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鹿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五百二十六章 漠南的姓氏,頑賊,奪鹿侯,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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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承宗打算出兵漠南。眠

他派人把方正化送下去休息,立刻就對羽林騎下令,命賀虎臣、楊麒二人將進王府議事。

他倆都是過去的總兵官,劉承宗想知道他們對後金的瞭解。

這一次,即使是平時最樂於獻計獻策的楊麒,都閉口不言,不敢說自己對後金的軍隊有什麼瞭解。

他們單是在元帥府就已經待了兩三年,在西北平叛的時間更長,經過這麼久的變化,後金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別的不說,單是那些前線給金國帶兵的漢將,就足以表明這一點。

楊麒都不敢說話,別人就更不必說了。

儘管三名總兵官裡,劉承宗最喜歡的勇猛善戰的賀虎臣,但其實賀虎臣做總兵官的資歷最淺,他是個類似曹文詔的大號參將,距離後金最近的任職官位是天津海防遊擊,除此之外一直西北兜轉。

在這件事上,還真就楊麒最有資歷,在天啟五年,因高第的建議,將其從延綏鎮總兵任上調山海關南口總兵,當年年末,又以原官掛印鎮守山海經略遼東,李卑當年就是他的部下。眠

楊麒很聰明,突然被招來議事問計,問的還是金國事宜,再聯絡到朝廷派來天使傳信,這讓他不禁斟酌著對劉承宗問道:「大帥,可是朝廷要我等出兵金國?」

劉承宗聞言搖頭,隨後又覺得有點好笑,隨手在公案上翻出自己對方正化所言宣大邊外情勢所做的總結,讓羽林騎交給楊麒,道:「自己看。」

楊麒看著劉承宗做出的總結就倒吸一口涼氣,隨後抱拳告罪,請羽林騎取來筆墨紙硯,幾筆之間便勾畫出一副繪製九邊形勢的草圖,讓劉獅子眼前一亮。

雖然草圖畫得挺抽象,但確實畫得很快,簡直信手拈來。

隨後他拿筆在宣大、延綏、寧夏及四鎮邊外的漠南虛畫一圈,對劉承宗及賀虎臣道:「大帥、賀將軍,眼下此地雲集四十萬大軍。」

劉承宗瞪起眼來,你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就後金和喀爾喀蒙古,哪兒來四十萬大軍,你就算加上大明四鎮邊軍,也湊不……想到這,他回過味來,如果加上四鎮邊軍,還真差不多。

楊麒說罷,面帶興奮之色地對劉承宗抱拳道:「大帥,值此之際,正是元帥府北攻涼州的天賜良機,我軍可一路推進至中衛、固原、平涼、寶雞一線,盡取隴西之地。」眠

劉承宗點點頭,這是元帥府的既定戰略,不過如今他想問的不是這個:「那楊將軍可知道,金國為何如此興師動眾?」

楊麒理所應當道:「來搶劫的吧,這個季節,春季啟程秋季回去,他們不可在漠南久居。」

「這是為何?」

「大帥,遼東有遼河與遼澤,如同天險,唯獨每年冬季封凍,兵馬可行其上,因此遼事俱發於冬春兩季,他們大軍在外,卑職估計,此時東江鎮的沈太爺已經籌謀從皮島出兵搗巢了。」

