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鄭重宣佈,我是一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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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社群很安靜,安靜讓榊原樂聯想不到這是繁華且昂貴的千代田區的社群。
榊原樂跟隨撐著傘的天海七明月爬上了緩坡。越往前走,這附近的人好像就越少。大概是梅雨天氣吧,大家都不怎麼願意出門,街上只有零星幾位老人踱在路邊。
有一輛汽車自上而下地駛過身邊,車輪帶起了雨水的聲音。榊原樂從汽車遠去的尾燈上收回視線,繼續跟隨前方的少女。
——就這樣,榊原樂跟著天海七明月,來到了一扇油漆斑駁的雙開大鐵門前。鐵門繞著一條粗糙的鐵鏈,有一個還算新的鎖頭。站在外面向裡看去,能發現一棟被爬山虎佔據的別墅。別墅前院種有幾棵樹,通往門口的石板路中間長出了雜草,但還不算太高。
“這是你們小時候住的別墅?”榊原樂不由打量四周環境,這裡甚是寂靜。
“兄長的觀感怎麼樣。”天海七明月從百褶裙的荷包中,拿出了一串鑰匙。
“第一眼就是有錢人住的房子,這可是在千代田區啊,就這麼廢棄了?”榊原樂接過鑰匙串,看了眼,挑出最長的,走到鐵門前,將鑰匙插入鎖芯。
咔嚓一聲,很順暢地開了。
“沒有廢棄,這是爺爺的房子,爺爺會定期派人來打理。”
榊原樂眺望被綠色佔據的牆面,只有窗戶那一塊是空的,“那爬山虎不處理掉?”
“那是奶奶種的,說是為了多看點綠色。爺爺倒是有些嫌棄爬山虎讓房子變得陰冷潮溼了,可這是奶奶種的,他也沒有辦法。”
原來天海爺爺還是個妻管嚴,天海集團董事長不應該很威嚴才對?
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鐵門,梅雨天讓鐵門也沾染了不少水氣。
榊原樂有點苦惱於手被鏽跡和水弄髒了,天海七明月就向他遞出一張紙。
“七明月你帶我來這裡是...?”
“兄長不是想要多瞭解一些姐姐?我帶你來回憶姐姐的童年。”
進入院子,在別墅的左側草坪上,有一個一動不動的木鞦韆。
“那是姐姐以前喜歡玩的,如果練琴練得好了,我們可以出來在院子裡玩兒一會兒。”
榊原樂腦袋頂著梅雨,頭髮不知不覺又染上了一層白色。他凝睇那個一動不動的木鞦韆,問道:“你們以前都出不去院子?”
“既然姐姐和兄長你說了那麼多,那麼她也應該告訴你了,為了避免被媽媽那邊的記者影響,我和姐姐都不能出這個地方。”
榊原樂環顧了一週,這整個別墅的院子,好像也只有鞦韆這一個娛樂設施。
一想到她們童年的娛樂都是在這個小小的木鞦韆上度過...心中難免生憐。
到實地來這麼一看...九琉璃特別期待媽媽的到來,這完全說得過去了。
“按理說,記者最多會讓業界知道你們的存在吧?也不至於把你們關在這裡面。”
天海七明月對於他的疑問沒有絲毫意外,她平靜地說道:“看來兄長是對媽媽當時在歐洲的影響力有著誤解。”
“我知道是很厲害,可...”
天海七明月接著說道:“兄長只考慮到了記者,而沒考慮到一些極端的粉絲。對於他們而言,畢生所愛的明星結婚了,這是完全無法接受的事實。
“他們會極力否定這一點,否定爸爸,也否定我和姐姐。只要記者探出了我和姐姐住的地方,很快,那些極端粉絲就會嗅著味道,跟著找到我們。”
榊原樂不由關心起來:“你們那時候沒事吧?”
