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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新年將至,京師百姓也煥發了新的生機。
張燈結綵,似是要將不久前的晦氣和磨難都拋在這一年,喜氣盈盈的迎接新一年,期盼著大難不死必能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當然,這也不妨礙街坊鄰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言語間啐朱祁鎮幾口。
朱祁鎮的大名,註定會在民間如墨漆黑。
茶樓酒肆書坊甚至都不需要蓀歌再插手左右疫情,費盡心思專門找人執筆撰寫,已經有不少讀書人自發用犀利的文章討伐朱祁鎮罄竹難書的罪過。
最開始,還小心翼翼在文章中杜撰名字。
見朝廷置若罔聞,態度平平,文人們就壯起膽子。
漸漸的,朱祁鎮與大明罪人可以畫等號。
見風已吹的足夠,蓀歌提醒朱祁鈺該義正嚴辭的出面維護皇家的榮譽,讓臣民知曉,大明仍是天子為尊。
朱祁鎮,自始至終都只是個錯誤。
輿論,必要時刻就得加以制止。
否則,這見風就漲的利器,久而久之就很難被桎梏,瘋燃的火也會燒到更多的人。
朱祁鈺,一撥千轉。
有子如此,倒也省心。
因朱祁鈺在大明危急關頭只登位,未行大典。
趁著新年,欽天監緊急測算出一個適宜舉行登基大典的好日子,禮部上下緊急籌備。
雖說朝堂之上依舊有搖擺不定的臣子。
但奈何京師保衛戰前後,朱祁鈺在民間百姓心中的聲望如日中天。
于謙,是大明的功臣。
同樣,朱祁鈺也是大明的天命之子。
在蓀歌和朱祁鈺的引導下,朱祁鈺再也不是深藏功與名的無名英雄。
所以,就算有人想煽風點火,也只能再靜待時機。
登基大典,有條不紊,聲勢浩大。
祭天地宗社,禮樂齊奏,百官朝拜,三跪九叩。
蓀歌聽著風中傳來的禮樂聲,抿了抿唇角。
最起碼,朱祁鈺有了一個盛大的被認同的登基大典。
這也算是一個新的開始。
沒有人可以再以得位不正貪權戀棧來抨擊朱祁鈺了。
本就是大明的功臣,因何要揹負罵名。
這才是天理昭彰。
孫太后支起身子,眼眸之中除卻茫然,只餘疑惑。
自那日從城牆上下來,孫太后的神智就不太清醒了,一天中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昏睡,醒來後又開始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胡話,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一會兒陛下,一會兒皇兒,一會兒太后。
時不時難得清醒,就不住的咬牙切齒咒罵賤人。
蓀歌:……
由此可以看出,孫太后對她愛得深沉。
一天裡,就那麼片刻神智清醒,還都用來罵她了。
就連惦記最深的朱祁鎮都被拋在了腦後!
顯然,對她的厭惡和憎恨凌駕於對朱祁鎮的母愛。
只是,這樣一來,朱祁鎮在塞外的日子可就不是一般的難熬了。
孫太后是這樣一副樣子,錢皇后也兩耳不聞殿外事,一心抄經祈福贖罪,素衣素食,不施粉黛不配珠釵玉環,彷彿是在提前適應寡婦的生活。
沒人接濟,朱祁鎮全無依憑。
無孫太后挑頭,朝中那些仍看不清現實摸不準風向,一味忠於心中認定的正統的臣子也只能是有心無力。
一時間,朱祁鎮就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了。
“登基的禮樂聲!”
“這是登基的禮樂聲!”
“給哀家更衣梳妝,吾兒年幼,哀家得去給吾兒撐腰。”
“哀家要牽著吾兒親自坐上龍椅。”
“快,給哀家梳妝!”
孫太后激烈的翻騰著,不小心摔下了床,狼狽的蜷縮在地上“皇位只能是祁鎮的,哀家籌謀多年,祁鎮沒有對手。”
“祁鎮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蓀歌冷眼看著猶如溺水之人垂死掙扎的孫太后。
有時候,她真分不清孫太后是真瘋還是裝瘋。
可不重要了。
真瘋裝瘋,都不重要。
孫太后的身體,是真的日益況下。
蓀歌抬了抬手“給孫太后更衣梳洗。”
於情於理,朱祁鈺仍需前來給孫太后請安。
梳洗打扮一番,省的髒了朱祁鈺的眼。
“你……”
一看見蓀歌,孫太后的表情就變得猙獰了“來人,綁起來!”
“把她給哀家綁起來。”
侍奉在一旁的宮女們眼觀鼻鼻觀心,上前將孫太后扶起來,強硬的替她梳洗換衣。
“太后,這是祁鈺的登基大典。”
蓀歌一針見血。
“太后莫要胡言亂語了。”
孫太后猛的從宮女手中掙脫出來,不顧一切的朝著蓀歌衝過來“賤人,都怪你,都怪你。”
“你們這是謀逆,是篡位,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
蓀歌輕笑:這不就清醒了麼。
“天下人最關心的是吃飽穿暖。”
“你高高在上這麼久,連這點都不清楚嗎?”
“老實點兒。”
“今日是祁鈺的好日子,你若是敗了興致,讓祁鈺丟臉,哀家就將當日你試圖下給見濟乳母的藥倒進朱見深嘴裡。”
“反正是你精心挑選的,也算是成全你們祖孫情。”
瞧瞧錢氏,已經幡然醒悟了。
以後錢氏定能吃香喝辣。
當然,孫太后也能吃香喝蠟!
好歹是宣德帝的皇后,祖宗家法在前,孫太后註定要進皇陵的。
孫太后怨毒的瞪著蓀歌“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不怕。”
“哀家有數十萬將士護著。”蓀歌淡笑著,雲淡風輕“土木堡的血仇,哀家和祁鈺會報。”
“倒是您,午夜夢迴擔心擔心是否有冤魂索命。”
蓀歌抬了抬下巴,給宮女們使了個眼色。
宮女們心領神會,壓著孫太后,手腳麻利的上妝。
蓀歌滿意的點點頭。
終於能見人了。
衣衫華麗繁複,珠釵精美貴重,妝容大方得體,任是誰見了,都得讚一句養尊處優。
夜霧瀰漫,月昏星暗。
宮中燈火通明,絲竹歌舞,美酒佳餚。
朱祁鈺設宮宴,一為慶新年,二為賀大典。
待蓀歌帶著孫太后姍姍來遲時,殿內人早已齊具。
就連多日來足不出戶的錢氏也得體從容的端坐在此。
蓀歌對著錢氏微微頷首,示意她接收到了錢氏的善意。
“臣等參加太后娘娘。”
孫太后本應被尊為上聖皇太后。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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