劉承宗眉毛微不可查稍稍上挑,問道:「這麼說,上凍之前,金軍一定會回師瀋陽?」

聽到劉承宗用了「一定」這樣的詞彙,楊麒稍顯猶豫,不過很快就分析道:「東虜出兵宣大,兵將十二萬雖多,卻以降將為眾。」

「其大軍興師而來,猝聚於邊外,一日之內破牆而入,邊鎮諸軍反應不及,可令其逞勢一陣,但待邊軍回過神來,他們站不住腳。」眠

楊麒說罷,才確定道:「冬季,即使不全軍撤回,主力也一定回瀋陽去。」

劉承宗聞言發笑,笑的並不是楊麒的判斷,而是他說的大勢,但還有一點士兵心照不宣的東西沒說。

官軍如果有充足的補給、訓練,那當然任何時候都會爆發出旺盛的戰鬥力,也理所應當逢敵死戰,但明軍眼下顯

然不是這種情況。

金軍破牆而入,邊軍第一時間不會爆發出旺盛的戰鬥力,要等金軍破城掠鄉,邊軍才會像天神下凡一樣拿出十成的戰鬥力拼命追擊。

他帶兵進過山西,當時明軍對空手的他也沒啥戰鬥慾望,而劫掠之後攜帶大量輜重的高迎祥就明顯受到了不同的待遇。

這就是洗錢嘛,官軍劫掠地方,弄到一千兩銀子,要冒著受懲處的風險;而賊寇搶了一千兩銀子,跑出一段路,沒人知道這錢具體是哪個村鎮來的,官軍再把他們幹掉,這銀子就叫戰利。

除此之外,楊麒還有個思考盲區。眠

劉承宗道:「你認為東虜進軍漠南,是為了搶劫宣大?」

這下不僅楊麒愣住,就連邊上旁聽的賀虎臣都愣了,他們不明白劉承宗的意思,不是為了到宣大搶劫,還能是為了啥。

總不會是為了到戈壁草原上避暑吧?

楊麒想了又想,才肯定道:「他一定會劫掠宣大,也一定不會跟宣大官軍打會戰。」

劉承宗對此不置可否,抬手對自己的胸口指了指,長出口氣,良久才起身圍著公案轉了半圈,開口道:「他的目標,是我。」

楊麒的分析,是站在大明的角度上,中原之外處處蠻荒,到處充斥著野蠻與殘忍,遊牧民族連一口鐵鍋都造不出來,偶然搶到一口便視若珍寶,穿著都是搶來不合身的衣裳,一個個部落每時每刻都在崩潰與自爆邊緣。

但實際上天下大勢已經變了,豐州灘的俺答汗封貢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五十年的時間裡,大明與順義王的呼和浩特貿易,與建州女真貿易。眠

漠北三汗所處的喀爾喀可能還保持著較為原始的蒙古風味,但除此之外,到如今這個時候,西北的衛拉特、漠北諸部、建州金國以及大明北方,生活在這些地方的人幾乎可以指手畫腳的溝通。

人們在貿易上互通有無,蒙古貴族在修築的城池裡彈著古箏,漢人地主在郊外騎馬射箭,人們的生活方式和飲食習慣儘管依然各有特色,但並沒有過去的天壤之別。

單純的農耕與單純的遊牧,在這些地方已經成為即將消亡的歷史符號。

蒙古不是西番,西番不是漢人,漢人不是女真,女真不是蒙古,但這片土地上人們之間的距離卻前所未有的接近。

面對楊麒等人的不解,劉承宗解釋道:「當今天下四方鼎立,大明、後金、漠北三方,立足之本是人口,對不同來源的人口,各有各的觀念。」

劉承宗道:「大明,是以最傳統的漢人為主;漠北,是以最傳統的蒙古人為主;後金,是將女真諸申、漢人、蒙古人糅合後齊稱滿州……元帥府是什麼?」

賀虎臣稍加思索道:「漢人、蒙古人、西番人?」眠

元帥府是青海的外來者,還沒有塑造出共同的身份認同,對漢人是元帥府、對蒙古人是敦塔兀魯斯,而西番所在的烏斯藏方向,則是以對火落赤三兄弟的間接統治為主。

但大的方向已經確定,隨著劉承宗這樣的分析,讓楊麒意識到先前的問題,開口道:「大帥的意思是,天下並非只有中原,後金此次發兵漠南,劫掠宣大隻是籌集軍資,其目的是征服漠南蒙古?」

劉承宗點點頭:「算是二者皆有,不過我認為其興師動眾,主要還是向漠南蒙古展示存在。」

「也就是說,大帥要出兵漠南。」

楊麒這次沒有疑問的意思,因為劉承宗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在此之前,劉承宗說黃臺吉的目標是他,楊麒只覺得大元帥被迫害妄想症犯了。

