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鹿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百一十四章 瘟疫的規律,頑賊,奪鹿侯,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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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七千餘渡過黃河的後金軍,在鄂爾多斯北部大張旗鼓地舉行了整整四日的圍獵。

幾乎把能打到的獵物一網打盡,收穫頗豐。

這實際上是多爾袞的洩憤之舉,他內心挫敗感非常強烈。

一來他不敢深入毛烏素沙漠,向榆林鎮進攻,畢竟沙漠變數太大,萬一腹背受敵,沒把握同時對付楊麒和榆林鎮明軍。

二來楊麒不出城,他也沒把握在沒有重炮與攻城軍械的條件下,攻陷有充足守軍的歸化城。

歸化城不難打,那座城已經被攻破三五次了,但從來沒有會守城的守將,向來都是蒙古軍出城野戰兵敗,隨即城池告破。

但楊麒顯然不會這樣打。

三來,他確實沒有時間在這跟楊麒耗下去,遼河封凍之前,這支軍隊務必回到瀋陽。

但說到底,最關鍵的還是,鄂爾多斯的兔子和野雞,給了多爾袞一條退路。

有了退路,才有餘力去考慮計劃是否冒險。

沒有這條退路,多爾袞哪怕心裡一千個不願意,不論面臨的是漠南蒙古軍隊還是榆林鎮,也不管戰後怎麼再從榆林鎮冒著被楊麒圍堵的風險殺出來,都只能硬著頭皮追下去。

否則八旗軍也好、旗奴也罷,亦或附庸的蒙古軍隊……沒有誰希望自己會被餓死,最多無非是分散奔逃至寧夏、漠南等地乞食,弄不好還會先把自己做掉。

更別說軍中還有一些腦子不太清醒的傢伙。

說的就是你,帶一堆穿倭子甲護軍的豪格!

這次出兵,多爾袞是真發現豪格這個傢伙腦子有問題。

面對斷糧的風險,像固魯思齊布、薩哈廉、巴達禮等人,保守的建議是暫且退軍,進掠宣大,畢竟他們去年就進過宣大,如今也算人地兩熟了。

搶一波回瀋陽,也不算無功而返。

激進一點的,也無非是歸化城不好打就突襲寧夏,開個新地圖。

總之大家都很急,惟獨骨骼清奇的豪格一點兒都不著急,甚至告訴部下,萬一大軍斷糧回不去,你們都別亂跑,跟著我,我有辦法給你們弄到糧食,甚至沒準還能弄到一片休養生息過冬的地。

部下問他有啥辦法,又不說。

多爾袞覺得這孩子像傻子一樣。

他那個鳥辦法誰猜不出來啊,無非是領著手底下鑲黃旗那點兒人往西溜達,找劉老太爺要點糧吃。

當然了,多爾袞倒不是不信豪格辦不成這事兒,肯定能辦成。

劉承宗要是有兒子,帶個千把號人找黃臺吉蹭個飯,黃臺吉肯定高興壞了,好吃好喝招待著。

問題,這是正常人腦子能想出的辦法?

這不他媽自投羅網嗎!

但豪格完全不覺得自己這麼想有啥問題,雖然多爾袞是叔叔,但這個叔叔是個病秧子。

他和很多金國貴族一樣,瞧不上多爾袞。

當然還有一點兒微小的心理原因,豪格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小耳垂。

女真諸申的迷信程度不亞漢人,耳垂的大小直接與福氣有關,豪格尋思你們總說我耳垂小沒福氣,我這個從小病到大的病秧子小叔才是真正的無福之人。

所以這次跟著多爾袞出兵,豪格本來就一肚子怨言,整天說些什麼‘我們很快就會斷糧餓死’、‘察哈爾韃子跟了元帥府怎麼這麼厲害’之類降低士氣的怪話。

他這會兒就尋思,一路橫衝直撞是你多爾袞的命令,現在能追進沙漠你又不追,如果釀成斷糧,父汗怪罪下來,所有問題都是老叔你的事兒。

我只需要保住我鑲黃旗的人馬就夠了。

所以出現想著兵敗以後找劉承宗的老爹蹭吃蹭喝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但不論如何,現在有了這批獵物,至少多爾袞能繼續控制著這支軍隊回家,大不了路上自己雕個傳國玉璽。

至於這個傻小子心裡頭怎麼想,他就愛咋折騰咋折騰吧。

不過多爾袞並不知道,在黃河另一邊的烏拉山上,看見後金軍圍獵,楊麒劫後餘生般地鬆了口氣,拍拍屁股迴歸化城備戰去了。

漠南楊大都督,並沒有信中語氣那麼穩操勝券,實際上慌得腿肚子轉筋。

他可太怕多爾袞帶兵鉚足了勁兒往南追了。

因為這片地方他熟。

多爾袞的兵馬真往毛烏素海里進,靠太陽分辨方向,四五天的事兒,也沒有斷水的危險,並不會有看上去那麼可怕。

他們都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楊麒的命令雖然下了,可他的漠南都督府也不是鐵板一塊,蒙古兵馬能不能聽從他的命令,趕著牲畜鑿開邊牆進明境……他真拿不準。

