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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李斯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地繼續了他的演講,偌大的朝堂,獨領風騷。
“咸陽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繁華盛大,咸陽百姓熱情好客淳樸善良,最重要的是,陛下在,皇恩浩蕩日日顯。”
“路途迢迢,興師動眾只是一時,一時的辛苦,換長久的安康喜樂,這對六國舊貴族也是一種恩賜。”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朝堂上,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大秦原有官員凝眉深思始皇帝的用意,而博士們則是一個個擠眉弄眼相互偷偷推搡。
沒有了淳于越,博士群體都沒人願意做出頭鳥了。
博士心有餘悸的看著蓀歌,就好似那是一條逮人就咬的大瘋狗,被盯上,少說都要掉塊肉。
就連戰鬥力極強的淳于越,都被幹趴下賦閒在家鑽研聖人之言了,至於有沒有復起的可能,不得而知。
出頭鳥淳于越不在,博士的戰鬥力大大下降。
蓀歌頗覺得無趣,將目光移向了僕射周青臣,侍招博士叔孫通。
這兩位在歷史上,都是小有名氣。
周青臣也是個阿諛奉承的小能手,至於叔孫通,換主如換衣,變節如喝水,牆頭草似的人物到最後偏偏還真的成了人生贏家,深受劉邦寵信。
忽悠胡亥的水平堪比趙高,陳勝吳廣起義,別人著急進言平叛,周青臣神神叨叨的進行了一番天下無反賊的演說。
這就是所謂的身有傲骨,風骨自成?
始皇帝見蓀歌面色不善,眼神兇惡,順著視線,看到了恭恭敬敬的叔孫通。
叔孫通?
什麼時候趙高和叔孫通有了過節。
說實話,這群博士中,除了周青臣那個說話如抹蜜的僕射,他看的最順眼大就是叔孫通了。
雖為儒生,但卻在入朝後不會如其他博士一般口口聲聲之乎者也聖人之言,反倒是會時不時擁護他。
雖不顯山不露水,但一比較,就顯得叔孫通還是很不錯的。
“叔孫通,你覺得丞相大人所言可有道理?”
始皇帝不動聲色的將矛頭指向了叔孫通。
趙高和叔孫通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趙高,這一點毋庸置疑。
無關其他,只論信任。
突兀被點名的叔孫通,有些怔然,他已經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了,為什麼始皇帝還會主動想起他。
此刻,需要淳于越。
從沒有一刻,叔孫通覺得他如此離不開淳于越。
這麼得罪人的話題,他做何種回答都有些不合時宜。
反駁,會惹怒了始皇帝,得罪了大權在握的李斯。
可若是贊同,來日六國舊勳貴遷入咸陽,他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他想棄權。
叔孫通眼觀鼻鼻觀心,緩緩開口“臣資質庸鈍,無法如丞相大人深謀遠慮。”
“丞相大人既已奏明陛下,必是做了再三思量萬全準備。”
“臣不妄言。”
這個鍋,別想甩到他的頭上。
叔孫通決定裝傻充愣裝到底。
只可惜,蓀歌是絕對不會給叔孫通明哲保身獨善其身的機會的。
“陛下,叔孫博士這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雖不妄言,但把自己的態度表達的清清楚楚,沒有一點含糊。”
“既盛讚丞相大人再三思量萬全準備,必是贊同的,否則豈不是違心之言。”
“叔孫博士乃大才。”
蓀歌彎腰拱手,一本正經道。
叔孫通:他不是,他沒有。
叔孫通絲毫不記得他何時跟趙高這位大名鼎鼎的宦官有了交集。
被趙高讚揚,他並不覺得榮耀。
那晦氣玩意兒,他不想沾染分毫。
始皇帝看著蓀歌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失笑。
他確定了,趙高就是看叔孫通不爽,要把叔孫通的後路切段。
“看來趙府令對叔孫博士感官極佳,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始皇帝一句話成功讓蓀歌和叔孫通沉默了。
惺惺相惜?
別鬧了,兩看生厭還差不多。
“陛下,是叔孫博士一心為大秦,僕深感震撼,當是博士們的榜樣。”
蓀歌很是惡趣味的恭維著叔孫通,將其高高立起。
這天下哪有那麼美的事情,先是背棄大秦,後又薛縣跟隨項梁,項梁定陶失敗又投奔楚懷王。
楚懷王被封為“義帝”名存實亡又去侍奉項羽。
待至漢高祖二年,劉邦率領著各路諸侯攻入彭城後,叔孫通搖身一變就又投靠了劉邦。
就這樣的人,最後都高官厚祿,也是搞笑。
“的確。”
始皇帝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他雖不知道趙高葫蘆裡賣什麼藥,但也不會讓趙高一個人唱獨角戲。
“陛下言重了。”叔孫通苦著臉,膽戰心驚。
局勢未明之際,他一點都不想冒頭。
“丞相大人之提議,可還有人有異議,若有異議,叔孫博士會為爾等解惑。”
始皇帝順著蓀歌的意思,將叔孫通牽扯進了這場大戲。
叔孫通:……
能不能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侍詔博士,不配參與這些風風雨雨。
高位上的始皇帝環顧大殿眾臣,見扶蘇面露猶豫,心中略有不快。
他為的是大秦,大秦好,扶蘇才能好。
扶蘇俊雅清雋的眉目緊緊皺起,腦子裡在進行著天人之戰,目光不斷在趙高和叔孫通之間打轉,腦子裡不斷迴盪著的是淳于越博士的話。
父皇是真的被趙高矇蔽,想要掀起血雨腥風了嗎?
父皇雄才偉略,不應背上暴君之名。
廢分封,行郡縣本就有違古禮,淳于越博士時常道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
如果再不顧天下輿論,強行將六國殘餘舊勳貴遷入咸陽,名為沐浴天恩實為圈禁,那父皇殘暴之名豈非更盛?
如今淳于越博士不在朝中,反倒沒有人敢規勸父皇。
“父皇,兒臣有話說。”
“嗯?”
在始皇帝的注視下,扶蘇只覺得一股深深的寒意冒出,如墜冰窖。
父皇動怒了……
可他是父皇長子,當孝順父皇,不能眼睜睜看著父皇在暴君的路上越走越遠。
儒學先生們說的極是,大亂初定,當以仁義治國。
身為長子,不應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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