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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落日漸漸沉沒,晚霞如同一片盛開的赤焰,將婚房窗外的樹梢灼燃成了橘紅的火炬。
李南柯悠然坐在背窗的老舊太師椅上,打量著床榻上的少女。
準確說,是被綁在床榻上的少女。
少女名叫林皎月,剛過碧玉年華,是林員外的掌上明珠。
作為東旗縣有名的地主豪紳,林員外不僅有著讓人眼熱的萬貫家財,更有著一個天仙似兒的二房姨太。
而這女兒便是他與二房姨太——昔日香花樓的頭牌梅杏兒所生。
長相隨了母親,自然不差。
甚至比她孃親更添幾分豔色,那一雙勾魂攝魄的媚眸只需拋上一眼,便教人心蕩神飛。
李南柯剛來東旗縣時便聽過這少女的芳名。
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
於是,
便綁上了床。
“醒了麼……”
幽靜的婚房內,男人的聲音顯得略有些低沉。
望著昏暗陰影裡帶有森冷壓迫感的男人,少女嬌軀不住顫慄,繃大噙著淚花的動人杏眸,精緻的小臉因恐懼而一片慘白。
可因為小嘴被紅布塞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不明白自己醒來時為何會在這裡?
更不曉得眼前這個男人是誰,又是如何把她給抓來的?
畢竟自那件事發生後,她便一直呆在家中未敢踏出院門半步,甚至父親還花重金請來兩位神拳門的修士護院。
“怕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好人。”
李南柯端起微涼的茶水,柔聲安慰著受驚的少女。
身穿大紅新郎服的他此時就像是一道被凝固在透窗霞光裡的剪影,顯得格外不真實。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邀請你過來,哦對了,先自我介紹一下……”
男人抿了口茶水,認真道。“我叫燕雙鷹。”
燕雙鷹?
少女對這個名字自然是很陌生的,看到男人忽然起身朝她走來,芳心陡然一緊,嚇得奮力掙扎起來。
可不知對方用了什麼繩藝捆法,除了腦袋外,四肢連挪動都很困難。
這種奇怪綁法讓她格外的羞恥。
“當然,你也不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
李南柯緩步走到床榻前,近距離凝視著驚慌恐懼的美麗少女,唇角笑容溫和。
男人很俊朗。
至少在林皎月眼裡,這是一個很帥很帥的美男子。
長身玉立,俊逸翩翩。
於燭光的映照下,那張稜角分明的面龐上彷彿隱約沐浴著一層朦朧的光潤絲縷,透著神秘感。
少女心間,也不免漾起幾絲漣漪。
可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秀頰浮現起的一抹胭脂紅暈立即被蒼白驅離,柔柔的眼波里蒙起水霧,哀求看著對方。
她只希望這個相貌俊美的男人只是為了求財,而不是劫色。
可如果對方執意要劫色,那也只能認命了。
唯一讓她有些許安慰的,便是劫色的匪人不是話本小說裡描述的那種醜惡麻臉大漢。
至少在心理上,抗拒不會太大。
“如果我說……我是在救你,你信嗎?”
李南柯一邊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精巧短火銃放在手旁的桌上。
火銃還殘留著少許餘溫。
這把由神機閣製造的短火銃,經過寒焰鐵水改造後具有極強的殺傷力。不僅可以連射三發彈藥,同時又摒棄了常規的圓鉛彈,改為附帶有爆炸威力的尖錐銅彈。
救我?
少女一怔,眼神狐疑。
倘若是剛才,她是萬不會相信的。可此刻看清對方那俊美的樣貌,內心卻有了一絲絲動搖。
畢竟,顏值即正義!