更何況,額璘臣等人若真將牲畜人口扔給榆林鎮,能不能要回來或搶回來,楊麒也沒有把握。

多爾袞真往南鑽,命令已經下了,事情一定程度上肯定會這麼辦,但那也不是楊麒的本意。

他就是在訛詐多爾袞。

你不追最好,你真追咱就互相傷害,我虧了你也別想賺。

反過來說,只要多爾袞不往毛烏素海里鑽,他願意幹啥幹啥,圍獵沒問題、去衝寧夏鎮一把無所謂,甚至就算跑過來圍攻歸化城,把楊麒悶著頭揍一頓。

對楊麒來說……也棒極了!

後金軍是死是活,能不能搶到牲畜人口,是否滿載而歸回到瀋陽,他一點兒都不在乎。

楊麒只在乎,漠南都督府從哈剌慎部那搶來的牲畜和人口。

因為這些東西是他下一步計劃的基礎,漠南都督府要在狼山、陰山、大青山,甚至從集寧到張家口外,修一堆土圍炮壘。

位置和制度都已經計劃好,只等後金退軍,就能著手施行。

有這些東西在,將來後金軍再想染指漠南,至少不會進軍如此輕鬆。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兒,實際上多爾袞原地圍獵,對眼下身處歸化城的楊麒來說更加危險。

畢竟換位思考,如果是他面臨這樣的情況,一定不甘心大張旗鼓地出兵卻一無所獲。

只不過楊麒的準備,並不在歸化城,而是又開始對總督宣大山西的楊嗣昌唸咒了。

多爾袞圍獵這幾天,歸化城到山西邊境的傳信騎兵幾乎連成一條線,晝夜不停地接連叩關。

楊嗣昌如今就在大同。

多爾袞帶兵經集寧西走,明廷方面自是嚴防死守,崇禎又在去年入侵的經歷之下花費重金組建了一支專門備奴的軍隊,如今頗有幾分摩拳擦掌的意思。

而楊嗣昌在山西,這幾個月的主要工作是,是閱覽邊防狀態。

怎麼說呢,在邊防墩軍這塊,只能說是湊合。

山西的邊牆守衛壓力本來就不算太大,在明代山西邊牆分為兩段,一段是寧武關、陽方以東,因為外面有大同、宣府兩鎮護著,稱作緩邊。

另外一段,則是寧武關以西,歷老營、水泉、偏關、河曲、保德一線,比鄰河套,稱作急邊。

在制度上,不論緩急,五里一墩臺,一墩有五戶墩軍,每戶有地五六畝,在附近結廬為家、耕耘收穫,生於此、長於此、葬於此,所有烽火墩臺的事宜都編成歌曲口訣,讓小墩軍從小就學,遇事就能按照口訣傳警。

這套制度,是戚繼光在薊鎮傳下來的。

但制度歸制度,現實歸現實。

如今能把這項制度完好儲存下來的,只有山海關了。

過去甘肅和薊鎮,都儲存的不錯,但倆地方都有歷史原因,跟人關係不大。

甘肅儲存的好,是因為甘肅跟遼東一樣,依然是最單純的軍鎮,那邊軍戶制度直到劉承宗進甘肅,都沒敗壞太多。

整個軍鎮除了邊兵就是旗軍,老百姓則都是軍屬、軍餘,沒啥平民老百姓,就是再敗壞,祖祖輩輩乾的都是這些活兒,敗壞也無非往窮困那個方向走,軍事制度很難敗壞了。

但甘肅的軍事體系,總副參遊、鎮戍衛所……被劉承宗廢了。

他才沒空養墩軍呢,防誰啊?

營兵、旗軍、墩軍能編的都被曹耀編入戰兵了,留在甘肅的也都已經化衛為縣,哪兒還有什麼墩軍。

而薊鎮的墩臺傳統敗壞,則是因為過去戚繼光用的墩軍是遷過來的義烏兵和南兵,南兵的補充招募花費比較大,後來明廷財政變壞,就招募邊民、或用囚犯充軍來充當墩軍。

這就導致新的墩軍,不會像遷來的南兵一樣,祖祖輩輩世世代代駐守在墩臺上。

萬曆爺怠政,官都不補了,誰還補墩軍?

