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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這簡直就是北周戰爭史中的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恥辱。
若非親眼所見,無人會相信此刻丟盔棄甲倉皇逃竄的是北周和突厥的上萬聯軍。
氣勢上,北周已經輸了。
《左傳》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聯軍數日久攻金墉城不下,本就銳氣大減,如今對方援兵已至,北周將士鬥志已失。
此一戰,莫名其妙卻又好似理所應當。
城牆上本以做好以死殉城的金墉城將士,目光灼熱滾燙的望著城外廝殺的援軍,心中溫熱。
將士從不畏懼犧牲,保家衛國是天職。
他們恐慌地是被誓死守護的家國拋棄。
幸好,北周王旗迎風招展屹立不倒,似是一盞明燈明晃晃的照亮了倖存者的內心。
這一縷光明,看似微不足道,實則確實將士百姓對北齊強大的歸屬感。
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是人命,但最值錢的也是人命。
有人,才有家,才有國。
金墉城外形勢大好,北周將士四散奔逃,高頭大馬上白衣銀甲的蘭陵王終於看清了人堆裡的人影。
“太子殿下?”
面具下的俊臉,難掩震驚,忍不住失聲道。
遠在鄴城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何時悄無聲息的到了洛陽,且還毫不畏懼當機立斷投身戰場解金墉之危。
八歲……
太子殿下僅僅只有八歲啊。
可揮向敵人的長劍卻一點兒也不含糊,手起劍落,敵人身上便會多一個血窟窿。
旁邊那位?
陸郡君?
高長恭:……
(?o?;;
總覺得這一幕,好似天方夜譚。
宮牆內說話輕聲細語,溫和敦厚,以體貼周到著稱的陸郡君竟也拿起了長刀,死死護在太子殿下身側。
任何妄想偷襲太子殿下的敵軍都被她如秋風掃落葉般快刀斬亂麻。
今日所見之事,一件比一件荒誕。
這鄴城宮牆內的風水竟能滋養出這般彪悍的太子殿下和陸郡君。
不得不承認,實在是強的很!
高長恭手中長戟不斷揮舞,朝著蓀歌身側靠去。
太子殿下親至金墉,那他便有義務保太子殿下週全,這是為臣為將的本分。
“堂兄!”
清泠泠脆生生的聲音如同夏日冰碗中的梅子酒,亦似這寒冬臘月傲然盛開的梅花。
短短的兩個字,一聲算不得洪亮的叫聲,彷彿真的有片刻驅散了戰場的血腥和殺戮。
高長恭心神大震,坐於馬上的身軀微微踉蹌,手中長戟差點兒脫手而出。
堂兄?
堂兄?
面具之下,高長恭那張俊美到傾城的面頰湧現出複雜之色。
今日之事,好似一件比一件離奇。
年僅八歲的太子殿下身著不太合身略顯笨重的盔甲,手中的長劍還淌著鮮血,嘴巴咧的大大的,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臉上洋溢著明媚乾淨的笑容,那雙盛著驚喜的眸子燦若星辰。
他的到來,對太子殿下來說是驚喜嗎?
高長恭的心中似是有無數的疑問。
陸令萱餘光一瞥,心中瞭然,這便是殿下等的天降神兵。
蘭陵王,高長恭。
原來,殿下能掐會算事真的。
“郡君莫要分神,戰場上分神是要喪命的。”
高長恭的長戟刺中陸令萱身後的北周士兵,冷聲提醒道。
頓時,陸令萱正色。
方才若不是高長恭,她可能也是一具死屍,任由戰馬踐踏。
有了高長恭的神兵,金墉之圍解,獠牙面具蘭陵王五百騎,名震天下。
同時,北齊年僅八歲的太子殿下也首次進入了諸國的視線。
英雄出少年,可遇不可求。
也許,北齊將興。
也許,高家自高緯起將會改頭換面。
邙山大捷,洛陽之役大勝的訊息傳入鄴城,太武殿中尋歡作樂的高湛在聽聞戰報後,失手打碎了杯盞,清冽的美酒沾溼了衣衫。
比之邙山大捷,更令他驚訝的是他的兒子。
非但沒有死在險象環生的戰場,還立下了赫赫戰功,與高長恭一起名揚天下。
還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有子如此,他可以高枕無憂,心無旁騖的一心享樂了。
看來得將禪位一事提上日程了。
俗話說得好,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他的太子既然有此才能,那就早日在皇位上發光發熱吧。
若高緯能讓北齊長治久安,那他作為太上皇夜夜笙歌的享樂也能無窮盡。
高湛心中漸漸有了思量,絲毫沒在意被酒水打溼的衣衫,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大喜!
值得普天同慶!
一為邙山大捷,二為北齊將安。
安不安不重要,最起碼這個爛攤子能明目張膽地尋找時機扔給高緯了。
難不成高緯登基,還能限制他這個做父皇的享受奢靡?
“將戰報送至昭陽宮。”
“順便告知皇后,寡人明日將離京前往洛陽犒賞三軍,召開慶功宴,迎太子歸京。”
“開啟寡人的私庫,大賞皇后。”
高湛大手一揮,興致勃勃地吩咐著身邊的內侍。
誰說他昏庸無能殘暴變態的,這分明是慧眼識珠知人善用。
能帶著清名禪位成為太上皇,是人生大幸。
不僅皇后和太子,還有克敵制勝的高長恭,運籌帷幄的段韶,斛律光,都應大賞。
昭陽宮的胡氏在看到戰報的那一剎那,麻木冷漠的眼睛中似是注入了一汪活水。
胡氏喜不自勝反覆的看著戰報,逐字逐句。
至於封賞,沒看一眼。
照進深淵的每一束光,都彌足珍貴。
如汪洋中的浮木,沙漠中的綠洲。
在鄴城引起的震動,蓀歌並不在意,此刻她仰頭正目光灼灼的望著高長恭。
青面獠牙的面具下,究竟是怎樣的絕美容顏。
在蓀歌的注視下,高長恭取下了面具。
姿容清絕,白皙如玉,眉眼精緻,處處皆是一種陰柔之美,風華絕代,宛如女子。
不,比女子更動人。
銀色盔甲散發著泠泠光澤,真真應了那句北齊最後一抹光。
竟是這樣絕色的男子在戰場上無人能擋,從無敗績。
蓀歌很是懷疑,上天究竟為高長恭關上了那扇門?
高長恭微微有些不自然,這樣直白不加掩飾的目光,自面具遮面,他已多年未見了。
------題外話------
我又愚蠢的把標題序號標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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