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鹿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百九十一章 斬首計劃,頑賊,奪鹿侯,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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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五月初九傍晚。

左良玉率軍走出九龍山,走馬金臺,越過唐秦王陵,與素未謀面的友軍龍在田匯合。

這是龍在田兵圍寶雞城的第三天,羅汝才站在城上,望向城下層層疊疊的圍城營地,眉頭緊皺。

雲南土兵還在一股股地從大散關方向湧向圍城營地,城外的明軍兵力與日俱增,而羅汝才手上能用於守城的兵力極其微薄,兩千七百。

他這個營,本來軍隊額兵是三千,但楊麒去漠南時劉獅子抽了五百,發兵隴西,在六盤山上跟湯九州對搏又傷亡三十多,等到進關中,兵力只有兩千四百多。

前幾天又跟龍在田打了一架,死傷倒是沒多少,但晝夜躥了九十里山路,掉隊二百多。

好在最先進寶雞境內打糧的張天琳,羅汝才等於是過來接盤的,百姓對他沒啥仇恨,再加上帶兵滅蝗,倒是在城裡頭輕易募到一八百多名民壯。

不光把三千的額兵補齊了,還編了個老兵帶新兵混編的千人隊,在城內負責督造軍械、運送飯菜、防備作亂。

但即便如此,防守寶雞城對羅汝才來說也是個挑戰。

只是羅汝才本人不在乎。

他會守城,就像元帥府所有軍官一樣,對元帥守城冊倒背如流,只是對他這種農民軍首領出身、跟著劉承宗轉戰西北、康區的將領來說,對守城這件事,跟正常人有點不一樣的見解。

寶雞知縣以前是李嘉彥,投降後被劉承宗提拔為鳳翔知府。

如今的知縣,是李嘉彥歷任前推薦給劉承宗的秀才楊邁。

楊邁都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倒楣,他本來是不想當官兒的。

因為楊邁不是窮秀才,他家住渭河南岸的五丈原,在塬上有二十四頃地,佃給了有牛的三十六戶人家,還有兩輪船磨、一家油坊,富裕得很。

自打陝西亂起來,楊邁在塬上修了土圍,還給縣裡捐糧四百石,得了冠帶榮身。

要錢有錢要糧有糧,要社會地位有社會地位,這年景兒當什麼鬼的官啊。

他個秀才出身,外地的官位輪不著他,本地也撐死就是個佐官,說著是有點小權在手,可真遇上事兒,那衙役還沒自家佃戶靠得住呢。

不如在地方當士紳編團練呢。

說實話那會兒,楊邁是想編個團練民壯,跟流賊掰掰腕子。

結果流賊還沒來,川兵先在隴州譁變,川軍營的遼將王允成帶兵西走,剩下無人約束的小股川兵回鄉,路上順手把他家圍子燒了。

正好當時寶雞知縣李嘉彥邀請士紳,商議給左良玉提供兵糧的事,這才讓楊邁撿了條命。

經此一事,楊邁想通了,練個屁的民壯團練,咱不是那幹大事的人,就在城裡老實待著吧!

結果劉承宗一來,就把李嘉彥嚇得投降了,完事還把自己推薦給劉承宗當知縣。

他是想拒絕的,奈何劉承宗用鼻子‘嗯?’了一聲,他就當上了寶雞知縣。

這會兒讓他守城,說實話羅汝才把守城的各項事宜做得很好,基本上就沒他這個知縣的事,但他還是覺得很難防守。

因為寶雞閉城門,湧入了很多周圍鄉野的破產流民,城裡糧食滿打滿算,只夠堅持一個月。

這就是羅汝才腦子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他尋思:“這不還夠吃一個月呢,你怕啥?”

劉承宗對能攻陷的城池從來快攻快打,羅汝才就沒聽說過有能守一個月的城。

所以糧食不夠吃一個月,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初十早上,在隴西稍稍落後的艾萬年亦率延綏軍出現在關中,並很快也加入了圍城營地,屯於寶雞附近的明軍已超過兩萬之眾。

左良玉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威懾力已經足夠,便命人向城上喊話勸降,同時還派出小隊將勸降信射往城內。

