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個癲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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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壽春城，舊王宮主殿門前。

一個臉色消瘦，眼眶深陷的男子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他抬頭望天，越過幾乎快要壓到頭頂的陰雲，看了眼遠處天際的那絲亮光。

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

他陰鬱的臉皮疊起了一層層褶皺。

上翹的嘴角，咧出了一個猙獰的弧度。

“時候到了！”

病態的笑容展現出莫名的瘋狂。

“還不快去把貴客請進來！”

身後最後兩名越人聽令，立即跑去前方城樓召回植昆。

王城外的嬴軒此刻也終於等到了斥候歸來。

“報！壽春東城並無援兵痕跡。”

“其餘幾名斥候已經按照命令繼續向東搜尋！”

嬴軒看著唯一回來的斥候輕輕點頭。

既然東門確定沒有埋伏，那就再沒有什麼人能阻擋自己。

嬴軒正要鼓舞將士和百姓們，一舉攻下這個王城。

可還沒等開口，舊王城的大門忽然就吱呀呀的開啟了！

嬴軒眉頭瞬間皺起。

章邯越發警惕。

人們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緊盯著大門防備叛軍用出什麼特殊手段。

可過了一柱香時間，毫無動靜。

城樓上挑釁的植昆消失了。

剛剛開啟城門的幾個越人也消失了。

空洞的王城大門，就像一張巨口，靜靜的矗立在那。

眾人驚疑不定。

嬴軒也察覺不出對方到底有什麼底氣。

眼看蛛絲馬跡的技能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個時辰就要到了。

這時章邯果斷請命！

“公子！讓屬下帶千人，可拿下四周城牆，到時候不管對方有何手段，我們都有退路！”

嬴軒點頭！

這時常林也走前來對嬴軒恭敬行禮！

他眼神略有緊張，嘗試著說道。

“長公子！草民願請兵五百當作先鋒！”

“若有危險，草民願意誓死不退！”

身旁的章邯愣了一下有些欣慰，自己沒有看錯人。

嬴軒皺眉看向常林，

打仗不是過家家，不是誰都有資格在危難之際站出來請兵的！

常林硬著頭皮與嬴軒對視，內心緊張不已，數息過後。

“允！”

聲音落下，常林緊咬了一下牙關，有些興奮。

這說明嬴軒還是願意相信他的，只要此戰活下去，日後自己的人生必有不同。

他在賭，拿自己的命來賭。

賭成了，家人安全歸來，嬴軒刮目相看。

他的命運就真的就此改變了！

“記住！聽令即可！未下令，保命為先！”

嬴軒隨後的一句話，讓常林心中一暖。

“草民領命！”

章邯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隨後帶領千人，利用禁軍所帶的勾抓開始攀登城牆。

正門處則是常林領著數百流民加上數百淮陽軍，組成慢慢向前推移。

兩方同步進行，以防對方埋伏。

常林等人走過城門，一路安然無事的進入了王宮廣場。

四周懸掛的白布隨著大風不斷飄蕩。

中間一條四車道的寬闊路面，直達主殿臺階前。

此刻，殿前為首的正是那名陰鬱男子。

除了站在他身後的百名越人，四周再無其他甲士。

常林等人手持刀劍長矛，數人一組小心的防備著兩側的白布。

正要接近時，那男子終於開口了。

“貴客臨門！不知道是不是本王要等的人？”

跟在常林身後進入王城的是郡守與郡尉。

郡守內心對越人的憤怒早已經忍了很久。

“爾等卑賤越人也配稱王？”

“汝母婢也！”

“今日定要將你等烹殺於此！”

氣憤的他甚至理都不講了，開口就是痛罵。

男子笑容猙獰，卻沒有生氣，反而是驚喜的看向那走在百姓前面的嬴軒。

“是你嗎？你真的來了？”

嬴軒面無表情沒有回應。

男子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生氣，反而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孩子，哈哈大笑。

