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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吉避凶,永遠是人的本性。
或許,某些英雄會有‘雖萬千人,吾獨往矣’的大無畏精神。
但是這種難得的品質,很明顯,並不會出現在鄭國的臣子身上。
現在,在他們這些人眼裡:連強大無比的竇建德都敗了!那他們這區區一個洛陽,還不是人家筷子下的一盤菜?哪裡有守得住的一說?
那既然守不住了,又為什麼不早點投降?說不定還能借此換來一點點富貴。
要是真的和單雄信說的一樣,拼死不降!
那等到未來城破之日,可以預見,就是他們葬身之時!說不定,還要牽連他們整個家族跟著一起陪葬!
所以,面對攔在投降路上的單雄信面前,幾乎所有的大臣都撕破了最後一層偽善的面具,群起而攻之!
面對著群情激奮的眾人,單雄信已經不再和以前一樣悲憤交加,此時的他顯得很是平靜,甚至連開口反駁的想法都沒有!
畢竟,一頭真正的獅子,是不會在意周圍野狗的狂吠的。
今日已經接連受到打擊的王世充胸膛在劇烈起伏著。
剛剛眾人的模樣,也完全看在了他的眼睛裡,只是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悲哀?
“我們投降?求一個苟活於世?”
在不知不覺中說出這句話,王世充在這一刻終於明白過來:剛剛之所以不悲傷,原來是因為自己也存了同他們一樣的心理!
想當初,那個佔領洛陽,揮劍天下的王世充早就已經死去!
現在只留下一個對天道懼怕,對死亡忌憚,只求安穩的老朽王世充!
“投降?”
單雄信耳力極佳,哪怕王世充剛剛的話細弱蚊蠅,他依舊聽的清清楚楚!
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王世充,單雄信怒聲喝道:“天底下只有投降的臣子,哪有投降的皇帝?臣子投降了,還可以做臣子,皇帝投降了,難道還可以做皇帝麼?”
“這……”本就猶豫的王世充被單雄信這麼當頭一喝,心中投降的念頭瞬間又搖擺起來。
是啊!
投降後,自己又該如何自處?李唐人家會允許自己這個曾經的皇帝活在世上?如果投降也是死,那為什麼還要投降?
眼見已經動搖的王世充又開始猶豫不決,雲定興心中深嘆了一口氣,他上前一步,擋在單雄信面前道:
“咳咳……怎麼沒有?三國劉備之子劉禪不就留下‘此間樂,不思蜀’的話?大丈夫能屈能伸,捨棄一個註定要亡的蜀國,換來自己一生富貴,又何嘗不可?”
雲定興此言一出口,那就表明他自己已經是**裸的主降派!
像是這種人,要是放在一個強硬的君王面前,他的腦袋早就該被砍下來,放在盤子裡四處展覽。
但是在王世充這裡,他卻偏偏像是一股安慰劑一樣,讓王世充即將死去的心又開始活泛起來。
“對啊,前有孝懷皇帝劉禪為樣,自己只要讓李氏父子親自許諾!此生也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要安穩過完這輩子,好像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王世充臉上的表情變化,一點一滴全部都被單雄信看在眼裡。
等他看到王世充最後如釋重負的模樣,單雄信心中已經是淒涼一片。
“陛下!不可降唐啊!”單膝下跪,單雄信再儘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顫聲勸道!
王世充對單雄信似有愧疚,慢慢轉過頭,背對著他道:“單將軍勿再多言,待天明之後,你我親眼看到夏王后,再做決斷如何?”
單雄信雙拳一點點握緊,他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這是王世充的託詞!
原來,在這個從上到下都存了投降念頭的國度,他這個唯一的主戰派,便自動變成了異端!
跪在冰冷溼漉的地上,單雄信感覺自己的心比此刻的地面還要冰冷。
“陛下如果去意已決,那臣,只好孤軍奮戰!他日如聞陛下浩劫,臣寧興天下之兵,也要殺入長安,以報答陛下知遇之恩!”
冷冷的說出這句話,單雄信第一次雙膝著地,重重的朝著王世充磕了三個響頭,隨後不等王世充說話,他便豁然起身,淋著雨大步向城下走去!
一旁的王仁則眼看如此,大怒!指著單雄信的背影喝道:“單雄信你無禮!竟然詛咒陛下!”
單雄信腳步未停,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話透過雨聲傳過來:“詛咒陛下亡國的不是我單雄信,而是你們!”
“大膽!!!”
無數大臣羞怒交加,怒吼一聲,想要命令兵卒將其拿下,不料王世充卻輕擺了擺手。
“隨他去吧,這是朕,對不起他!”
“是……”
大臣們聞言,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得悻悻作罷,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那邊的雲定興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
洛陽城下,蕭寒很快就接到了王世充的信。
信上面的字不多,只有寥寥幾句。
其中說的也不過是要親眼見過竇建德,再商議洛陽之事。
不過,雖然整篇信中對投降之事隻字未提,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就是一篇不折不扣的投降書!所缺少的,不過就是條件而已。
看過了信,蕭寒滿意的將其疊好,放進防水的竹筒裡,然後差人快馬送去給李世民。
信使冒著雨飛奔而去,蕭寒搓著手,看著面前渾身溼透,一直不停打顫的老者。
“你就是雲定興?”
老者拱手,眼中似有懼意:“罪人云定興,見過將軍!”
蕭寒眯著眼,看著面前這個垂垂老矣之人。
不得不說,如果他上輩子沒聽過雲定興的大名,此時一定會被這幅可憐樣子矇混過去!
但是,只要想起面前這個人乾的事,蕭寒心裡的一點點可憐感立刻就蕩然無存,有的只是徹骨冰冷的殺意。
一個人究竟要狠毒到何種程度,才能下死手坑殺自己的女兒和女婿?
而且這還不算,在女兒女婿身死之後,他一轉頭,又賣身投奔仇人帳下!
為取信任,追殺起自己的親外孫比誰都積極!到最後,自己女兒女婿的血脈盡喪於他手!
面對著這樣一個對自己人都無比狠毒的傢伙,蕭寒再遲鈍,也知此人絕記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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