“雖然被找到過一次,但是天海家在這裡並不是沒有門路,只要提防一些極端分子就好。”
進入別墅,踏上半旋樓梯到了二樓,有少許的灰,能看出是有人打理過的屋子。
榊原樂到了一個房間,房間朝陽,比一般的屋子要大,而在房間的正上方,斜著擺放有兩臺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鋼琴。
這應該就是雙胞胎姐妹練琴的房間了。
榊原樂還發現了這裡的窗戶很高,小時候的兩姐妹,就是在這兒一起看鳥的吧。
“左邊是姐姐的,右邊是我的。”
“彈鋼琴是什麼感受?”
“沒什麼感受,彈就是了。鋼琴姐姐要比我厲害一些,我更擅長小提琴。”
天海七明月說這話的時候,榊原樂望著她那張精緻入微的小臉,完美的線條,她的臉龐稍微一轉,那整齊又漂亮的眉目又出現在了眼前。
她的天藍色眼睛是無神的黯淡,在深處卻又好像泛著有神的光芒。
“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七明月你是不是無口少女。”榊原樂回過神。
“兄長是想拿網上的設定來定義我?那只是標籤罷了,而標籤只能籠統地概括一個人的性格,現實中的人不可能始終如一,就像是成長,人始終會變。”
嚴格來說,七明月並非是完全的三無。
她的確會笑——指抬起下巴的嘲笑。
榊原樂微笑道:“那七明月你能不能笑一個?我覺得你笑起來會很好看。”
“兄長在姐姐的臉上還沒看夠?”天海七明月的臉龐依舊淡漠。
“這意義可不同。”
“走吧,繼續去下一個地方。”天海七明月搖頭,似乎不想多談什麼,轉身離開了這裡。
接下來,七明月帶著榊原樂到了她們小時候住的地方。房間很整潔,就是沒什麼女孩子的感覺。然後又去看了書房,看了兩人經常走的走廊。
等到一切都逛了差不多的時候,天海七明月又帶他離開了這裡,穿過三條街,來到了一處人很多的商業街。
天海七明月有目的性地帶著他來到一家西餐廳。
榊原樂看了眼店名,是英文但又好像不是英文。
“就是這裡。”天海七明月說著,帶他走了進去,特意挑選了靠窗倒數第三個位置落座。
西餐廳很老派,冷杉木裝修。落座時,便有穿著燕尾服馬甲的侍者端了兩份甜點上桌,並詢問他們需要吃什麼。
天海七明月:“gratin
dauphinois,tartine。”
榊原樂聽不懂,這不是英語。
點完了餐,侍者還貼心地詢問了他的需求,但被七明月回絕了。
“怎麼突然想吃西餐了?”
“兄長不餓?”
“只是有點。”
榊原樂想的是得回去給九琉璃還有阿鈴做飯,一家人還是要一起吃飯比較好。
熱都要熱鬧許多。
不過等到侍者上餐的時候,榊原樂看著面前的黃油煎麵包加芝士焗土豆,望出了神。
這不是自己昨天給九琉璃做的菜?
雖然在配料上有所區別,可從整體而言,並無兩樣。
天海七明月凝睇了會兒外面的雨,捏起了勺子,望著面前散發出土豆和香腸香味的烘烤菜餚說道:
“在以前,媽媽帶我和姐姐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時候,總是會在回去時,來這裡點上這樣一份做法簡單卻又特別好吃的菜。
“因為知道馬上就要回家了,又要繼續練琴了,又要見不到媽媽了,所以姐姐每次都會把這兩樣菜吃得特別珍惜。媽媽也總是會對姐姐說,這麼喜歡的話,下次再來吧。
“可惜出來的機會很少,這道菜吃過也不過三四次,有次我們出去被某些記者發現後,就再也吃不上了......雖然姐姐不說,可我也知道她很期待媽媽再帶她去一次。離婚過後,媽媽大多隻是簡單的看望我們一眼就走了,並且時間間隔得越來越長,想吃上這樣一道菜更是奢望。”
天海七明月輕輕地抬頭,看向對面的榊原樂:
“現在兄長知道姐姐為什麼會突然眼角泛光了吧?而且對於姐姐而言,這道菜代表了媽媽對她的關愛,對她的好,是在餐廳裡買的,而兄長是親手做的。我不用想都知道,在你做菜的時候,姐姐一直都在看著你。”
榊原樂仔細回想,情況的確是這樣。
“我做這道菜是歪打正著。”
“或許兄長聽起來沒什麼感受,僅僅只是做個菜而已。但如果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個女孩子,沒有條件地給兄長你每天做菜,兄長你會是什麼感受?”
