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雨後初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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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橙還未反應過來，宋霽禮整個身體擋住她，裡面的人看不到。

他長手一伸，單手將她輕鬆地鉤到懷裡，往外走的同時將她一同帶走。

整個過程短短三秒不到，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任何停頓。

他個子高，就這麼順手一攬過她腰身，她鼻子碰上他結實的胳膊，他的襯衫捂上她的口鼻，屬於男人的荷爾蒙霸道佔據她的嗅覺，腎上腺激素飆升。

再回神，他已經摟著她到側廳了。

連唔聲都發不出的陳橙在情急之下，只能不停地拍他胳膊，試圖掙脫強。

宋霽禮將她輕輕放下，扯著一抹算不上友善的淡笑：“別激動，我們聊聊？”

眼前的男人跟一座大山一樣，她羸弱的身子被他襯得嬌小。

心裡有點怵，她還是搖頭。

宋霽禮又不是什麼真的紳士，不過是打聽到陳橙喜歡文質彬彬的男人，為了贏得一些好感，穿上儒雅的西裝罷了，現在都被她退婚了，自然懶得再裝，更不會順了她的意。

“橙子小姐，不講理了。”宋霽禮笑得人畜無害，語氣倒是野腔無調，“信也不給一個，直接就退了我的婚，本來我在外就沒什麼好名聲，現在都成洪水猛獸了，誰見了我都跟貓見了老鼠一樣。”

歪理！

陳橙心中怒罵一句。

她著急地摸大衣口袋找手機。

才記起她擔心顏料髒到手機，畫畫前放在側廳的茶几上了，身上沒有。

一部手機出現在她視線裡。

宋霽禮捏著手機一角，拇指動了幾下，機身上下晃動，格外輕佻。

“用我的。”

陳橙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伸手去扯手機。

得了白眼的宋霽禮也不惱，反而笑意更深了，躲開陳橙，收回手機，抱手彎下腰，極其不要臉問：“說好了，不準罵人。”

從小就被教導待人要有禮貌的陳橙沒忍住翻了白眼。

“給，不逗你了。”宋霽禮含著笑，心想小姑娘的小表情還挺多的。

他沒有再打趣她，將手機交到她手裡。

陳橙接過，開啟備忘錄，用最快的手速輸入想說的話，懟到他面前。

宋霽禮配合女孩的高度，微微低身，仔細閱讀。

陳橙：「當初說好結婚物件是宋燁然我才同意這門婚事，你們宋家毀約，我拒婚再正常不過。」

宋霽禮挑了挑眉，輕輕地嗤笑一聲：“你的意思是物件是宋燁然，這婚你就結？”

陳橙也不是這個意思，但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解釋清楚。

她在備忘錄敲下新的一行，面前的男人冷嗖嗖地來一句：“你要衝著物件是宋燁然才結婚，那你可真沒眼光。”

陳橙刪掉‘是’字，重新輸入。

問他：「和你結婚就是有眼光？」

宋霽禮哂笑：“陳小姐什麼眼光輪不到我批判，起碼我沒有白月光。”

陳橙被堵到沒話說。

男人說話真夠犀利，嘴可真毒。

陳橙點選換行鍵：「就這？」

宋霽禮：“你可別告訴我，你喜歡宋燁然。”

陳橙：「他溫文爾雅，性子好，就算不喜歡，以後相處多了，也會願意慢慢了解對方。」

往日遇到哪個女生這樣誇宋燁然，宋霽禮只覺得眼瞎了，懶得多說一句話，但看著眼前固執的少女，略有不爽問：“他在相親宴和女友私奔，都這樣打你臉了，你也不計較？”

陳橙當然計較，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但這是兩碼事。

對宋燁然瞭解少，想不出其他辯解詞，直白問：「計較，但和你結婚我就能出了這口氣？」

宋霽禮修長的四指併攏往掌心輕釦，示意她湊近。

陳橙警惕地往前挪一步。

宋霽禮笑說：“和我結婚，他們都得叫你嬸嬸。”