但當劉獅子將局勢說清楚,天下並非只有中原,黃臺吉的目標是漠南蒙古,這事就容易理解多了。眠

漠南諸部早就被戰爭打崩了,如今不說流離失所,反正各有去處,諸部能打的戰兵,性情堅韌的跟著林丹汗到元帥府了;忠於封建主的多半跟著貴族在後金那了;思想傳統的則去了喀爾喀的車臣部;身體強壯的大機率在大明的九邊當夷丁;沒啥能耐的,應該在長城內外給墩軍種地呢。

還剩下些散兵遊勇,匯聚在鄂爾多斯萬戶部的領地上,那邊的貴族本來也是土默特的領地,俺答汗的父親老把都很能生,生了二十一個兒子;鄂爾多斯萬戶部是長子吉囊袞必裡克的領地。

袞必裡剋死後,鄂爾多斯萬戶歸於土默特,日漸衰弱,如今分了上百支互不統屬的部落。

汗庭旁落之下,這是漠南蒙古思想最混亂的時代,混亂到什麼程度呢?這麼說吧,此時的漠南各自為政,已經找不到蒙古傳統意義上的統治者了,最接近傳統蒙古統治者的人叫劉承宗。

雖然劉承宗的使用者名稱差了幾位數,但擁有汗庭包括繼承人在內一切的密碼是對的。

再往下一位,是隻有個使用者名稱連汗都不算的漠北碩壘,他不光沒有密碼,鍵盤還缺了幾個鍵,打字打不全。

再往下,是黃臺吉,兵強馬壯有鍵盤,擁有輸入使用者名稱和密碼的資格,但沒有使用者名稱和密碼,手握名叫滿洲的系統盤,準備重灌系統。眠

再往後排就是崇禎皇帝了,系統?主機硬體連顯示器都給你換了。

說到底,這世上沒有任何統治合法性,靠的都是拳頭,但另一方面,統治合法性又是拳頭的文明說法。

那份擁戴劉承宗稱汗的名單,就是他拳頭有多大的具體證明。

如果那些人不是部落首領,那麼別人就會認為劉承宗是個摘桃子的;反過來,後金天聰汗面臨的難題也是如此,蒙古汗庭的正統繼承人在劉承宗這,黃臺吉怎麼證明蒙古人擁戴他?

用十二萬大軍,兵行漠南來證明。

這支軍隊有多少是精銳,又有多少是牽馬背糧的,不重要,反正林丹汗敗亡之後,漠南的社會秩序已經崩潰,沒有任何一個出身漠南蒙古的貴族有能力對抗金國。

劉承宗能猜到黃臺吉的想法,他只需要一個證明,證明雖遠必誅。眠

我今年來,你只能臣服;我走,復叛不復叛是你的選擇,但你要猜我明年能不能再來,猜錯,你命沒了。

劉承宗不能讓他證明。

天下大勢早已明朗,氣候變化讓同樣的人口生存需要更大的土地,天下最好的土地在中原,中原的人口也最多,中原的問題可以透過一場變革,死一半人來解決,但是對人口數量比較少的女真來說,死一部分,就身死族滅。

明金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

大明積重難返,眼下襬在劉承宗眼前有兩條路,但只有一個答案,是坐視女真拉著蒙古解決掉漢人;還是漢人拉著蒙古解決掉女真。

所謂的滿洲,不過鬼話而已,喀爾喀和衛拉特的存在才是金國蒙古貴族富貴無憂的後盾,大明的存在,才是那些金國漢人降將備受重用的基礎。

「漠南於我等是必爭之地,我不能讓蒙古人都倒向金國,出兵勢在必行,但帥府如今難以動員與之相匹的大軍開赴歸化城。」眠

劉承宗抬手在公案上輕敲兩下,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擺在眼前的難題不是戰爭,而是戰爭背後的給養物資。

