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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大明天子被俘,舉世皆知。
如今既然是有人冒充天子叩宣府城門,那真正的天子呢?
死了!
毫無疑問,就是死了。
這就是他要添油加醋散播的流言!
天底下,再無正統朱祁鎮。
他心知,孫太后此時定在不遺餘力的讓天下人力證此天子非彼天子,全了朱祁鎮的顏面。
他要做的就是再添一把火。
要問他為何學會舉一反三,那當然是母妃教的好。
一邊為自己造勢,一邊動搖朱祁鎮的正統地位。
雙管齊下,並不衝突。
……
住進仁壽宮的蓀歌,絲毫不見外,化身中年傻白甜,姐姐長姐姐短的膈應孫太后,乍一看還真有幾分姐妹情深的意味。
孫太后能打著講體己話的由頭將她接進宮,她順竿子往上爬又有何不妥?
做人,沒必要太正常。
與其折磨自己,不如噁心別人。
尤其是,她和孫太后,註定是死對頭。
一到飯點兒,蓀歌就烏泱泱帶著一大家子人自發出現在孫太后的餐桌旁。
“仁壽宮的膳食,當真是豐盛至極。”
“太后娘娘,您對妾可真好。”
“先皇能得您做妻子,妾能遇您做主母,實是幸運。”
蓀歌:她懺悔,她說謊了。
孫太后氣的眉毛抽搐,彷彿太陽穴也在突突直跳,咬牙切齒維持著最後的體面。
“奢員,還不抓緊時間試菜?”
蓀歌對孫太后的隱忍視若無睹,繼續反覆橫跳。
負責試菜的奢員,看看孫太后,見孫太后點頭後,才敢動筷子。
見奢員無恙,蓀歌便放心的招呼汪氏和杭氏用膳,甚至席間還不忘逗弄被乳母抱在懷裡的朱見濟和固安郡主。
純真清脆的笑聲不斷迴盪在仁壽宮。
孫太后的臉色越來越差,幾乎不能控制一貫的優雅。
她的皇兒在瓦剌人手中,還不知吃了多少苦,她的兒媳日夜以淚洗面。
吳賢妃這個賤婢,一家人在她的仁壽宮鳩佔鵲巢其樂融融。
明明她將吳賢妃攥在手心裡是想做人質。
可偏偏吳賢妃就信了她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在仁壽宮睡的踏實吃的香甜,面色紅潤神清氣爽。
孫太后咬咬牙,拿起又放下手中的筷子,哀傷道“哀家都不敢想陛下的日子得多艱苦。”
蓀歌:艱苦?自找的,也是應該的。
死了也是應該的。
蓀歌並沒有第一時間搭話,而是慢條斯理的將一塊剔乾淨刺的魚肉嚥下,又看了看汪氏和杭氏也吃了不少填飽了肚子,就故作詫異“不敢想嗎?”
“不應該啊。”
“太后娘娘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不應該怎麼膽小啊。”
“妾就敢想。”
“太后娘娘,說句姐妹間掏心窩子的話,您垂簾聽政,可不能這麼膽小。”
孫太后:!?(_;?
孫太后氣急。
一時間竟分辨不出吳賢妃到底是真的愚不可及,還是在裝傻充愣。
她這是在討論膽大膽小?
“妾多年在民間,百姓常說吃啥補啥,不如讓御膳房想想辦法?”
“興許吃了,太后娘娘就敢想了。”
聞言,孫太后忍無可忍,抬手將碗筷揮在了地上“吳賢妃,你放肆!”
蓀歌凝眉,不解道“不能說體己話嗎?”
“妾有罪。”
“妾蠢笨。”
“領悟錯了太后娘娘召妾入宮的意思。”
“妾是真的以為您時隔多年接受了妾。”
她就是要噎的孫太后不能發難。
至於責罰?
朱祁鈺一日在人前,孫太后就一日不敢光明正大的責罰於她。
至於其他,她皮厚。
字面意思。
孫太后要咬著後槽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吳賢妃,午膳你可用好了?”
蓀歌見好就收,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媳,福福身行了個禮,就大搖大擺的回到了偏殿。
汪氏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對蓀歌的敬佩。
若是她,定是大氣不敢出,太后指東,她不敢往西。
嗯,她要學的還多著呢。
回到偏殿,蓀歌又細細囑咐了兩個小娃娃的乳母幾句,就開始裝模作樣的靠在窗邊鬼哭狼嚎起來,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汪氏和杭氏對視一眼,要跟著一起哭嗎?
杭氏本身就是水做的,心念一轉,眼淚就簌簌流下下來。
汪氏扯了扯杭氏的袖子,小聲道“哭法兒不對!”
母妃明明都給了示範,杭氏還這般愚笨。
虧的遇到的是她這個心善的主母,要不然早一屍兩命了。
杭氏眨眨眼,嘗試著抬高聲音,可還是如小貓叫似的。
汪氏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杭氏一眼,不中用的東西,這點兒小事還得她這個當家主母出馬。
汪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清了清嗓子,乾嚎起來。
她雖然不懂母妃的用意,但一步一個腳印跟著母妃走準沒錯。
她已經隱隱約約猜到,她的夫君或許將一步登天。
腦子不夠用,那就只好當學人精了。
蓀歌被汪氏嘹亮的哭聲震驚到了,這嗓子,唱高音絕沒有問題。
蓀歌強忍著笑意,一邊繼續自己的哭嚎大業,一邊對汪氏豎起了大拇指。
汪氏傲嬌的抬了抬下巴,又用眼神無聲的催促著杭氏。
這……
這實在是太為難杭氏了。
杭氏說話素來溫溫柔柔輕聲細語,在郕王府也從未與人起過爭執。
努力來努力去,杭氏決定聲音不夠,淚水來湊,哭的分外悽慘,真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主殿的孫太后神經緊繃,青筋暴起“又鬧什麼?”
“那個粗鄙婦人,又鬧什麼?”
“一刻都清淨不了。”
“這麼喜好哭嚎,就應該去給先帝爺守陵。”
孫太后身邊的老嬤嬤連忙勸慰“太后息怒。”
“吳太妃宮女出身,行事粗俗鄙陋,您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如今郕王監國,京城不少官員百姓都知曉您接他們一家老小入宮。”
“這般哭嚎,傳出去,於您名聲不利的。”
“滾刀肉!”
“就是個滾刀肉!”孫太后氣的面紅耳赤。
這一刻對朱瞻基的怨念達到了頂峰。
寵幸誰不好,非要寵幸一個出身漢王府的卑賤宮女。
讓誰留子嗣不好,非要讓吳氏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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