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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2年6月16日,東王楊秀清、西王蕭朝貴連發《奉天誅妖救世安民諭》、《布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救一切天生天養中國人民諭》三篇檄文。
文曰:真天命太平天國左輔正軍師東王楊、右弼又正軍師西王蕭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若曰:嗟爾有眾,明聽予言,予唯天下者,上帝之天下,非胡虜之天下也;衣食者,上帝之衣食,非胡虜之衣食也;子女民人也,上帝之子女民人,非胡虜之子女民人也。
慨自滿洲肆虐,而中國以六合之大,九州之眾,一任其胡行,而恬不為怪,中國尚未有人乎!妖胡虐焰燔蒼穹,淫毒穢宸極,腥風播於四海,妖氣慘於五胡,而中國之人,反低首下心,甘為臣僕,甚矣哉!中國之無人也!
夫中國首也,胡虜足也;中國神州也,胡虜妖人也。中國名為神州者何?天父皇上帝真神也,天地山海,是其造成,故從前以神州名中國也。胡虜目為妖人者何?蛇魔閻羅妖邪鬼也,韃靼妖胡,唯此敬拜,故當今以妖人目胡虜也。奈何足反加首?妖人反盜神州?驅我中國悉變妖魔?罄南山之竹簡,寫不盡滿地淫汙;決東海之波濤,洗不淨彌天罪孽!
予謹按其彰著人間者,約略言之:夫中國有中國之形象,今滿洲悉令銷發,拖一長尾於後,是使中國之人變禽犬也。中國有中國之衣冠,今滿洲另置頂戴,胡衣猴冠,壞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國之人忘其根本也。中國有中國之人倫,前偽妖康熙,暗令韃子一人管十家,侮辱中國之子女,是欲中國之人盡為胡種也。中國有中國之配偶,今滿洲妖魔,悉收中國之美姬,為奴為妾,三千粉黛,皆為羯狗所汙;百萬紅顏,竟於騷狐同寢,言之慟心,談之汙舌,是盡中國之女子而玷辱之也。中國有中國之制度,今滿洲造為妖魔條律,使我中國之人無能脫其羅網,無所措其手足,是盡中國之男兒而脅制之也。中國有中國之語言,今滿洲造為京腔,更中國音,是欲以胡言胡語惑中國也。凡有水旱,略不憐恤,坐視其餓殍流離,暴露如莽,是欲使中國之人稀少也。滿洲又縱縱官擾民,佈滿天下,使剝民脂肪膏,士女皆哭泣道路,是欲我中國之人貧窮也。官以賄得,刑以錢免,富兒當權,豪傑絕望,是使我中國之英俊抑鬱而死也。凡有起義與復中國者,動誣以謀反大逆,夷其九族,是欲絕我中國英雄之謀也。滿洲之所以愚弄中國,欺悔中國者,無所不用其極,巧矣哉!
昔姚弋忡,胡種也,猶戒其子襄,使歸義中國;苻融亦胡種也,每勸其兄堅,使不攻中國。今滿洲乃忘其根源之醜賤,乘吳三桂之招引,霸佔華夏,極惡窮兇。予細查滿韃子之始末,其祖宗乃一白狐、一赤狗,交媾成精,遂產妖人,種類日滋,自相配合,並無人倫風化。乘中國之無人,盜據中夏,妖座之設,野狐升據;蛇窩之內,沐猴而冠。我中國不能犁其窟而鋤其穴,反中其詭謀,受其侮辱,聽其嚇詐,甚至庸惡陋劣,貪圖蠅頭,拜跪於狐群狗黨之中。今有三尺童子,至吾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則艴然怒。今胡虜猶犬豕也,公等讀書知古,毫不知羞?昔文天祥誓死不事元,史可法誓死不事清,此皆諸公之所聞也。予總料滿洲之眾不過十數萬,而我中國之眾不下五千餘萬,以五千餘萬之眾,受制於十萬,亦孔之醜矣!
