遙,見其已經鼾聲大作,傻呵呵地一笑,感嘆道,“你這以武起家的老爺子,可一點都不傻!”

說完這話,劉懿也緩緩睡去。

緊挨著劉懿的喬妙卿,今日算是盡了興,又是拼酒、又是划拳,喝的最多,出盡了風頭,可最後一個倒下的,竟然是她。

此刻,這位‘斥虎幫長公主’臉蛋上掛著一對半圓不圓的小酒窩,醉醺醺拱到了劉懿案邊,臉上透著長者對後生的讚許,“嗯,敢深入龍潭虎穴,劉懿,你是條漢子!兄弟,你放心,有大爺在,你肯定沒事兒!”

這丫頭正欲再開口,‘哇’的一聲,胃中黃白,一股腦全部吐到了劉懿的身上,整個營帳,終於安靜了下來。

綠葉對根的情意,今夜,被劉懿釀成了一杯美酒。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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