他是真願意招降納叛,劉承宗的軍隊實力不錯,都是老兵老將,招過來就能委以重任。

結果萬萬沒想到,羅汝才本來在城門樓上睡覺呢,被城外喊聲吵醒,帶著極大的起床氣光膀子跑出城門樓。

他一邊讓城牆上帶兵的千總、也是他的親叔羅戴恩集結火槍隊,一邊在城垛後給強弓上弦兒向城下張望。

那喊話士兵看見城上騷動,還覺得自己要立大功了,邊喊邊往這邊移動,突然就見城上光膀子的羅汝才張弓搭箭,朝他飈地一箭射來。

嚇得喊話的左軍士兵趕緊躲,但乒地一聲,箭還是釘在鐵臂縛上,隨後還沒來得及反應,城頭一排火槍手就將重銃、鳥銃架在女牆上,一次齊射直將城下所有喊話的、射勸降信計程車兵放死。

羅汝才這一個營,前身是青海元帥府時期三大練兵營裡,步營的一個千總部。

以此為基礎,羅汝才在康寧府升任參將,由漢藏士兵組建成營,士兵出身和軍械裝備都比較雜。

到現在,營內火槍隊都是三眼銃、鳥銃、重銃、抬槍混編的花槍隊,他們的戰鬥力相對來說比三大營要差一點。

但這個營計程車兵特點很鮮明,他們跟著羅汝才培養出很強的榮譽感。

只不過他們的榮譽感跟正常軍隊不太一樣。

營內漢軍,曾把大明的韓王府洗劫得一乾二淨;營內藏兵,也把康寧府試圖復辟的土司貴族統統掀翻在地。

除了新募的寶雞兵,營裡有一個算一個,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膽子,全是天底下最離經叛道的亡命徒。

這幫爺們兒站在城牆上,對明軍勸降的話單聽都覺得耳朵刺撓:你左良玉何德何能啊,也配勸降老子?

眼看勸降士兵在城下被火槍打死,左良玉牙都快咬碎了,還是沒下令進攻。

他不敢。

因為左良玉知道附近就有元帥府的軍隊,他們的寧夏友軍曹文詔正把騎兵散到鳳翔府各處郊野,試圖搜尋元帥軍的蛛絲馬跡。

曹文詔不是自己來的,他還帶來了白廣恩、神光顯、卜應第三人,以及三邊總督洪承疇的訓令。

洪承疇人還在銀川,發兵時他們的計劃是儘量配合陳奇瑜,助其完成將元帥府大軍困死在關中的戰略。

但同時,洪承疇也擔心陳奇瑜成事不足。

準確地說,洪承疇擔心的是明軍在會戰中的短板:戰場瞬息萬變,各部來自天南海北,沒有配合作戰的默契,總兵們也互相不服,容易被各個擊破。

而這個問題,是洪承疇無法解決的,畢竟他不是陝西和陝西三邊的總督,只能讓寧夏邊軍這四個營聽曹文詔的。

至於陝西土軍和各地趕來的援剿客軍,洪承疇管不著人家。

所以他只能給曹文詔提供一點意外情況發生時取勝的建議:斬首。

洪承疇總結了所有關於元帥府的情報,匯總各路將領的履歷以及各級官府組織情況。

認真分析之下,他認為元帥府最大的弱點是劉承宗。

元帥府不是大明或後金,沒有深厚的人才儲備,只要是會戰,劉承宗就一定會親臨戰場指揮。

以明軍沒有總指揮的散裝兵團,去和有劉承宗指揮的元帥軍進行會戰對壘,對明軍來說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得不償失。

所以一旦困死關中的計劃告破,曹文詔就應儘量引誘劉承宗打會戰,不計一城一地得失、不計野戰守城勝負、甚至不管元帥府在整個陝西、三邊乃至整個西北的戰爭局面。

務求找到機會,發起會戰,在會戰中以幾個營為代價,拖住元帥府大隊人馬,以精銳兵力陣斬劉承宗。

只要劉承宗陣亡當場,元帥府剩下的那些父親兄弟都不能號令群雄,那些諸部旅帥、參將也沒有能夠服眾的威望,到時候就是散裝兵團打散裝兵團。

而在這一層次,明軍跟元帥軍不分伯仲,就能依靠更廣袤的地域和更強的後備力量,把他們徹底磨死。

左良玉等人,都同意了這一計劃,不只是因為曹文詔帶的兵多。

更多的原因,是本來四川總兵侯良柱也要越境過來完成合圍,走一半聯絡上東邊的祖大樂,獲知一日之間湖廣軍就沒了,侯良柱乾脆不走了。

跟曹文詔、左良玉這幫年輕人相比,侯良柱是老前輩了。

天啟元年人家就是四川副總兵,鎮筸軍的楊正芳屬於侄子輩兒的,湖廣總兵許成名來了都得叫兄長。

本來侯良柱對劉承宗也有心有輕視,畢竟有康寧府馮雙禮率軍下山,結果在成都府附近被龍在田輕易擊潰的戰績在前。

但此時他跟祖大樂取得聯絡,知曉楊正芳率鎮筸兵在渭河北岸敗績,整個軍隊都被打散了,一時間侯良柱心裡也犯嘀咕。

侯良柱心說:平定奢安,那鎮筸苗子在川貴戰場上橫行無忌,前隊傷斃、後隊跟繼,勇猛非凡;遼東騎兵也是馬戰無對的天下勁旅,怎麼列陣而戰,反倒被劉承宗正面擊敗?

