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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大膽狂徒!
不多時,護院就押著一個鬼鬼祟祟的遮面人走了過來。
這身影,有些眼熟。
這不是跟她有同僚之誼的伯嚭小兒子嗎?
蓀歌輕咳了兩聲,也就沒有當著眾護院的面將其的面巾扯下。
「你們先退下吧。」
護院面露猶疑,見伍子胥點頭,方才離開。
「你恩將仇報,在宮中,我將你從勾踐的魔爪下拯救出來,你反手就用大石塊砸我。」
蓀歌笑容玩味,頗有些不滿。
難不成,恩將仇報,是太宰府上一脈相承的家教。
見被識破了身份,伯嚭小兒子一把扯下臉上的遮面巾,底氣不足「拋磚引玉。」
「那是拋磚引玉。」
「我就是先試試能不能扔進來。」
「這才是真實目的。」
伯嚭小兒子掏出了一塊兒更大的石頭。
蓀歌:這其實是賊心不死,想砸死她吧?
「搞錯了!」
「再來!」
伯嚭小兒子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了一塊寫滿字的絹布。
「我本是想將絹布與石頭綁在一起,奈何,試扔了一塊後,還沒來得及綁上,就被抓到了。」
蓀歌接過絹布,字字句句皆在提醒她,烈火烹油,盛筵必散,登高必跌,君心難測。
「詛咒?」蓀歌故作戲謔道。
伯嚭小兒子翻了個白眼「提醒。」
「王上讓我與你保持距離,切勿私交甚秘,防人之心不可無。」
下值後,他也是猶豫許久,才決定前來提醒伍封的。
這條街,他都不記得晃了幾遍了。
「我知道。」蓀歌笑了笑。
伯嚭小兒子瞪大了雙眼「你知道,你還在王上面前那般放肆,恃寵而驕?」
「嫌命長?」
「還是活膩歪了?」
在一旁的伍子胥咳嗽了一聲,伯嚭小兒子連忙捂住了嘴,不敢在胡言亂語。
這可是連他老子都又羨慕又嫉妒又恨,還無可奈何的人。
蓀歌上前,替伯嚭小兒子理了理被護衛弄皺的衣裳,淡淡道「既如此,你就應該聽王上的。」
「你的好意,我領了。」
她和伍子胥,走的就是一條路到黑。
夫差和伍子胥之間,不僅僅是君不知臣,臣不知君的忌憚和猜忌,還有最直觀的,君臣政見不一。
一個聽不進去建議。
一個又拼命想說服。
殺不殺勾踐的分歧,只是,不是終結。
伍子胥和夫差之間,她選伍子胥。
她願意陪著伍子胥一條路走到黑,在漆黑之中為伍子胥覓得一線生機。
「走吧。」
「若是被王上知曉,可就不妙了。」
蓀歌拍了拍伯嚭小兒子的肩膀,催促道。
伯嚭小兒子欲言又止,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想問,為什麼就不能如他父親一般,事事順著吳王,事事以吳王意願為上,這樣的話,也能***厚祿榮寵快意一生。
或者,像他這般,事不關己,飲酒作樂
可望著伍子胥陷在燈火陰影中的的面孔,他的喉嚨就好似被灼傷了一般,說不出一個字。
望著伯嚭小兒子的背影,蓀歌止不住嘆息。
都是滾滾歷史車輪的犧牲品。
「為父本以為,你與夫差之間,哪怕不能重現為父與先王
的佳話,也是會有幾分真切的君臣情誼在的。」
夜風中,伍子胥的聲音有些顫抖。
蓀歌攙扶著伍子胥回書房,邊走,邊平靜道「是有的。」
「只不過,有時真,有時假,皆看夫差心意。」
「父親,能臣易得,賢主難尋,這事強求不得。」
反正,她已經遇到過世間最心胸開闊雄才偉略的君王了。
「雅魚的身後事,你莫要插手了。」伍子胥緊緊的握著蓀歌的手,疾言厲色的叮囑道,一雙眼睛亮的嚇人。
他的兒子還年輕啊……
「兒子知道。」
……
伯嚭小兒子垂頭喪氣的回到府上,受到了全家人的熱烈歡迎。
伯嚭興高采烈,一反常態「這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吾兒了。」
「用不了幾年,吾兒也能收拾收拾升官了。」
「大夫,只會是吾兒新的。」
伯嚭小兒子扒拉下緊抱著他,激動的似大馬猴般面目猙獰的父親。
潑天的富貴?
他不覺得。
於他而言,更像是滔天的劫難。
他就喜歡喝喝酒,享享樂,懶懶散散的日子。
大官?
他不行!
做了大官之後呢?
似父親?
還是似伍相國?
他都不想。
「父親,兒子有些累,就先去睡了。」
伯嚭小兒子神情依舊蔫蔫的。
侍衛,他也不想當了。
裝病吧!
小時候,裝病逃學。
現在,裝病逃值。
伯嚭小兒子頓時打定了主意。
伯嚭春風盪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偏偏做出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罷了,在王上身邊待久了,見多了權勢的美好,自然而然就上心了。
……
雅魚喪儀一過,靈棺歸越,夫差終於想起了范蠡。
差點兒忘了,他還需要范蠡富國利民,然後讓伍封建一座夫差大城呢。
「越王勾踐為君無道,國已敗亡。」
「歸於吳,本應繼續金尊玉貴,可他願為奴為僕,豈不鄙乎?」
「寡人聽聞卿有治國大才,不忍卿蹉跎,欲赦子之罪,子能改過自新,棄越歸吳乎?」
本低垂著頭的范蠡,伏地叩拜「稟吳王,君臣俱降,蒙主賜生。」
「越王為奴為僕,侍奉吳王。」
「我為臣,也願效仿越王為您奴僕,灑掃侍奉。」
「臣的才能如螢火,焉敢棄舊再仕,令吳國重蹈越國覆轍。」
三言兩語間,范蠡將越國大敗的原因歸結於自己的輔佐不利。
而吳王夫差招攬范蠡的心本就不夠堅定。
「既如此,寡人當如卿所願」
蓀歌:!?(??_??;?
這就完了?
夫差突然改過自新做好人了?
倒是拿出對待雅魚的魄力啊,招攬不成就乾脆利落的以絕後患啊。
該心慈手軟的時候非要彰顯說一不二的權威。
不該心慈手軟的時候,又偏偏擺出了仁君相。
還是說,在夫差眼中,范蠡的威脅比不上雅魚。
「伍大夫可是對寡人的決定有異議?」
夫差將話鋒轉向了蓀歌。
蓀歌默默翻了個白眼,就會嚇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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