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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幽峰
草屋內,布衣老者端坐在木椅上,站在他面前的分別是梓福,薪萬有,以及還未入門,一直在常青樹下靜悟四年之久的洛源。
歲月交替,人也變了。
洛源與薪萬有兩人先後來到劍幽峰,又同拜在一個師父門下,這時間一長,兩人心性難免會發生一些變化。
在老者跟大師兄梓福的薰陶下,二人心中的某些執念逐漸開始動搖,最後,基本上是被消磨殆盡了。
老者望著洛源,心平氣和道:“近一個月以來,小福可是沒少在我面前誇讚你呀,說你心胸豁達,悟性極高,比四年前那個固執少年是強多了。”
洛源拱手,不驕不躁道:“這都是大師兄的功勞,我不過是聽其教誨罷了。”
站在最左側的梓福面掛笑容,原本就筆直站立的他,在聽到洛源的話後,又忍不住挺了挺腰桿。
彷彿是在炫耀自己四年以來的成果,帶出了一個極具潛力的好苗子。當然,他這點小動作被老者盡收眼底。
“喝蜜水了?笑得這麼甜?”老者走到他面前,雙手背後,歪著腦袋笑問道。
梓福強忍著心中喜悅,搖頭回答道:“沒有,沒有。”
老者厲聲怒斥道:“沒喝蜜水,那你得意個什麼勁啊?啊?!”
老者話音未落,梓福跟薪萬有身軀隨之一顫,只有洛源顯得異常平靜,彷彿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梓福倒還好,畢竟事情是因他而起的,可站在他右手邊的薪萬有可是在心裡罵娘了。
以前,因為他的口無遮攔,薪萬有沒少跟著他一起受罰,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薪萬有已經做好了有難同當的打算了。
梓福面容緊繃,義正言辭道:“師父收徒自然要高興了,這麼好的事總不能哭喪著臉吧。”
薪萬有急忙附和道:“大師兄說得對啊。今天。。。。。。”
薪萬有正要開口給自己開脫時,當他感受到老者的目光投來後,旋即閉嘴不敢多言。
“這收不收徒是為師說了算,還是你倆說了算?”老者直起腰桿,故作不解道。
兩人一同拱手,陪笑道:“師父說了算,師父說了算。”
老者沒有理會二人,抬腳來到洛源面前,問道:“修煉的意義是什麼?”
“盡孝道,講仁義。”洛源認真道。
老者扭頭看向薪萬有,道:“他說得對嗎?”
“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好像是欠缺了點什麼。”薪萬有皺眉道。
“你呢?”老者又看向大弟子梓福。
梓福笑了笑,理直氣壯道:“盡孝道,講仁義自然是沒錯的。可在兩者之前,首先應該學會明辨是非。”
老者緩緩點頭,坐回椅子上,道:“接著說。”
梓福解釋道:“一個是非不分,善惡難辨的人,最有可能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從而一步步走向黑暗。”
老者突然說道:“小源啊,你的至親假如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你會怎麼做?”
洛源茫然搖頭,沒有回答。
“萬有。”
薪萬有臉色有些不自然,低聲道:“我不知道。”
老者還未看向梓福,他便率先說道:“變強!只有自身實力強大了,才有力量來改變其他人,否則一切都只是空談。”
梓福講完後,洛源與薪萬有紛紛投來歡喜的目光。
啪!啪!啪!
老者拍手,稱讚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總算是沒白白浪費光陰。”
“修劍同樣如此,劍道是靠自己悟出來的,而非是依靠他人。走別人的老路,只能一輩子寄人籬下。”
“只有不斷創新,才能使自己走得更遠。”老者說完,有意看了梓福一眼。
“我再去常青樹下靜悟幾年。”洛源轉身向門外走去。
“不必了。當初,我教小福劍招的時候,他還沒你思想覺悟高呢。”老者略帶嘲笑道。
梓福一聽這話,就知道老者下面要講些什麼,他極不情願道:“師父,我明天就教小師弟劍招,您看怎麼樣?”