倒是山海關那邊,因為歷來受到重視,因此墩軍一直是遷過來的南兵後裔,制度儲存非常好,算是戚繼光留下來的遺產。

山西這邊的情況則比較特殊,制度還在,墩軍大部分也在,都是充軍囚犯或邊民,屬於墩軍的墩田雖然有多有少,多少也還都有。

只不過有些尷尬的是楊嗣昌發現……墩臺沒了。

從急邊的水泉營堡向南,直到省城太原,一路上五里一墩臺,有傾塌的、廢棄的,還有因為農民軍戰爭被拆毀的,總之邊關的烽火只能往北京傳,山西省城是收不到了。

倒是墩軍都在,在廢棄的墩臺附近,只種官府給的墩地,不給官府幹墩軍的活兒。

楊嗣昌本來還想著重修墩臺這事兒可以往後稍稍。

畢竟墩臺一路都在官道旁邊,眼下肆虐山西的瘟疫仍在,他也不敢大規模招募民夫。

只要他不大規模招募民夫,瘟疫的勢頭雖猛,但仍未成燎原之勢。

畢竟這個疙瘩瘟太猛,人的正常活動範圍又很有限,沒事兒的地一般沒事,有事的地兒,通常很快也就沒人了。

但後金軍向河套進發,讓楊嗣昌又發愁起來,這沒有墩臺,後金軍也好、河套楊麒的那幫假韃子也罷,衝進來邊牆,咱楊總督就死定了。

畢竟沒有墩臺烽火,敵軍進犯都不知道,衝到太原城下,官軍倉促抵禦多半要被擊潰,城破了,楊總督活不成。

城沒破,事後崇禎爺追究,楊總督還是人頭難保。

所以兩害相權,邊外這幫牛鬼蛇神可比疙瘩瘟可怕多了,只好招募民夫,先把墩臺修起來。

楊嗣昌已經發現了兩個規律。

第一,瘟疫鬧起來的時候啊,老鼠,就成群結隊跳黃河。

第二,瘟疫鬧起來的時候啊,楊麒,就會派人給他送信。

果不其然,楊嗣昌前腳招募民夫修繕墩臺,後腳楊麒的假韃子就騎著馬把信送來了。

楊嗣昌本來就身材挺胖,像個穿官袍的彌勒佛。

如今看見加蓋天使印信的書信,寬胖的臉頰不自覺抽搐抖動,眼角愁得都是褶子。

他算看出來了,楊麒這個狗東西就沒安好心,不讓瘟元帥怒斬大明一總督,誓不罷休。

不過展開書信,倒真還有楊嗣昌想看見的。

比如,楊麒在求援,說他可能會被多爾袞乾死。

楊嗣昌看著信,肥肥的臉頰就不自覺顫了起來,他笑的很開心。

楊嗣昌並不反感自己胖,他很能接受自己的體態,早在杭州府當教授的時候,他就給自己起了個號,叫肥翁。

後來去南京國子監做博士,迷上了吃齋唸佛,有點脫離群眾,便把肥翁的號改成了肥居士。

楊麒跟多爾袞,這倆傢伙在口外打仗,對楊嗣昌來說完全是狗咬狗,最好倆人都死戰場上,算蒼天有眼。

楊嗣昌都不惜得回信,權當看了個笑話,卻沒想到進了大同城,椅子還未坐熱,楊麒的信又來了。

這次不光楊嗣昌嫌棄的不行,在大同的巡撫葉廷桂也急了,拍著桌子道:“天使印信怎麼叫這癩皮狗得了去,肥翁,我看不如告訴皇上,今後邊關不準放此人書信進來!”

整個山西、宣大防線上,最反感楊麒的就是這個葉廷桂。

葉廷桂這份反感倒不是針對楊麒,而是奔著楊麒直屬長官劉承宗去的。

葉廷桂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早在天啟七年,就在山西做兵備道,跟第一波農民軍打過三個月,胸口中箭也不退避。

後來在陝西是洪承疇的後繼者,在陝西做督糧道參議,很快就得到了練國事的賞識,將他舉薦給皇上派來賑災的巡按吳甡,隨後吳甡到山西任職巡撫,將他也帶了過來做按察使。

兩個月,葉廷桂處理了三百多例積案,被吳甡稱作霹靂手。

但他一直記得自己成為封疆大吏,是拜練國事舉薦之恩,眼下練國事在西安府被劉承宗氣癱了,訊息傳到山西,葉廷桂就一直想要找機會幫練國事報仇。

“那倒也不必。”

楊嗣昌面上嫌棄歸嫌棄,心裡還是跟明鏡兒似的,展開書信笑眯眯道:“有楊麒在口外,可比我們的墩軍好用多了。”

說著,他臉上表情突然一愣,輕鬆模樣緩緩褪去,嚴肅地看起了書信。

葉廷桂忙問道:“軍門,信上說了什麼?”

“信上說,多爾袞兩個月內必會退軍,此時士氣已疲,如山西宣大此際出兵,能將其滅於豐州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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