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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德生夫婦請來的說客,郡守府門下議曹黃岩,正同謝巍對坐把酒,兩人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黃岩不僅是劉興的酒中客,還是劉德生的門中常客,他與凌源劉氏互惠互利,劉家利用職權助其上位,他利用手中職權為劉家謀取利益,兩方合作了十餘年,始終順風順水。而他黃岩,只是劉家玩弄權錢交易的一個縮影。
藉著酒勁兒,黃岩將小窗盡開,窗內熱氣外湧,窗外雪壓枝頭,遠處凌源山脈群山並立,山頭尖白中翠,清風玉露,百景叢生,令人大飽眼福。
黃岩見謝巍酒後微醺,舉杯又與謝巍撞了個滿懷,便趁機說起了劉德生的好話,“謝兄,你千萬莫要動怒。這劉大公子智謀兼備,正當壯年,在凌源善舉頗多、建樹頗豐,方才無心之言,也是為凌源黎民百姓福利所計,謝兄切莫上心。今日你我故友相會,又無疑忌,理當一醉。來來來,喝!”
謝巍端起酒樽,一飲而盡,思緒迴轉,言道,“劉大公子言者無罪,但我等卻聞者足戒。黃兄,我坦言說,這劉大公子今日找我,於理雖合,但於情,似乎有些不識時務了!”
黃岩眉頭微皺,他猜到了謝巍所言何意,卻並未明言,見他表情淡然如平湖之水,不露一絲聲色,輕聲問道,“謝兄何出此言呢?”
謝巍突然腰身筆挺,神色冰冷,目光炯炯地盯著黃岩,道,“黃兄,百餘年前,江山久經困亂,最後,魏、蜀、吳三國重歸一統,天子神器歸位長安。此後,帝國曆經孝仁、神武兩位先帝,開疆拓土千萬裡。十五年前,陛下重分九州,將原來幽、並、冀、徐、青、兗、司中原七州大部合為曲州,囊括了山東、山西、河南、河北、淮南及遼東半部,屬九州人口最多、錢糧最盛、經營最久、才俊最多、根基最深的一州。毫不誇張地講,以曲州一州之力,足可對抗半個帝國江山!黃兄,愚兄這個淺見,你可贊同否?”
黃岩雙目流轉,旋即哈哈笑道,“曲州囊括戰國時期山東六國之地,乃是中國正統,天下達到所在也,謝兄所言,愚弟自是贊同。”
杯酒入腸,謝巍吐出一口濁氣,隨後煞氣顯露,寒聲道,“縱觀曲州,大大小小的豪強、家族、幫派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財大氣粗者,也不乏如老牌曲州八大世族根基深厚者,不管他們過去和現在如何,還不都是對我曲州牧俯首帖耳?”
謝巍頓了一頓,繼續寒聲說道,“這劉家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縱然是兩代帝師,那又如何?若不是江牧州從旁照應,就劉家這點斤兩,怕是早被同在華興郡的黃家和趙家瓜分鯨吞乾淨了。這劉老爺子也太不識時務,居然把劉二公子幽禁家中,簡直不識好歹。黃兄,此次我來,沒有於公朝廷,只有於私江牧州,若凌源劉氏下一任繼承人不是劉二公子,我想,這劉家也該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此話半真半假,但說這話時,謝巍殺氣盡顯,嚇得黃岩有些驚慌失措。
對於凌源劉氏來講,黃岩畢竟是個外人,劉氏一族立誰為下任家主,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說些什麼。所以,在謝巍的激烈微辭面前,他只能選擇笑而不語,在不斷地助酒中,把這一段一筆帶過。
就在黃、謝二人說話之機,喬裝打扮成夥計模樣的精瘦漢子已經行至二樓,他手裡端著酒菜,古井無波,直奔黃、謝二人所在的雅間而去。
這名喬裝打扮的精瘦漢子,乃是曹治帳下得力助手,方才,他受曹治差遣,窩在一樓喬裝打扮成普通食客,曹治以投幣為令,精瘦漢子即刻換裝登樓,思來想去,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刺殺黃岩和謝巍。
這是明練剛決的曹治,在忍無可忍之下,對世族們開展的第一次反擊。
熱鬧非凡的望北樓,在此時,殺機徹底瀰漫開來。
就在曹治麾下的精瘦漢子緩步登樓時,李二牛突然從後堂跑出,匆忙竄到正在門口迎客的劉懿身邊,附在劉懿耳邊,火急火燎地說道,“老大,不好啦不好啦,你瞧見那個衣衫內裹著麑裘的精瘦漢子沒?他不是咱望北樓的夥計,剛才我去取柴,他強行闖入,把老黃和傳菜大哥給綁啦!然後,然後他在酒裡放了一包稀奇古怪的東西,便溜出來了。咱也不知道他要幹啥!不過,我看他賊眉鼠眼,來這兒肯定沒好事兒啊!”