他給的理由很有誘惑力，但陳橙也不傻，也不是非宋燁然不可，為了一聲嬸嬸以後和宋霽禮住一個屋簷下。

她最多是不滿宋燁然的做法，打了她的臉，也讓沈家尷尬，但這些沈家會在商務合作的談判桌上討回來，她沒必要鑽牛角尖。

陳橙氣呼呼地打下最後一段話，把手機拋回去。

宋霽禮翻開，看到最後的一句話。

「就算不結婚，我也是他長輩！」

他失笑，低著頭搖了搖。

她說的話不假，陳橙在沈家的輩分高，不僅可以是宋燁然的長輩，還可以是他的長輩。

來江都之前以為她是沈氏集團總裁的養女，沒想到是沈董事長和陳傲霜養女，總裁是她的大哥。

二老和宋家老爺子一個輩分，陳橙也就理所應當的和他的父母親一個輩分。

陳橙走出幾十米，沒聽到後面的聲音，以為宋霽禮就此作罷。

隔了半分鐘，他忽然出現在她身邊，嚇了一跳。

這人走路怎麼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陳小姐，你要是這麼說，和你結婚我就可以和我爸稱兄道弟，不需要把他當老子了。”宋霽禮沒個正形地開玩笑。

陳橙傻住，這是什麼神奇的腦回路。

“想了想，我還是得爭取一下你。”宋霽禮打了一個響指，倒走幾步，轉身先她離去。

神經！

陳橙在心裡怒罵。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她才繞遠路回會客廳，盡一切可能避開他，可不想再被擄走。

客廳裡，沈老太坐在主位，旁邊的沙發坐著宋燁然兩兄弟。

宋燁然彬彬有禮地回答長輩的問題。

坐在沙發尾端的宋燁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紀，一臉不虞，又強使自己表現得體，兩端心情拉扯，面部表情逐漸猙獰。

陳橙站在屏風後面，猶豫要不要進去，去了也不知道說什麼。

“小橙，來了？”

陳傲霜注意到側門的動靜，一眼認出陳橙。

陳橙繞過屏風，對上陳傲霜和藹的目光，莞爾一笑。

陳傲霜伸出手，示意陳橙坐到手邊。

陳橙走過去，依次和他們視線相碰。

最先轉開頭的是宋燁梁。

宋燁然也沒笑，頷首點頭，算打過招呼。

看得出兄弟倆都不是自願來的沈家。

待到陳橙坐下，陳傲霜才進入今天的主題。

“你爺爺讓你們到沈家小住，我知道他的用意，想讓你們和小橙培養感情，但這種事情也勉強不來。”陳傲霜一身復古中式旗袍，坐在主位上，說話語調平平，下面的晚輩大氣不敢喘。

兄弟倆齊齊點頭，然後不敢再說話。

“來者是客，就讓小濯陪你們玩幾天。”陳傲霜轉頭看著陳橙笑說，“你也一起。”

陳橙擺手。

不是很願意和他們同行。

陳傲霜說：“總待家裡也不好，多出門走走。”

猶豫一會兒，陳橙點頭。

陳傲霜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說了句乖。

十分鐘後，沈濯來接兩兄弟參觀宅子，房間只剩下母女倆。

陳橙比劃問：相親的事不是到此為止了麼？為什麼還要我和他們接觸？

陳傲霜看著面前長相稚嫩的女孩，微微嘆氣，說道：“他們是來給我們家賠不是的，你爸的意思是讓堂叔他們家的孫女和他們接觸，繼續兩家的婚約。我怎麼可能同意，如果成了，這不就是打你臉了嗎？”