“感動吧......並且對於她無緣無故的好,心懷愧疚。”
“姐姐現在就是這個心理。雖然是兄長是哥哥,可因為家裡從來沒有哥哥,所以姐姐沒有像妹妹醬那樣,將你的好當做是理所當然。”
......
聽完了簡單的故事,吃完了簡單的法式焗土豆。
榊原樂和天海七明月在馬路邊等待綠燈的亮起。
“真的合適嗎?比賽完後就表白。”
天海七明月給出解釋:“姐姐有80%的機率不會回應,可是以兄長天天和她打遊戲和這次事件積累起的好感度,她也不會討厭和抗拒,如果想要說服姐姐和兄長你談戀愛的話,首先就要說服姐姐繞過爸爸這一點...總的來說,已經接近了。
“表白會向姐姐表明兄長你的態度,只要堅持,姐姐並非是難以攻陷。”
天海七明月說到這兒,停了停,視線穿過傘尖,望向上方飄落而下的濛濛雨點:
“那麼,我們的協議就到這兒了吧,兄長也不用每天都給我做薯片炒飯了,平時在學校喊你拿飲料過來估計兄長你也厭煩了。”
“七明月是因為我想和九琉璃談戀愛,所以...心情不好?”
“嗯。”
“雖說這麼很勉強...但我還是想問問,七明月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有好感。”
“或許有,但絕對不是對現在的兄長。”
在天海七明月撐著傘,沿著斑馬線走向街道對面的時候,榊原樂在她一頭秀麗的亞麻色長髮,以及緩慢離去的背影上,竟看出來了她的孤獨感。
而榊原樂在看著她高挑背影的同時,也在認真思考,所謂的[大凶],究竟是什麼?
這個問題他目前還不清楚,花費1萬積分買的[勇者的棒球棒]也沒用上。
可是,作為哥哥,他一點兒也不想看到七明月這個樣子。
突然疏遠自己,突然說不需要吃自己做的東西了,突然說完話就默默地離開。
明明把自己送的東西放在桌邊,卻要對自己說扔到了角落裡...
她已經走到了對面,開始沿著街道向拐角走去。
榊原樂看了眼紅燈,毅然決然地跑步追了上去,在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入口,從後面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臂。
手臂很纖細,捏起來的質感即便隔著衣服,也是軟的。
等到她疑惑地回過頭,榊原樂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了她的手。
“做什麼?”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協議可以繼續下去。”
“?”
“不過內容得改一改了,就改成,‘作為兄長,可以無條件給七明月她想吃的薯片炒飯’,怎麼樣?”榊原樂淺淺微笑。
“......能說出這種話的兄長,真是個笨蛋。”
“暫且不過我是不是笨蛋。我還記得你一開始吃到薯片炒飯的樣子,儘管你那張臉一向沒有什麼感情,可那種覺得很好吃的感覺,是藏不住了。
“再說了,你都吃我做的薯片炒飯都幾個月了,這麼突然斷掉也太奇怪了點吧。”
“兄長現在是想要對我單方面付出?抱歉,我可沒有什麼能給你的。”
“不是單方面付出,而是作為你的兄長,就有義務照顧你。”
“即便是父母,他們照顧也不是理所當然的。”
“那我換個說法,是我想要照顧好七明月你。”
天海七明月:“......”