見男人坐在床邊,少女嬌軀陡然緊繃。
好在對方並沒有過分的舉動,林皎月才稍稍落下了心。但無意瞥見自己身上的紅色嫁衣,又不禁猜想起是誰給她穿上的。
若是身邊這個男人,那豈不是——
少女乳白的臉蛋逐漸染上緋紅,心間惶恐與羞澀交織,眼眶裡的淚不知不覺又溢了出來。
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心疼。
“在入洞房之前,先談談正事吧。”
李南柯幽聲開口。“四天前,也就是八月初四,你和天寶閣萬老闆的女兒萬瑩瑩,以及文秀才的妹妹文瑾兒去離塵寺上香祈願。你們三人一向感情很好,算是閨蜜……呃,也就是好姐妹。
那日離開寺廟後,你們三姐妹又跑去翠紅山遊玩。可很不幸的是,你們不巧遇到了一隻魔物。這隻魔物在半個月前就在雲城出現過,一直未被夜巡司抓到過……”
聽男人忽然提起這件事,林皎月一臉愕茫。
旋即,那此生絕不願記起的回憶如密集的萬千馬蜂,蟄向了她的心底,面色再次變的慘白。
李南柯繼續說道:“生性兇殘的魔物慾侵害你們,當時深山偏遠,並無其他人可以相救。你們三人驚慌逃跑,過程中文瑾兒不慎被抓住,當場死亡。
而你和萬瑩瑩,在極度恐懼下盲目逃到了一處絕壁懸崖。面對追來的魔物,你二人逼無退路,只得跳下懸崖。
你運氣不錯,墜落時被一截樹枝掛住,只是摔傷了腿。
但萬瑩瑩沒那麼好運,雖然也活了下來,但脊椎斷裂嚴重,只能癱躺床上……一直昏迷未醒。”
少女的纖薄身軀顫抖的愈發厲害,秀拳緊緊攥住,指甲深陷於掌肉。
一顆顆滾熱的淚珠兒滴落在床單上。
淚眼裡既有對魔物的恐懼憎恨,也好似有對姐妹的愧疚。
如果當時在寺院祈願結束後,她能堅持不同意去翠紅山遊玩,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噩夢事件。
“我有一個不好的訊息要告訴你。”
李南柯忽然俯下身子,臉頰幾乎與對方的側臉貼在一起,渾厚磁性的嗓音輕振著少女微帶透明的薄薄耳廓。“昨日晚上,萬瑩瑩死了,被魔物給殺死了。”
林皎月頓然瞪大了眼睛,愣愣望著男人。
看起來,她完全被這個訊息給震驚到了,以至於李南柯將塞在她口中的紅布取下,都未曾有所反應。
“很遺憾讓你聽到這個訊息。”
李南柯嘆了口氣。“根據以往發生過的案件來看,你們很可能是被那魔物給纏上了。下一個,它要找的獵物或許就是你。”
“我!?”
少女身形巨震,腦袋嗡嗡作響。
男人的話無疑將她拽進一團無邊無際的黑暗,被無邊的恐懼和冰冷包裹。
她痛恨恐懼魔物,愧疚姐妹。
可她更怕死。
李南柯輕撫著被改造過的火銃,淡淡道:“這就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不出所料,今晚那魔物便會來找你。你能不能活到明日,就看我能否成功擊退那隻魔物了。”
男人的陳述配合他的顏值,很有說服力。
可少女不明白的是,既然你是來救我的,為何要把我綁在這種鬼地方?
還給我穿上嫁衣?
似乎是看出了林皎月的疑惑,李南柯笑道:“自古以來英雄救美,可不是那般容易的,尤其對付的是魔物。我若沒能救下你,今晚咱兩便做個亡魂鴛鴦。我若拼死救下你,以身相許也是應該的,對吧。”
“你……你霸道!”
林皎月雙頰“唰”地漲紅,羞惱交迸之餘一顆心兒噗噗亂跳。
哪有這樣救人的,強行索拿報酬。
可一想到若真的有兇殘魔物前來索命,這個看著身形不算魁梧的神秘男人能抵擋得住嗎?
“既然不能以身相許,那我能得什麼好處?”李南柯搖著頭。“錢,我暫時不感興趣。權,你們林家也給不了。所以除了你林大美人外,還能有什麼值得我拼上性命?”
面對男人的‘露骨表白’,林皎月一對嫵媚杏眸低垂下去,濃翹的烏黑彎睫猶如排扇簌簌輕顫。
追她的青年才俊多了去,可沒一個像眼前男人這般霸道。
這反而給了她一些新鮮感。
若對方真願意拼上性命救她,倒也不是不能……
呸呸!瞎想什麼呢!
少女為自己‘不知廉恥’的想法而感到羞愧,畢竟對方說的是真是假還無法判定,說不準是為博她好感編的謊話呢?
心思亂麻之時,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淒厲尖嘯!
突兀響起的聲音猶如厲鬼叫吼,剎那扯碎了寂靜的氛圍,窗外被晚霞染燻的天空也剎那黯淡幾分。
少女僵緊了玲瓏嬌軀,小臉煞白,下意識看向李南柯。
魔物真的來了?
與少女的惶恐不同,李南柯卻好似沒聽到外面的鬼悽聲,依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甚至還闔上雙眸。
悽叫之聲漫進門牖,滲入骨髓,讓林皎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砰!