甘肅一役幾乎將屯牧營的牲口耗盡,指望自然繁衍,沒個三年五載,幾個屯牧營緩不過勁來,元帥府沒有餘力供應一場能與甘肅之役規模相等的遠征戰爭了。

他也不可能以空國之力供應一場短期收益沒那麼大的漠南戰役,更重要的兵力依然要投向隴西方向,隴西龐大的人口與貧瘠的土地,才是

元帥府目前能一戰收取最大潛力的方向。

面對劉承宗的愁眉苦臉,楊麒的心頭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他在元帥府空耗歲月這麼久,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眼下這個機會來了。

他抱拳問道:「既然如此,大帥打算此役,派遣哪位將軍出戰?」

劉承宗之所以找他們仨人過來,就是想讓他們帶兵出戰,自從三名總兵官降了他,地位一直很尷尬,畢竟他的起兵是一場叛亂,不讓仨人帶兵,是養著吃白飯。

而讓仨人帶兵進攻舊主,且不說仨人願不願意、可不可信、會不會倒戈,劉承宗很清楚自己會因此瞧不起他們,這才是他一直放著三個總兵官不予重用的原因。眠

這次就不一樣了,他們要作戰的是大明的敵人後金,對手是那些降了胡虜的降將,非常完美的出戰機會。

劉承宗很認真地問道:「我能向東北調遣的兵將有限,輜重也很難送到漠南,此次出兵兇險異常,楊將軍有帶兵出戰的想法嗎?」

楊麒心裡的熱火依舊,只不過因為兵微將寡糧草不濟的條件被迫冷靜,吞嚥口水問道:「大帥,若遣卑職出兵,有個要求還望應允,讓賀將軍做我的副將。」

楊麒做任何事都喜歡拉上賀虎臣,賀虎臣每次都嫌棄得要死,不過這次,賀虎臣倒沒像過去那樣嫌棄,只是沉著地點頭,抱拳問道:「大帥能給我們幾千人馬?」

劉承宗在心裡盤算這個問題,邊算邊慢慢道:「察哈爾、永謝布、喀爾喀、和碩特、準噶爾五營,各抽調一千馬隊,這是正軍;我再從敦塔兀魯斯的斡耳朵抽調兩千馬隊,都有察哈爾貴族率領,人地兩熟,做先鋒。

「西番旅抽調一千貴族馬隊,做中軍,此外還有漢軍。」

「從臨洮旅師襄、張雲起、李崇德部各抽旗軍一千;再從李萬慶、羅汝才、楊承祖三營各抽五百,另調莊浪衛城白文選部一千,配齊戰馬騾子一萬一千頭——他們擅長征集糧草。」眠

劉承宗說罷兵力,又閉目細細沉吟,道:「糧草,三十六日的乾糧,千斤炮二十位,多的你們也帶不走了,沒有更多輜重兵,歸化城靠近邊牆,輜重要你們自己解決,另撥白銀三萬六千兩,七斤羊絨罩甲三千件,我只能給你們這麼多了。」

對面的楊麒長出了一口氣,隨後跟賀虎臣對視一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就尋思大帥一直說兵微將寡,他們都以為是能給倆人四千軍隊就算燒高香,讓他們深入無人之境,那請戰帶兵確實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哪兒知道劉承宗口中的兵微將寡,是夷丁八千、戰兵五千五百人、戰馬騾子近兩萬,還有三萬六千兩現銀跟價值兩萬兩白銀的羊絨罩衣。

還只能給這麼多了,楊麒心想我就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啊!

楊麒直接激動地抱拳道:「大帥,我二人此去若不將豐州灘的歸化城奪了,賀將軍提頭來,不,就讓賀將軍提卑職的頭來見大帥!」

劉承宗擺手道:「軍中無戲言,提頭來見倒也不必,這些軍隊不要說不足以與金國對壘,就算震懾漠北喀爾喀軍都未必足夠,你打算怎麼做?」

「卑職無能,不能與其對壘。」眠

楊麒點頭稱是,隨後狡黠地笑道:「我知他在,他不知我在,我等行至鄂爾多斯,東虜多半已攻入邊牆大掠,十月十一月遼河封凍,其師必急於退還瀋陽,四處邀擊,掠取充足輜重,大帥調至卑職手下的軍隊,能保證東虜下次捲土重來之前,漠南都姓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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