榊原樂接著說道:“因為你是我的妹妹,而你也喊我兄長,我能切切實實感受到你在身邊的存在,呼吸、氣息、氣質和態度,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你就站在在我身邊,你要一直不開心,我也會跟著不開心。就像是阿鈴傷心我會安慰她一樣,作為兄長,只要七明月你傷心了,有任何需要,我也可以那麼做。”
“是嗎?”
“沒錯!”榊原樂信誓旦旦地保證。
地鐵站人影交錯,附近一家女僕咖啡店的吉祥物正陪著拿有擴音器的女僕招攬客人。
雨在此時下大了一些,行人的腳步也變得更匆忙了一些。
“那我現在要兄長你,在這兒,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一句‘我榊原樂,明德義塾高中一年級學生,是智商為零,只知道對別人好的笨蛋’。”
“...這樣你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但可以讓我心情開心。”
果然是小惡魔。
天海七明月:“不願意?”
榊原樂看了眼不遠處的卡通吉祥物和冒著梅雨拉客的可愛女僕,又回頭對天海七明月問道:“你有沒有五百円?我沒帶零錢。”
天海七明月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可還是隨手抓了幾枚硬幣給他。
榊原樂朝女僕咖啡店走去,那個女僕看到他走進,立刻對他說道:
“客人客人!真的可以來我店裡面看一下,裡面有很好吃的蛋包飯套餐。”
“不知道能不能把手攤開一下。”
“啊?客人要我的手做什麼?”小女僕即便疑惑,卻還是將雙手攤開。
榊原樂將剛才七明月給自己的幾枚硬幣放到了女僕的手裡。約莫2300多円。
“客人?”
“我想要一杯水,還有,”榊原樂指了指她手裡的擴音器,“這個借用一下。”
“水,還有擴音器,就這樣嗎?”
“嗯,麻煩你了。”
小女僕在疑惑中,去店內給他拿了一瓶水過來。榊原樂將瓶蓋擰蓋,一飲而盡,然後咔嚓一聲,一把捏在手裡,站上了剛才吉祥物站過的小平臺,將擴音器調至最大。
榊原樂的目光掃了一眼堆積在地鐵站入口躲雨的大叔、大嬸、上班族,以及一些其手挽手,穿有其他學校校服的女學生們。
“咳咳...”
嘗試了一下擴音器的音量後,榊原樂將其放在嘴邊,朝著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奮力一喊:
“大家——!都向我看齊!我!要宣佈一件事!!”
女高中生停止了交談與打鬧,上班族大叔停下了玩手機的動作,路上撐傘的路人,準備去趕地鐵的普通市民,剛才的吉祥物與小女僕,這一整條商業街上大概上百人,全都看向了他。
在短短的數秒之間,商業街的空氣驟然寂靜了,唯有雨聲入耳。
面對所有人的目光,榊原樂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吹氣球那般,猛然一吐:
“我——!榊原樂——!今年十七歲了!”
“是明德義塾高一的學生!也是智商為零,一個不折不扣,只知道為別人好的笨蛋!”
雨的氣氛在空氣中醞釀發酵。對於他的這番獨立宣言,人們的表情各異。女高生覺得有趣,上班族大叔回過頭繼續看手機,年輕人對他比出大拇指,老年人滿帶疑惑。
榊原樂發現人群中,站在雨傘的天海七明月沒有什麼表情波動。
又對著人群,大聲重複了一遍:
“我榊原樂是明德義塾高一的學生——!也是智商為零,一個不折不扣,只知道為別人好的笨蛋!”
“知——道——嗎——!我是笨蛋!大——笨——蛋!”
呼...呼......
發現天海七明月仍沒有波動,他猛吸好幾口氣,頂著乾燥發痛的嗓子,又連續重複喊了好幾遍。
直到大家都失去了興趣,開始繼續投入到各自的行程之中。
雨越下越大,人群漸漸散去,唯有天海七明月仍舊撐著傘,佇立在原地,看著他大喊到脫力,被小女僕關心“沒事吧”的樣子。
天海七明月注視他,聽著雨水連續敲打傘面的聲音,低聲說道:
“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從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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