今幸天道好還,中國有復興之理,人心思治,胡虜有必滅之徵。三七之運告終,而九五之真人已出。胡罪貫盈,皇天震怒。命我天王肅將天威,建立義旗,掃除妖孽,廓清中夏,恭行天罰。言乎遠,言乎邇,孰無左袒之心;或為官,或為民,當急揚徽之志!甲冑干戈,載義聲而生色;夫婦男女,擄公憤以前驅。誓取八旗,以安九有。特招四方英俊,速拜上帝,以獎天衷。執守緒於蔡州,擒妥歡於應昌。興復久淪之境土,頂起上帝之綱常。其有能擒狗韃子咸豐來獻者,或能斬其首級來投者,又能擒斬一切滿洲胡人頭目者,奏封大官,決不食言。
蓋皇上帝當初六日造成之天下,今既蒙皇上帝開大恩,命我主天王治之,豈胡虜所得而久亂哉!公等世居中國,誰非上帝子女?倘能奉天誅妖,執蜇狐以先登,戒防風之後至。在世英雄無比,在天榮耀無疆。如或執迷不悟,保偽拒真,生為胡人,死為胡鬼。順逆有大體,華夷有定名,各宜順天,脫鬼成人。
公等苦滿洲之禍久矣!至今而猶不知變計,同心戮力,掃蕩胡塵,其何以對上帝於高天乎?與義兵,上為上帝報瞞天之仇,下為中國解下首之苦,預期肅清胡氛,同享太平之樂。順天有厚賞,逆天有顯戮。佈告天下,鹹使知聞。
檄文一出,震天動地,四野之孤苦貧民、楚湘之天地會眾,鹹來依附,入教之人,日以千計,兩月不到,太平軍民驟增五萬。
道州不戰而失,咸豐帝下旨查拿餘萬清、王揆一,復諭賽尚阿務必滅賊於道州。
賽尚阿飭令和春駐道州北,兼及東;劉長清駐道州以西之江華、永明;孫應照駐道州以東之寧遠,楚雄協副將鄧紹良駐道州南;四部分防遠堵,待賊彈盡糧絕,再行合圍攻剿。
江忠源語:“分防不如合剿,遠堵不如近攻;賊惑人心智,裹挾百姓,宜早滅之。”
賽尚阿言聽計從,嚴令諸將分進合擊,懈怠者,餘萬清、王揆一也。
清軍四面圍攻,軍情益急,眾皆惶惶。楊秀清道:“無慮,官多怯懦之輩,兵皆無律之軍。吾意,道州周遭之地,謀取不謀守,通長沙之路暢,道州之圍解。西王蕭朝貴,統率前軍,務必打通北進之路。其餘各軍,各守地盤,訓練新軍,養精蓄銳,以待時變。”
蕭朝貴得令,率曾水源、林鳳祥、李開芳等,剽悍疾進,半月之內,連克桂陽、江華、郴州。蕭朝貴察納雅言,自潰兵處得知長沙城陴防疏,即告天王、東王:長沙城爛,一攻即破,吾輕兵數千,小道襲之。
洪、楊應允。
1852年8月26日,蕭朝貴率兩千精銳,自郴州始,繞過衡州大道,由東北小路疾馳,又克永興、安仁、攸縣、茶陵、醴陵。9月10日,進至長沙外圍,連破營盤七座,殺總兵福誠以下官兵八百,繳獲彈藥四千擔,佔長沙妙高峰、天音閣,依託民居,開炮攻城。
炮聲雖響,前湖南巡撫駱秉章卻長出一氣。
前湖北巡撫羅繞典拱手拜駱,道:“大人贖罪,吾奉旨幫辦軍務,剛愎自用,未採大人堅壁清野一策,助賊也!大人私財葺城、召鮑軍門回援,於今觀之,吾等汗顏。”
駱秉章道:“羅大人勿責,大人宅心仁厚、惜屋愛民,非常人所能及。吾雖荒廢政事,就此卸任;然修壘葺牆,亦屬本分。張亮基大人未到,賊已兵臨城下,你我攜手拒賊,確保城垣。”
羅繞典道:“南門戰酣,蕭朝貴逆匪,驍勇好鬥,鮑起豹力單,吾助之。”
蕭朝貴長途奔襲,洪秀全惴惴不安,道:“長沙城闊,西王兵寡,勢難攻破,吾大軍即行開拔,以為後援。”
楊秀清道:“西王,天國最強之將,定能一擊而破。”
洪秀全道:“焉有百戰百勝之將!如有不測,奈何?”