沈宋兩家聯姻是鐵板釘釘的事。

陳橙不去，也需要人去。

但如果堂叔家的孫女和宋家兩兄弟成了，那她就成了京北上流圈子的笑話。

說明人家不是抗拒家族聯姻，純屬嫌棄她是個啞巴罷了。

“你別想太多，媽會繼續和你爸說的。”陳傲霜拍了拍陳橙肩膀，“這兩天就不要悶在家畫畫了，出門散散心。”

陳橙點頭應下。

走在去副樓的長廊，陳橙心裡一陣煩悶，如一灘烏黑的渾水，澆得天空陰暗，下了一場連綿不斷的陰雨。

並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像陳傲霜一樣待她寬容。

沈家三兄弟也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卻很擔心她會和他們分家產。

她也從不敢叫沈老爺子父親，很清楚在老爺子心裡她不過是常年患病的妻子非要養在身邊的孤女，能帶來這麼一點情緒價值。

如果哪天陳傲霜不在了，沈家人會很快和她劃清界限。

這些陳橙心裡門清，陳傲霜也一樣，所以才想讓她去聯姻，起碼以後能有個人依靠。

管家在副樓別墅門口，看樣子是在等人。

陳橙上前，問他：顧伯，有事嗎？

管家笑說：“他們一行人參觀完莊園去後院的球場打球了，老太太讓我帶你過去看看。”

以往陳橙絕對會拒絕，這次沒有。

她這顆心無法冷靜，悶在屋裡，不如看看風景，喘口氣。

跟著管家去到附近莊園，遠遠聽到幾人的交談聲。

宋霽禮也在其中。

她出現在門口，他像有感應一般，第一個看過來。

男人的眼神過分直白，像一直狩獵的金錢豹，隨時會撲過來，拆吃入腹。

陳橙挪開目光，注意到站在宋燁然身邊的女生，留著一頭飄逸的黑髮，穿搭樸素。

想來就是他的白月光女友了。

膽子挺大的，還將人帶過來。

陳橙才看過去，女生便往宋燁然身後退半步。

宋燁然一把握住女生的手，拽著往前，大大方方地十指相扣。

彷彿在和陳橙宣告他的心有所屬，希望她識相地不再糾纏。

看來這次的宋家讓宋燁然到京北沈家做客令他誤會是她對他不死心。

這也是他敢直接把女友帶來的原因吧。

陳橙有點無語。

戲也太多了。

她對他最多算印象不錯，真的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宋燁梁給自己哥哥撐腰，說：“準備開始了，平曉姐你快給我哥選邊。”

特別熱情地將時平曉拉入他們，故意將晚到的陳橙排斥在外。

“橙橙，過來。”

宋霽禮打斷話多的宋燁梁。

他過於親密的稱呼惹來所有人的注視。

陳橙抿緊唇，看過去。

腹誹道，他們沒熟到能疊字稱呼吧。

一身黑色運動裝的宋霽禮站在網邊，漫不經心地轉著球拍。

不知道球技如何，穿搭倒是挺養眼的。

陳橙沒有拂面子，走了過去，倒想知道他要做什麼。

靠近後，宋霽禮將捂在手裡的一枚港幣放在陳橙手裡，說道：“你來挑邊。”

“如果是正面，我就先發球。”

一句話否掉他們選邊的資格，只能被動接受。

他們將她排斥在外，那宋霽禮就把決定權交給了她。

當場回擊，不帶挑日子的。

陳橙看著掌心的硬幣，眨巴眼睛，從口袋摸出手機輸入要說的話，放到他面前。

「我運氣很差的。」

她對網球的規則不是很清楚，但知道先後發球對後面的局勢有一定的影響。

他想得很清楚，笑說：“那我就破發。”

只要她能主導，無所謂得到的結局，他的目的就是將被排外的她一把拽回，踢出其他人。

他的語氣很淡，還有幾分輕佻，卻令她莫名覺得堅定有力。

心裡的綿雨驟停，籠罩在頭頂的烏雲忽然散開。

他人，還挺不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