“我不過是隨手給你留了個記號，你就真的追了過來？哈哈哈！”

他轉身看向一旁的越人，滿臉嘲笑道。

“看到沒！大秦的公子！長公子！集全天下最大的寵愛於一身的人！”

“就為了幾個侍女，追到了這裡！”

“本王真不知道，是該說他勇敢，還是說他蠢！”

男子大笑的轉回身。

隨後又忽然皺著眉問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伱嗎？”

嬴軒還是不理會，男子臉龐上的笑容驀然就化作了病態的猙獰。

“因為，你不配！”

“當我第一次聽說！大秦的長公子，那個最可能接替始皇繼承大秦的人，生性仁德，滿懷善念的時候！”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配！”

男子此刻好似越發激動，表情也越發扭曲。

“那可是秦始皇！一個能十年內蕩平六國的人！”

“他的兒子怎麼能是一個鳥都不敢殺的廢物！”

嬴軒皺眉，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還是秦始皇的狂熱崇拜者！

可緊接著，男子卻再次笑了起來，低著頭說起了不著邊際的話。

“我們越人都很苦！深林中的日子很難！”

“每年死在各種毒蟲猛獸口中的族人不在少數！”

“我們從小就被訓練如何生存下去！”

“十歲就要經歷生死洗禮！獨自在部落外面過夜，活下來才能成為部落的戰士！”

男子邊說，邊露出一副柔弱的表情。

“等到成年，還要防止其他部族的欺辱掠奪！”

“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外面世界的嗎？”

“那是在十幾歲時，我們部族戰敗我被當作人質送到了敵對部族！”

“他們把我當做狗一樣按在地上騎！他們把我關在地窖裡！按在水缸中！”

“就連族內最弱小的孩子，受了委屈也可以把我拉出來打一頓發洩！”

“在我最悽慘最卑微絕望的時候，是你給了我希望！”

男子霍然回頭，瞪大了雙眼看向嬴軒。

這些話讓嬴軒滿是不解，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不過他回頭看了眼已經開始佔據城牆，四處搜尋防備埋伏的章邯等人，沒有著急打斷。

而男子也根本不在意，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就是那天，敵對部族不知怎麼就一個個開始暴斃！”

“族裡的老人，說是惹怒了上天要殺了我祭祀才行！”

男子慘笑了一聲。

“可笑的是！那個族長在殺我前，竟然還開導我！”

“說這都是我命不好！下輩子投個好點的胎，要是能成為那位秦王的兒子，一出生就名傳天下，莫說殺我！只怕把我供起來都來不及！”

“我這才明白，原來不是所有人，過的都是這種生活！”

男子面色開始癲狂。

“可惜的是！那些人沒能殺掉我！在下刀之前，他們便全都死了！”

“那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從那天起，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如果我是扶蘇就好了？”

“那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欺負我的部落，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全天下，誰都不敢惹我！”

男子越發猙獰。

“我想扶蘇一定是一個喜歡殺戮的人！除了始皇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應該臣服！我一定要跟他一樣！”

男子回身，皺眉看著嬴軒。

“可等我從那該死的深林中殺出來！”

“等我真正看到這個世界的樣子！看到的是什麼？”

“我看到一個最應該享受權柄的人，竟然連鳥都不敢殺！”

“當時你已經十歲！你的仁善之名就已經流傳到了百越境內！”

“廢物！你就是一個廢物！”

“你不配是大秦的長公子！”

“秦始皇也不配掌管大秦！”

“大秦交到你的手裡必定要崩潰！既然如此那就應該毀滅在我的手裡！”

“我要讓所有人都恐懼我，懼怕我！這才是一個王應該做到的樣子！”

烏雲陰沉，狂風四起。

嬴軒皺著眉頭無法理解。

這個人竟然不是因為大秦攻打百越前來反擊的！

僅僅是因為聽說了自己，就將整個大秦當作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