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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牛不賣豬肉賣虎肉,小黃髫不摸豬頭摸虎頭。

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一首坊間小詩,搞得整個凌源縣城都知曉了昨日幾個孩童帶回一頭大蟲一事,雖然劉懿與夥伴們紛紛解釋此大蟲並非我們所殺,但淳樸百姓仍只當是‘子歸五小’謙虛之詞罷了!

經此一事,子歸五小的名號,在凌源百姓的眼裡,又多了另一層意思,他們成為了各家父母引做子女競相學習的標榜,無形之中,他們也成為了‘文武雙全少年郎’的典型代表,成為了孩子們中的頭頭兒,真真正正的孩子王。

......

十一月,陰陽交割、萬物亡寂、生機禁閉。

靜待冬至一過,天道復起、陽氣回升,萬物勃發,生機復來。

為了渡過塞北最為煎熬的凜冬,家家戶戶開始在這個當口,囤積糧肉,以備不時之需。

所以,凌源城在十一月十五日的又一大集,掀起了百姓購貨、商賈迎財的高潮,整個北市人流密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壯觀至極。

而望北樓,自是熱鬧中的最熱鬧,夏晴忙的是不可開交,由於店裡人手不夠,劉懿便將他那幾個要好的小夥伴通通叫上,賺些銀錢的同時,也算是幫了夏老大的忙。

這一天,李二牛和皇甫錄兩個大冤種在後廚忙東忙西,乾的淨是些體力活兒,趁不注意偷吃上幾口,混的那叫一個美滋滋;

劉懿頂了那迎客夥計的位置,混跡人群,呼呼哈哈、迎迎送送,雖千人需千語,但憑藉多年苦讀和廝混酒樓多年的老練經驗,倒也應對輕鬆;

王三寶忙裡偷閒,向記事掾請了一天事假,同郡守的寶貝公子應成,一起當上瞭望南樓傳菜,酒客們一見送菜的是郡守的公子,臉上那叫一個光彩;

東方爺孫在臺上正‘磨刀霍霍’,準備開鼓說書,今日要誦的是一段春秋戰國往事,名曰:桂陵孫臏起,馬陵龐涓亡,齊國一戰定霸業。

今日的望南樓,可謂嘉賓齊聚,其中不乏幾位凌源城的‘大人物’。

劉家德生夫婦、郡守府記事掾兼凌源縣尉曹治、郡守府學經師劉權生、郡守府門下議曹黃岩、凌源鏢局總鏢頭楊柳,還有那位自曲州太昊城遠道而來的工學從事謝巍,紛紛匯聚於此,同樓不同席。

聽書賞景!人間雅事!鼓落笙起!好戲開場!

劉權生窩在望北樓一樓的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裡,斜身側臥,他鬍子邋遢,正用筷子挑逗著桌上的六枝連燈,拄著下巴,看似悠哉,實則凝神不語。

在他桌上,置了一碟菽炒花生、一碟鹽滋胡瓜,桌角的酒葫蘆搖搖晃晃,好似他現在七上八下的心情。坐在劉權生對面的夏晴,倒是悠哉悠哉,扣鼻挖耳,眼神四散,瞟東瞟西,生怕錯過了今日臺裡臺外的精彩。

看來看去,夏晴最後把目光投向劉權生,一臉好奇地問道,“哎哎哎!大哥,你覺得今天這事兒,如何呀?”

劉權生回神瞪了夏晴一眼,似乎在埋怨夏晴打斷了自己的思路,他沒好氣兒地說道,“什麼事兒?”

面對劉權生的嗔怒,夏晴絲毫不懼,大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笑道,“大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劉權生、夏晴和現任華興武備將軍鄧延,並稱曲州三傑,三個人在年輕時,都是才華橫溢、學識淵博之人,更為不易的是,他們三個意氣相投、志趣相近,私交甚好。所以,當年劉權生帶著劉懿連夜跑回凌源時,夏晴和鄧延得知訊息後,義無反顧地追隨而來,只不過,夏晴選擇了辭官隱居於市井,而鄧延則選擇了從京畿長安調任到凌源,做了武備將軍。

三人半生兄弟,情如家人,些許微不足道的摩擦,只當是日常玩笑了。

劉權生索性不再兜圈子,開啟話匣子,娓娓道來,“從時勢來看,這位太昊城北上而來的工學從事謝巍,此來必定是為修渠一事。此次陛下傾三州之力,在江北興修虹渠,這條‘大龍’引黃河之水及數條支流,途經三州六郡十九縣,最後直抵西北牧州匠城,覆蓋小半個江山,其意有三。”

