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少年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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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這裡目前沒有什麼可做的，文柔便去看阿貝。

阿貝的父母已經回來，主持辦理老嫗的喪事。

阿貝遠遠看著父母，沒有一點親近的表現，他的父母直接忽略他的存在。

村民們來來往往，有的送紙錢，有的送柴火、木頭，幫忙一起料理喪事。

阿貝的父母與村裡的長輩商議，明天就出殯，儘早埋葬老嫗。

長輩顯然不高興，說老人去世後最少要在家停放三天，供後輩親屬祭拜告別。

阿貝父母雖然不高興，但只能照辦，若是不聽村裡長輩的話，全村人就不會來幫他們抬棺。

阿貝蹲在奶奶的屍體邊，一語不發。

鄰居說他從早上溫阿爺說奶奶死了大哭一頓後，到現在晚上，一語不發，不吃也沒喝。

文柔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膀道：“奶奶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她希望你在這個世界好好地生活。”

這話若是別人說，是安慰人的，文柔說，是真的，因為她就在給去了另一個世界的人送信。

一天沒動的阿貝，抬起頭，看向文柔，雙眸如烈陽一般熾熱純淨。

文柔點點頭：“真的。”

阿貝點點頭，似乎是相信了文柔說的話，也似乎是表達自己會好好活。

文柔從揹包掏出一瓶蘇打水遞給阿貝：“喝水。”

阿貝接過來，擰開蓋子。

一條紅棍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躍躍欲試地盯著蘇打水。

阿貝先給紅棍子喝了半瓶，自己喝半瓶。

紅棍子開心地纏在他手臂上。

一位家裡長輩過來斥責道：“阿貝，你奶奶都死了，你還在手臂上纏紅繩子，快扔了。”

阿貝抬起頭，一雙無辜純淨的眼睛看著長輩。

長輩無奈地罵了句：“真是個傻子！”說完走了。

文柔摸摸阿貝的頭道：“阿貝不是傻子，阿貝是好孩子。”

阿貝笑了，笑的像六月的驕陽，燦爛似火。

文柔分開孩子長長的頭髮，看到他漂亮的臉蛋。

額頭白皙，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質。

文柔驚歎於他純淨的漂亮，這樣一個漂亮的孩子，被父母丟在山腳旮旯、穿著破衣服、頭髮亂糟糟的生長，現在唯一與他相依為命的奶奶也死了，孩子的明天會怎麼樣呢？

三天時間，文柔除了照看一下阿貝，也沒別的事情，就跟著溫阿爺號脈。

溫阿爺很樂於給文柔講解中醫知識，特別是他家幾代中醫積累的經驗和方法。

文柔的積分也跟著蹭蹭上竄，這個知識比拓展地圖增積分還快。

第三天一早，阿貝奶奶出殯。

小村莊，誰家有事，全村出動。

全村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來人，多是老弱婦孺。年輕人都去了外地，打工、定居。

阿貝奶奶躺在一口薄薄的棺材裡，被埋入山坡的地下。

阿貝指著坑“啊啊啊”地問文柔。

文柔道：“人死後，肉體會與這世界的土地、山石、樹木、飛禽同化。靈魂會飛到另一個世界。”

不知道阿貝是否聽懂，但他安靜下來。

紅色棍子從他的外套裡偷偷探出一個頭，似乎在偷窺這個世界。

埋葬了奶奶，親友們在土墳前磕了幾個頭，撒上一壺水，便紛紛離開。

最後只留下阿貝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墳邊。

文柔走過去，陪他蹲下道：“阿貝，走吧。”

阿貝搖搖頭，指指墳堆，指指自己。

是的，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文柔道：“好孩子，人總要分離的，沒有能永遠在一起的人。人生就是不斷的離別和相遇。你看，你和奶奶相遇了，現在要分離了，你和溫阿爺相遇了，也會有分離，你跟我相遇了，也會有分離的時候。將來，你還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人，有和奶奶一樣的愛你的人，也有和溫阿爺一樣救你的人，還有像我一樣的人，也會有欺騙你的人、傷害你的人……這許許多多的人，會組成你豐富多彩的人生。”

阿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文柔。

文柔也不確信阿貝能不能聽懂，但她在盡力開導這孩子。

阿貝盯著文柔很久，然後又看了很久墳堆，最終站起身來，拉起文柔的手，大步走向村莊方向。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下午。

阿貝家冷冷清清，已經沒有人了。

阿貝的鄰居看到阿貝，從自家院子出來。

“阿貝，你爸爸媽媽已經走了，他們在城市生的孩子打電話了，好像要參加什麼生日會。”鄰居對著阿貝大聲說到。

其實阿貝不是聾子，相反，他的聽力很好。

不過因為他不會說話，最多隻能簡單說一個字，所以大家下意識覺得他聽力也不好。

阿貝看著鄰居不說話。

鄰居嘆口氣：“要不，你今晚來我家吃飯吧。唉——以後你可怎麼辦？你自己會做飯嗎？你爸爸媽媽給你留生活費了嗎？”

阿貝依然盯著鄰居，過了一會兒，才搖搖頭，然後走進自己家門已經破掉的院子。

阿貝進了屋子。

文柔站在院門外，想著阿蘭明早應該就能進行拔除齊賢了，自己該回去讓豆子掃描一下阿蘭的情況，等明天治療完阿蘭，再來看阿貝。

文柔剛要轉身，阿貝已經從屋子裡出來，背上揹著一個二手的書包，藍色書包奧特曼的圖案，邊角都破了。

他沒有上過學，書包應該是別的孩子上學用過的。

文柔不解：“阿貝，你這是要……去哪裡？”

阿貝指指文柔，再指指自己，嘴巴里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

文柔道：“你想跟我走？”

阿貝點點頭。

文柔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倒是缺個弟弟。”

阿貝使勁兒點頭，拍拍自己的胸脯。

文柔下了決心：“好吧，你跟著我，走，我們去阿蘭家。”

阿貝露出燦爛的笑，如同漫天的彩霞，讓整個天空都色彩斑斕。

“水，我要河喝水……”還沒進阿蘭家門，就聽見阿蘭的嚎叫聲從屋子裡傳來。

阿蘭母親心疼得哀求：“溫阿爺，讓阿蘭喝點水吧，孩子會渴死的！”

溫阿爺道：“不會渴死的，還能說話。你讓他喝水，我們功虧一簣，你想讓他身上長出蘑菇而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