老者故作為難道:“這原本為師是想親自出馬的。既然你這麼有孝心,為師也不能不給你這個機會啊,那就先先由你來教小源吧。”
老者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是早已樂開了花。
薪萬有一臉感激地望著梓福,若不是大師兄有先見之明,提前接下這件事,指不定師父要來個兩罪並罰呢。
“下去吧。”老者躺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十分懶散道。
三人緩緩一拜,而後退出草屋。
“這次多謝師兄出手啊,不然小弟我可要跟著師兄你一起遭殃了。”一來到屋外,薪萬有趕忙道謝。
梓福一把攬過薪萬有的肩膀,爽朗道:“大家都是師兄弟嘛,理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薪萬有臉色微變,剛要反駁。
梓福再次說道:“我知道你心疼師兄,要不這樣,我教一天你教一天?實在不行,我教兩天你教一天也行啊。”
“師兄,師父剛才的話,我還有些不太明白,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薪萬有邊說邊向常青樹走去。
梓福見狀,深呼了兩口氣,帶著洛源剛要離開,嘩的一聲,經久不衰的常青樹,在這一刻轟然倒下。
薪萬有站在常青樹前呆住了,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有些令他不知所以。
梓福看到倒下的常青樹時,胸口莫名傳來疼痛感,他雙拳緊握,氣沖沖地走了過去,一把抓住薪萬有的衣襟。
“說!你做了什麼!這常青樹怎麼會無緣無故倒下!”梓福怒目圓瞪,一手抓著薪萬有,一手指著常青樹。
薪萬有迷茫道:“師兄,這常青樹倒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還沒過去,它就倒下了。”
“常青樹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倒下,一定是你在暗中搞鬼,我先幹掉你再說。”梓福右手拿著劍柄,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手中的無身劍柄正是老者傳給他的,名叫幻劍。此劍劍身隱遁於虛空中,境界不夠的人,根本無法看穿它的劍身究竟是什麼樣。
薪萬有見他拿出了幻劍,悄聲問道:“師兄真要殺我?”
“萬有!非是我這個做師兄的容不下你,而是你做了一件令我極為憤怒,且不容原諒的事。”梓福瞳孔佈滿血絲,一字一句道。
“好!師兄動手吧。”薪萬有無奈閉目任命。
梓福怒吼一聲,不再看他,手中幻劍直刺他咽喉。
鐺!
老者站在草屋前,長袖一揮,梓福手中的幻劍被震飛,斜刺入地面。
“你在做什麼!你看清楚他是誰,他是你師弟薪萬有,我傳你幻劍就是讓你殘害同門的嗎?”老者見此一幕,被氣得渾身顫抖。
梓福跪在他面前,哽咽道:“師父,劍幽峰中任何一棵樹都可以倒下,唯獨這棵常青樹是絕不能倒下的。”
“既然這棵常青樹倒在了他的面前,我就一定要殺了他,否則的話,否則。。。。。。”梓福仰望著老者痛苦不已。
“夠了!”老者嘆息道:“小福啊,我原以為你的心境豁達,難以被瑣事左右,現在看來,你真是太令為師失望了。”
薪萬有臉色難看地癱坐在地,這前後不過片刻鐘,原本朝夕相處,儒雅隨和的師兄,竟會為了一棵樹要殺自己。
洛源看著散落在樹墩外圍的樹屑,以及還在蠕動的天牛幼蟲,對常青樹的倒下有了準確的判斷。
他捏著一隻粗肥的天牛幼蟲擺在梓福面前,後者臉色驚變,無奈搖頭苦笑。
“師父,您常說我安於現狀,不懂進取之心,您算是說對了,可我也有自己的難處。”梓福起身,扶起失魂落魄的薪萬有。
不等他開口,薪萬有緊緊抓著他的手掌,真摯喊道:“師兄。”
梓福拍打著他的手背,沮喪道:“師兄要走了,至於小師弟就煩勞你代我教劍吧。”
薪萬有點頭道:“大師兄跟隨師父多年,有些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不管走到哪兒,大師兄永遠是我的大師兄。”
梓福回頭望了一眼仍在樹墩上蠕動的天牛幼蟲,拿起幻劍還未揮下,天劍劍鋒就已抵在他眉心處。
薪萬有跪地哭泣道:“師父,師父,手下留情啊師父!”
洛源兩手抓著老者手臂,跪在他身側,道:“大師兄沒有錯,還請師父饒過他這一次。”
老者手持天劍,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冷聲道:“明知故犯是不是錯!”
梓福丟掉幻劍,慘笑道:“我這條命是師父給的,師父要殺就殺吧。”
啪!
梓福捱了一個響亮的巴掌,被打倒在地,血痕沿著嘴角滑落。
薪萬有輕輕推著他的手臂,低聲道:“師兄,趁師父還有點理智,你還是快走吧,你先出去避避風頭,時間一長,等師父氣消了,你再回來。”
“雖然我不知道師父為什麼發火,可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跟師父他老人家兵戎相見。”
梓福對著老者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便從劍幽峰峰頂躍下,老者看都沒看他一眼。
薪萬有指著插入地面的幻劍,小聲道:“師父,大師兄的劍。。。。。。”
老者手裡的銀白色天劍消散,幻劍自行飛入他手中,道:“這柄劍他不配用。至少,現在的他完全不配。”
聽到這話後,薪萬有跟洛源也算送了口氣。
目前來看,梓福沒被逐出師門,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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