夏晴笑呵呵地為劉權生斟滿了酒,一邊說道,“還請大哥細細道來。”

劉權生夾了一粒花生,呲溜了一口小酒,緩緩說道,“一為徹底解決今年以來的牧州大旱之急,今後牧州百姓吃喝,無需再看老天爺的臉色,不過你瞧瞧,這虹渠並不是相互連線的一條長渠,僅是本次三州六郡十九縣所修之渠的大意統稱,這便有了這第二層意思。”

劉權生手中筷子撩的燭火左右輕舞,映照出他精光四射的眼芒,“二為以備戰事,大漢武備軍二十有四,其中北方有五支駐紮在這‘大龍’邊。近年來北方大秦帝國咄咄逼人,若他朝秦漢戰事再起,武備軍和糧草軍備透過大渠水運三日可達前線。而至於為何不選擇路途較短的滄州,而選擇繞道曲州修建大渠,我想,陛下另有深意!思來想去,這就是陛下的第三層意思了!”

聰明人一點就通,夏晴碩大的腦袋一搖一晃,臉上瞬間露出驚奇之色,“大哥,你是說陛下想借助修渠,對沿岸世族們來個圍魏救趙?或是圍城打援?還是引虎出山?”

劉權生輕佻的聳了聳肩,有些無賴,“世族之患,乃帝國四十年來的頑疾,遠非朝夕之事。剷除世族,一切動作早已開始,一切也遠未結束。不過,陛下究竟是否有借修渠之便來剷除沿岸世族,還要看事情發展到什麼程度,如果那些貪得無厭的世族們對這塊兒肥肉不感興趣,那陛下可就前功盡棄了。夏大腦袋,我可啥都沒說,這都是你自己猜的!”

夏晴低聲笑道,“修建大渠,必耗費錢銀無數,此中利益,怎能讓沿岸世族不動心呢?只要世族們貪心一起,膽敢在水渠工程質量上做手腳,剪滅沿岸世族,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劉權生端著酒樽,往復搖晃,淡淡道,“用民生大計做賭,來換取世族覆滅,這樁生意,也不知道是賺是賠。”

夏晴若有所思,他不想接續劉權生所談的這個敏感問題,旋即興致盎然地說道,“陛下的老師,不愧有‘計賽張良’之稱。竟能想到用修建大渠這條陽謀,吸引沿岸世族從中牟利,籍此削滅諸族,高,實在是高啊!”

“陰謀的盡頭便是陽謀,陽謀通常是站在權力巔峰者的慣用伎倆,如今世族們的力量已經遠遠不及十餘年前,陛下和呂相出此陽謀,這並不值得少見多怪。”劉權生否定了夏晴對當今帝師的讚賞,又聊回了方才話題,見他淡然道,“如果因世族從中牟利,導致大渠修成後是粗製濫造的豆腐渣工程,這樣既損耗了國力,又損傷了國體,倒有些得不償失了。況且,帝國內部大大小小的世族,哪個手裡沒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逍遙到了今天。由此可見,貪婪修渠之欠款,或許只能削弱世族之力量,並不能起到剪滅世族的效果。計是好計,可結果可能並不盡如人意。如果沿岸世族們聯合起來抵制此時,最後陛下竹籃打水一場空也說不準吶。”

夏晴嘟了嘟嘴,哦了一聲,他似乎對劉權生的憂國憂民並不上心,隨後問道,“大哥,今日之事,到底如何?如果咱麼能抓住‘劉家勾連曲州工學從事謝巍意圖幕後交易凌源修渠之事’的把柄,並將此事通告天下,凌源劉家的路,就到此為止啦!大哥也不必窩在這小小的凌源城裡鬱鬱寡歡了!”

“時機未到,我老劉家最後一層虛偽面具,還是沒能撕下,所以,咱該如何就如何!”劉權生看向窗外,低嘆道,“芳草句,碧雲辭,自徊自思難自斷。國事家事摻和到一起,還真是難斷呢。”

“靠!難怪陛下贈你綽號‘難斷’,果然是個優柔寡斷的傢伙。”

夏晴嫌棄的看了一眼劉權生,繼續向樓內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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