作為迎客夥計,劉懿自是清楚今日來了不少達官顯貴,如果望北樓在這個節點出了茬子,那麼,望北樓的聲譽必然大受損傷,這望北樓,以後也就再不用開門迎客了。
想到這,劉懿心中微嘆:哎!夏老大啊夏老大,你早上說讓我體驗一下當掌櫃的滋味兒,沒想到來了這麼一攤子爛事兒!這,這該怎麼辦呢?
“老大,咋整?要不我上去踢他一頓!”看著精瘦漢子向三樓走去,李二牛有些著急,扯著劉懿的衣袖,問道,“大哥,你快說句話啊!”
“你長得還沒人家胸口高,還想踢人家,閉嘴!”
隨後,劉懿低沉不語,腦中快速旋轉,思索著應對局面的最佳對策,也就是五六個呼吸的功夫,他鼻樑一挺,眼珠一轉,忙道,“二牛,附耳過來,你去......。”
說時遲那時快,精瘦漢子已經走到黃岩、謝巍兩人跟前,就在漢子手中的酒壺即將傾爵之時,身後猛然傳來一聲大吼,“慢著!慢著!”
三人同時側目,只見李二牛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整理著裝後,向黃岩、謝巍拱手笑道,“兩位大人,我家掌櫃的說了,今日貴客來到,望北樓蓬蓽生輝、不勝惶恐,特奉巴蜀佳釀一壺,聊表心意,還望兩位大人多多照應本店生意!為我望北樓多多招攬些客人啊。”
李二牛說完,也不管在場三人如何反應,立即從那精瘦漢子手中替換了酒壺,快速告辭離去。
謝巍和黃岩見狀,笑著讚賞夏掌櫃深諳商人之道。
而愣在一旁的精瘦漢子,卻被這一瞬搞得思路凌亂,見曹治大人的計劃不成,又看了看不遠處比自己強悍數倍的楊柳正虎視眈眈凝視自己,他只得無奈拱手而去。
看著李二牛一臉輕鬆的走下來,劉懿心裡鬆了一口氣兒。
他前往後廚,見到那壺劇毒無比的鴆酒,卻再也無心經營,找了一處相對安靜的地方,默默地看著樓內眾人的一舉一動,不敢有片刻分神。
哎!當掌櫃,太難了!
劉氏夫婦神通廣大,不一會兒,‘曹治意欲毒殺謝巍一事’便傳到了三樓那對兒夫婦耳中,兩人聽後,不約而同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黃髫,在處理突發事件上,居然如此純熟,這怎能不讓人驚歎?又怎會不讓人忌憚?
那日劉權生乘雪入劉府後,劉德生便已經有了除掉劉權生父子的打算,今日乍見劉懿聰慧至此,他這個念頭,更加堅定了。
楊觀遙看樓下劉懿那張漂亮的鵝蛋臉,那少年正將一根筷子斜插在髮髻上,拄著下巴,略顯放蕩。
不經意間,劉懿望向三樓,與楊觀對視一眼後,隨即快速收回視線,心沉氣靜,轉顧他方,表情絲毫不見起落。
楊觀水汪汪的眼睛望向窗外,刻意迴避劉德生的目光,她思慮了幾分,最後緩緩將杯中酒倒回壺內,轉身為劉德生理了理衣衫,指向樓下的劉懿,“夫君,閒暇無事,不如,我們賭一賭?”
“哦?夫人有此雅興,為夫豈有拒絕之理啊!哈哈,不知夫人所賭何物?”劉德生溫柔撫了撫楊觀的背,為其理了理被過堂微風吹散的頭髮。
楊觀指了指在一樓靜坐的劉懿,笑道,“諾!賭我這小侄兒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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