楊秀清道:“西王智勇雙全,縱有小挫,亦能自脫。道州之地,襟帶兩廣遮蔽三湘,吾等於此養將蓄兵,耗得時日,方見成效。”
9月12日,蕭朝貴令曾水源、林鳳祥、李開芳分攻長沙南門、瀏陽門、小烏門。
曾水源道:“吾東,天音閣前蔡公墳,亦應遣重兵把守;妖佔,吾東進、北攻之路堵矣。”
蕭朝貴道:“兵單力薄,無力兼顧!鄧紹良妖軍已燒我後軍營帳,速速攻擊南門,長沙城破,一切迎刃而解。”
朝貴言畢,疾上妙高峰,登高望遠。不料,一炮彈自長沙城頭呼嘯而來,正中胸膛;朝貴啊呀一聲,口眼俱呆,硬撐三日,奔西而去。
林鳳祥、李開芳慌,擬退兵。
曾水源道:“萬不能退,鄧紹良妖軍堵我後路,即刻封鎖西亡訊息,火速稟告天王、東王;集中兵力,攻佔蔡公墳,穩住陣腳,以待援軍。”
太平軍突圍道州,竄犯長沙。咸豐帝龍顏煞白,急諭:賽尚阿督圍不力,摘頂戴花翎,革職拿問;麾下三子,亦同革職。兩廣總督徐廣縉為欽差大臣,署理湖廣總督,臨機決斷湖廣事務。湖廣總督程矞採佈置失當,聞警倉皇,革職留營辦理糧臺事務。新授湖南巡撫張亮基,再勿多俟,速速離黔,馳赴湘地,排程戎機。向榮及道州追圍諸軍,亟應飛馳長沙,竭力勿怠。另,各大學士、軍機臣工、各省督撫將軍、六部尚書、九寺各卿等,禦敵之策,鹹來奉上。
追圍之軍,江忠源先至。
江忠源謂劉長佑道:“妙高峰、天音閣已為賊佔,天音閣賊少,務必攻下;閣前蔡公墳,亦為要地。佔此二處,連城為犄角,斷賊東、北之去路。”
是夜,江忠源親率三百死士,偷襲蔡公墳、天音閣,得手。
曾水源連夜反擊,戰至天明,不克,退守妙高峰。
江忠源下令勿追,只將天音閣、蔡公墳工事,再行加強。
劉長佑問故。
江忠源道:“賊軍前鋒,兵強將悍。吾兵單力薄,強守待援。國難思良將,快快快,吾要與那湘上農人修書一封。“
劉長佑笑道:“農人悠哉湘陰柳,老亮今明左季高。”
江忠源亦笑曰:“左宗棠乃天縱之才,不來此可惜了。”
兩廣總督徐廣縉接剿匪聖旨,極為躊躇,遲不動身。
廣東巡撫葉銘琛道:“闔朝上下皆曰:粵東夷務,林公始之,徐公終之。兩公皆為英夷敬畏。徐公此去,可為圓滿。”
徐廣縉道:“世人皆看其表,難察其理。夷務繁雜,任重道遠;敢曰理清頭緒?洪楊肆虐,禍接兵連,湘楚之地,可有安身之所?”
葉銘琛道:“你我拒夷五載,情深意切,容我私下直言,直入武昌,萬萬不可,大軍入鄂,阻梗賊道,賊必回返,再禍粵桂。夷在港澳,已然焦頭爛額;洪逆再至,廣東完矣!湘潭之城,湘南重地,進可剿,退可守。吾據粵域,根絕夷事,應援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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