他不知道祖寬上戰場先搶劫的事兒,祖大樂也不說,只說祖寬率騎兵衝陣,結果被亂槍打死。

侯良柱本身又是經驗非凡的老將,稍一琢磨,就自個兒腦補了一出兩軍正面交戰,一點兒意外都沒有,元帥軍在會戰中硬碰硬把湖廣聯軍車翻的戰役。

老將軍尋思,這西北韃子這麼兇呢?

肯定是地形的事兒,關中平原太平了,沒給鎮筸兵表現的機會,輸在地利上。

算了算了,我們四川軍也長於山地作戰,那咱就在山地據守險關,不出去跟他們浪戰了。

侯良柱選擇了更為穩妥的戰術,順便還給龍在田、左良玉他們傳信,警告他們來自西北的元帥軍很厲害,已經把湖廣軍做掉了,建議他們等劉承宗包圍西安府城,再合圍上去一塊打。

這也跟侯良柱的個人經歷有關。

當年平定奢安之亂,侯良柱與許成名同奢崇明、安邦彥十餘萬軍隊對峙,侯良柱趁早霧迫近,嚇得敵軍潰逃,許成名從山上殺出,一戰斬殺奢崇明、安邦彥,單是俘虜就有數千。

當年許成名還是貴州總兵,戰後四川巡撫上表述功沒提許成名等貴州將領,許成名便上表爭功,說奢崇明還沒死,五府總督朱燮元偏袒貴州諸將。

後來被四川官員彈劾,朱燮元上疏申辯,極力請辭,崇禎爺就極力挽留。

他倆挺好,但平定奢安之亂的諸將賞格不了了之。

侯老爺子差點氣死,後來跟朱燮元天天罵架,不聽他的,最後被解職了。

直到去年,朝廷才錄了平定奢安之亂的功勳,給侯良柱一個四川總兵官。

這會又蹦出來個總督陳奇瑜,侯良柱吃過爭功的虧,所以本來就不想出大力,人家陳總督肯定有陳總督想要提拔的人,這功勳落不到咱們四川諸將頭上。

除非西安府城被打了,咱四川軍過去解圍,在城下露個大臉,否則咱跑過去跟強敵打生打死,最後沒個功績,圖了個什麼?

別的不說,皇上可是還沒給摔死的鄧玘敘功呢。

陳總督目前又是失聯狀態,淌這渾水乾啥?

陳奇瑜還真不是想失聯,他從西安府城派出去十幾股信使了,而且都是有才幹的好手。

因為他根本不敢寫信,生怕戰略戰術被劉承宗截住,所以用的都是信物加口信,這種事不是好手幹不了。

偏偏使者都石沉大海,就沒一個能把口信送到。

實際上別說把口信送到,所有使者裡,只有一個人活著回去了。

那個信使在鄠縣郊外隔著河岸遠遠地看見祖大樂的軍營,但還沒過河,就被搶先渡河湊過來魏遷兒部騎兵驅逐。

這事聽起來沒啥,可那個騎兵一直攆他攆到西安府城下,這段路足足有四十里遠。

他是單人匹馬,沿路還有幾個路人幫忙,追他的騎兵就一個人,沿路有人阻攔就放箭,後來箭射完了,就抽出腰刀提著刀攆,不管不顧地攆了四十里地。

途中還經過西安左衛下轄一個百戶所,操持農活的旗軍蜂擁看熱鬧,目送他倆絕塵而去。

最離譜的是信使進城之後,這個追他的騎兵在城外指著城頭罵罵咧咧,直到看見守軍要追出來揍他,趕緊往西跑了。

跑走沒一會兒又折返回來,鑽進西城外的騾馬市,拿銀子買了匹馬,從旗軍手上買了三根箭,這才一路又跑回去。

在這個信使回城之前,願意給陳奇瑜送信的人還挺多,但這人回城之後,陳奇瑜就找不著人給他送信了。

嚇都嚇死了,他們到底在和什麼樣的對手打仗啊?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西路諸軍的幾位統帥在戰術上達成一致:圍點打援引誘劉承宗會戰,並在會戰中對劉承宗本陣進行突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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