屋門被重重撞開,震裂了貼在上面的‘囍’字。
少女驚恐望去,只見門口立著一道黑影,渾身被黑霧繚繞,散發著陣陣陰冷詭秘的森森鬼氣。
雖然看不真切,但林皎月能感知到對方那雙冰冷的眸子正貪婪打量著她,就好似在打量著一隻被逼入困境的獵物,下一刻對方便會撲上來將她撕成碎肉,瘋狂嚼咬。
黑影發出殘忍的笑,笑聲極其尖銳磨耳。
“魔……魔物……”
林皎月嬌軀簌簌發抖,看向男人求助,心跳如擂鼓鳴鐘。
李南柯雖然睜開了眼睛,但也只是皺眉看著癲笑的魔物,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神情無一絲驚惶失措。
下一秒,黑影倏地撲向了床榻上被綁著的少女。
林皎月嚇得尖叫起來。
黑影還未逼近,那濃重帶有腐臭的黑霧便沾染到了少女的身上。
一瞬間林皎月感覺自己的魂魄直接被一股無形力量給掐住,強烈的噁心暈眩直衝胸臆,竟有些噁心想吐。
反倒坐在床邊的李南柯,卻依舊淡然看著這一幕。
似乎在努力辨認黑霧下的真面目。
更奇怪的是,那黑影好似也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兇殘血紅的眼裡只有柔弱無助的林皎月。
直到少女生命真正受到威脅時,李南柯終於動了。
他拿起桌上的火銃。
刻著花紋的銃柄被精製蜂蠟擦拭的極為細膩明亮,暈燻在紅燭殘光下,如被沾抹上了鮮血。
“喂,敢不敢賭一賭?”
李南柯將火銃槍口對準了魔物,嘴角一抹彎弧配合俊武的臉頰格外迷人。“賭我的槍裡……有沒有子彈?”
男人話音落下,魔物彷彿這才感應到屋內還有其他人。
魔物憤怒嘶吼一聲,下意識轉過身撲向李南柯,衰腐難聞的死屍氣息宛若毒蛇纏了過去。
砰!
炙白的焰光衝出槍口,轉瞬消逝。
伴隨著刺耳的嘶聲慘叫,黑霧中爆開一片沸滾的血色赤紅,如酒釃空。緊接著,令人作嘔的腐屍氣息隨之淡去。
空氣安靜下來。
剛剛兇殘萬分的魔物,已沒了身形。
唯有一顆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落在了李南柯手裡,被他收起。
聽到屋內久久沒了動靜,早已嚇得閉目的林皎月這才鼓起勇氣緩緩抬開眼皮。
發現黑影魔物已不見蹤影,不禁驚愕萬分。
什麼情況?
魔物呢?
“好了,魔物已經被我除了,接下來就該進入付費環節了。”李南柯輕吐了濁氣,去解少女身上的繩子。
“誒?魔物已經被你殺死了?”
林皎月繃圓了水靈媚眸。
李南柯挑眉:“怎麼?莫非你希望看到我被魔物給殺死?”
“不,不……我的意思是……怎麼可能。”
少女腦瓜子還是懵的,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眼前這男人竟如此厲害,眨眼之際便把那麼恐怖的魔物給解決了。
莫非,這男人是夜巡司的除魔師?
“這身嫁衣很適合你,就是色調稍偏暗了一些。”
將繩子去除,李南柯拿出手帕很溫柔的拭去少女剛才因為恐懼而殘留的淚痕,笑著說道。“若有機會,我會給你重新定做一件,至少不能委屈了這張漂亮臉蛋。”
看著靠她很近的男人,林皎月回過神,慌忙起身後退,秀頰發燒。
“你……你該不會真的想……”
少女雙臂抱住了自己纖弱身子,惴惴不安。
“你要反悔?”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從來沒答應過你!”
解脫了束縛的林皎月似乎也釋放了幾分底氣,咬著唇倔強的瞪著面前男人。
關乎到女兒家的清白,怎可如此隨意。
即便對方救了她。
少女含嗔薄怒的可愛表情讓李南柯忍不住笑了起來,擺手道:“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都已經成親了,自然不會在外拈花惹草,否則我夫人會殺了我。”
“你已經成親啦?”
男人的話讓林皎月怔在原地,旋又低垂粉頸,隱有些莫名的失落。
原來他是有妻室之人……
“哦對了,送你一朵花,就當是我們初次相逢又道別的禮物吧。”男人手間憑空生出一朵玫紅色的花,遞到少女面前。
花香沁人,澄豔的花瓣紋理細緻,如覆著一層晶瑩光芒,美輪美奐。
“好漂亮!這是什麼花?”
少女美目驚喜,小心捧在手裡,精緻美麗的臉蛋與詭魅的花兩相輝映。
李南柯舉起火銃,微微一笑:“腦袋開花。”
砰!
扳機扣下,殷紅血色從少女眉心炸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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